这场雨下了三天也没见停的影子, 一会小雨淅淅沥沥,一会就是倾盆大雨, 林子安盯着屋外的大雨心里感到担忧,这雨下的估计已经不是路面打滑的问题了,很有可能有大面积积水,说不定雨停了他们还得被堵上几天。
但天气问题从来不是人能够掌控,他们要在这里耽搁多久全看老天爷的心情。
在这三天里,林子安基本没怎么出门,除了必要的进餐时间,他都待在自己的房间,站在窗户面前, 点着一根烟,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雨幕。
雨水撞击在窗上发出细微声响,暴雨像一道切不开的屏障, 将屋内与外界隔开,除了滴滴答答的雨声基本听不见其他声响,窗外的天空一直阴沉沉的, 庭园的水泥地上已经积起一个个小水潭。
林子安轻轻地呼出一口白烟,他有一种这个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这种感觉太压抑了,他伸出手准备拉上窗帘,不再看窗外的景象, 但手刚碰到麻布时,窗口正下方出现了一道人影。
林子安不由地愣了一下, 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那身影很高,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雨势很大,伞尖荡开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衣角, 两人的视线匆匆在空中对上,那熟悉的漂亮眼眸让林子安的心跳一瞬间停摆,他似乎看见那人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
明明应该听不见,但他却觉得声音直直地钻进他的大脑中。
“子安哥。”
清亮的少年音尾音微微下转,听起来讨好又委屈。
燃尽的烟头烫到他的指尖,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被抽走的思绪重新回归。他唰地拉上了窗帘,不再去看雨中那张有些模糊的面庞,不想去猜对方脸上究竟是什么神情。
窗外那双明亮的眼眸瞬间沉了下来。
林子安有些烦躁地将手里熄灭的烟蒂丢进角落的垃圾箱,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那团乱麻怎么都解不开,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来电人是一串陌生号码。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对面是江念。
他挂断电话,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连续挂了几个,林子安不耐烦了,直接将号码拉黑,闹个不停地手机终于获得一丝安宁。
正当他刚松了口气,手机又“嗡”了一声,林子安忍不住低声骂道:“操,这孙子他妈的没完了!?”
他拿起手机准备骂人,划开屏幕却发现是一个比较熟的同学发来的信息。
【林哥,有人在学校礼堂里发现了你的准考证,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一下?】
林子安不由地愣了一下,高考结束后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过得浑浑噩噩,完全没有注意到准考证丢了这件事。
他皱起眉头,回了一句。
【嗯,我现在堵在外边回不去,过几天回去了再联系你。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对面很快就回复。
【好嘞!林哥,这不是我捡到的,是咱班一同学,叫李清,你还记得吗?】
李清?
林子安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名字,和这个人唯一的接触还是一段难堪的记忆,而这份耻辱是他最喜爱的少年带给他的。
但他从来清楚“冤有头,债有主”,就算心里有气也不会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
【嗯,记得。这样吧,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跟他联系。】
【行!】
对面将一串联系方式发了过来,然后还附带一句话。
【你直接跟他联系,嫂子会不会吃醋啊?】
林子安手指微微一抖,最终没有解释,而是回了一句——滚。
盯着这串联系方式看了几秒,还是决定回去之前在联系对方,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不想在接触和江念有关的记忆,江念本人就在他附近已经够他受的。
林子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窝囊过,面对这个少年,就算他火气再怎么烧到头顶,他都下不去手。
他无数次在心里唾骂自己——林子安,都这样了你还心软,你贱不贱!
