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容易,尤其是在这种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如果没找到或是进了垃圾桶,那还是销毁掉的好。
齐慎心一个急刹车,虞音没等他挺稳就跳下车奔向地下室,一边导入储存条一边竭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清扫者”,薛定谔般存在的组织。在人群中广为流传又会被大家以为不过是都市传说。但实际上是类似于古地球时候的炎国明代的东西二厂,直接受命于皇帝陛下,这个组织的领导者应该是陛下现在的宠臣曹琰——一个侏儒。
像他如今这种身份地位,现代的医疗技术早就可以把他拉伸到正常人的理想身高。但曹琰大人显然并不是这样想的,他甚至对于目前畸形的身体很满意。虞音猜测这可能是一种邀宠的方式,虽然她很好奇只比自己膝盖高一点点的Alpha侏儒的小叮当到底会有多小。
……他或许想单身一辈子或者只想自己先舒服。
虞音飞快打开录像查看。做决定是瞬间的事,她现在开始有点担心回去后该怎么解释收场了。
这种粗糙的偷拍手法没办法用全息技术还原到每个细节,依旧还是大屏展示的观察。
齐慎心抓了抓自己的黄色卷毛,将贴身藏的一卷文字资料扔到了桌上。
她是虞音的好搭档。从小就有一个超级英雄梦想,中二又热血,高中毕业没上大学,在主星打着零工过活,美其名曰“自由职业者”,实则只能靠虞音的接济才可以吃饱饭。
“前段时间我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个林冉的资料,你可以直接拷回去。”齐慎心后面的货箱里面拿出了一桶面,拔掉热水壶的塞子往里倒热水,再将调料包悉数全放了进去,叉子用力一叉,防止热气散发。
一个很简陋的地下室,位于主星的中心圈,阴冷潮湿,雨天极为难捱,原本是个储物室,后来因为发生过一次爆炸事故死了四个平民而被降价出售。这已经是她们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栖息之地,虽然当初用了一周才打扫干净。再往外围一层层绕寻找住处的话,乘坐星际特快到主星最边缘地带,则需要整整一天,还不包括停车靠站等待耗费的时长。当然,有条件的自然能坐飞行器跳转装置,但那机器光开机费就贵到可以吃一万个豪华餐厅的芒果布丁!!!不如坐星轨头等座去享受司乘人员无微不至的人文关怀。
“谢了。”虞音找到录像设备转存过去然后销毁,泡面的香气已经彻底散开了,香辣酸爽的味道极具侵占性地弥漫到每个角落。
……又饿了。
这不能怪我。
虞音想着,是那个餐厅每份的量都太少了。
“你出去时小心点。”齐慎心卷起一坨面条吹了吹热气,“穿成这个样子来到这种贫民窟太引人注目了。这儿最不