但是,依然于事无补,只会让他陷入更严重的自我厌恶中。
好在之后两天,江念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就连用餐时间也没有见到人,这让林子安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天气预报提示下周就会停雨,再熬两天他们就能回淅城了。
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林子安本来就不是能长时间呆在屋里的人,更何况这个住所的房间都不大,在方方正正的小房间里呆久了心情都有些压抑,他想了想决定出去放松一下。
这家农家乐有一间美国乡村似的小酒馆,晚上九点,林子安一个人溜达进去,在吧台点了一杯威士忌。
酒馆里放着美国西部的牛仔音乐,配着还带了点中式气息的装修,总感觉有些不伦不类。晚上过来喝酒解闷的人不多,除了有一座年轻人在喧哗地玩着酒桌游戏,基本都是独自一人过来打发时间。
从进来坐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有六杯威士忌进了肚子里,喝得太急,林子安的眼前都开始变得有点迷蒙。
他低垂着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冰块在杯子里转动发出丁当响声。
过长的碎发落在脸侧,半遮半掩地露出雕刻般的侧脸,吧台的暖光打在笔挺的鼻梁上形成一道刀刻般天然高光。半睁的眼眸因为酒精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带着不自觉的温柔。
就这么坐着,不知不觉中吸引了小酒馆里大部分的视线,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
一个干练帅气的男人端着酒杯率先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地在一旁坐下,朝着酒保举了举空了的杯子,“朗姆酒。”
“再给身边的小朋友来一杯特调果酒。”
林子安眼皮一撩,懒洋洋地看着他,他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暧昧,“请你的。”
“威士忌。”林子安将酒保递过来的特调推到一边,点了点身前的酒杯。
被人直接拒绝男人也不觉得尴尬,他笑吟吟的眼眸停在林子安的身上,过于赤///裸的目光似乎要将人扒光一样,林子安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懒得应付,全程把他无视了。
男人像是没有察觉到他潜在的拒绝,继续攀谈道:“你看起来很年轻,让我猜猜,难道是刚刚入学的大学生?”
林子安默默地喝酒,既不赶人也不吭声。
接二连三的碰了一鼻子灰,男人意识到面前是个难搞的猎物,但他也不在意,越有挑战性得手后才会越有成就感,并且如果他没猜错,面前的人应该是个Omega。
他勾起唇角,拿起酒杯时手背似有似无地蹭过林子安的手背,下一秒,浓郁的青草味儿在林子安的鼻尖轰然炸开,他的身子微微一颤,酒精搅碎了他的理智,怒火冲上头顶,他直接将手里的酒杯砸在对方的脸色,然后抓住后脑勺的头发就往吧台上砸。
男人的头被狠狠地砸这么一下,整个人头都开始晕了,林子安松开手时都站不稳。
连续几天下雨,气温有些偏低,林子安今天穿了件长袖T恤,他慢腾腾地挽起袖子,露出修长的手腕,对着对方的肚子又是几拳,下手的位置又准又狠。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怒火的影响,林子安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狮子,周边的尖叫声、口哨声、呼喊声对于他都跟不存在一样,他只在乎眼前挑衅他底线的垃圾。
对方还想回手,他一脚踹在膝盖上,男人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紧接着他踩着对方的背,紧紧扣住对方的双手用力背在身后,韧带被用力拉扯的疼痛让男人发出一声大喊。
林子安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揍过人,心里积压的郁气总算有了出气口。
把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摇晃地站起身子,那丁点Alpha的信息素在体内乱窜,和酒精纠缠混合将原本就有点晕的大脑搅成一滩软泥。站起来的动作太快,大脑供血不足,他脚下一晃眼瞅着就要倒却意外地摔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林子安喝得醉醺醺的,抬头好像看到江念,但酒精搅浑了他的理智,他以为自己处在梦中,呢喃地说:“你怎么来了?”
江念心里一软,双手揽住他的腰,“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在这种地方把自己喝醉,我不来你是不是要被别人占便宜了。”
他摇了摇头,辩解道:“没有......我没有喝醉。”
江念眸光闪了闪,在他的鼻尖亲了一下,“嗯,没有。”
眼瞅着趴在地上的人想要爬起来,他眼神倏地冷了下来,顶级Alpha的威压掠过怀里的人镇压全场,原本还在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声都发不出来。
地上的男人被威压压得喘不过气,在地上不断扭曲挣扎,手指在地上用力地抠动,指尖被磨破留下了点滴血迹。
江念冷冷地看着他,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出去,又把手机收进兜里,双手揽着怀里的人,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子安哥,我们回去。”
林子安迷迷糊糊地点头,“......好。”
江念在吧台上留下一张名片,揽着人往住所的方向走,他没有把林子安送回去,而是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以后,他将人放在自己床上,林子安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那双迷蒙的眼神带着驱散不开的伤心。
江念被那个眼神看得指尖一颤,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林子安半垂下眼眸,也许是在回答,也是在自言自语,“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你怎么就不见了......”
江念的心猛地一跳,难言的情绪如水漫金山一般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小可爱们很生气,稍微解释一下。
江念毕竟是个正常的Alpha,不能理解Omega的心情,再加上他被骄纵捧多了,做事情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设身处地,所以目前想不通自己做出是很正常的,需要给他吃够教训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以诚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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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Chapter55
房间突然静了下来, 只听见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江念的声音不可抑制地有些颤抖:“我在,我一直都在。”
林子安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又接着往下说:“江念,我好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他的表情很痛苦,像是在扒开自己心口溃烂的伤口,每说一句话都克制不住地发颤,“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那明明就不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你?”
江念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疼得他差点站不直身子,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林子安, 痛苦、愤怒和伤心将他的神情切割成无数块,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看到这个人这幅样子。
他没有办法回答, 只能沉默地将人抱进怀里,两个人倒在宽敞的大床上,背后的手一下又一下耐心地安抚着对方的情绪, 林子安渐渐平稳下来,似乎慢慢进入了梦乡。
平日浅白的嘴唇被酒液浸染成淡粉色,江念看了半晌,像是被人蛊惑一般, 轻轻地低头吻了上去。
怀里的人没有反抗,温顺地任他予取予求, 甚至还下意识地回应,和前几天抗拒的模样大相径庭,他贪念着这隔了半个月的温暖,明明是让人温情的时刻, 江念心里却反常地感到一阵冰冷与茫然。
他有些害怕面对清醒时的林子安。
那厌恶和痛恨的眼神像一柄剑,将他的心脏洞穿,让他感受到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林子安在睡梦中呢喃道:“江念......小念......”
江念的呼吸一顿,慢慢地垂下眼帘,沉默地加深了这个吻。
第二天早上,林子安从梦中转醒,宿醉后的大脑疼痛欲裂,他不由地低呼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胸膛,那种沉甸甸的感觉让他感到呼吸不畅,他撑着头挣扎地坐起身,房间里依旧昏沉沉的,林子安的视线还有些迷糊,但他却发现这个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他呼吸一窒,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但他看清那人的样貌时,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火气从胸口窜上天灵盖,迷茫的神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用力咬了咬舌尖,努力唤醒一丝理智。
昨晚的记忆在开始打架后就产生断层,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可以肯定,后来把他带走的人一定是江念,而他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也是江念。
说实话,他宁愿身边躺的是昨天那个垃圾。
林子安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被人一把扯了回去,江念紧紧地扣住他的手,哀求地看着他,“别走。”
“操//你//妈,放手!”林子安不吃他这一套,用力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是扣住他的手像铁拷一样掰都掰不开。
江念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自言自语道:“子安哥,你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这样?”
“妈的,让你放手你不会听人话是吧?”林子安抬手顶了一下他手肘的麻筋,扣住他的手不受克制地松开了点,他趁机挣开,刚下床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江念紧紧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不断地哀求道:“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滚。”林子安手肘往后顶,却被人摁住了。
江念一动也不动,“子安哥,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理我?”他的语气低了下来,十分委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子安怒骂道:“怎么办?我他妈让你滚,你没听见吗?我让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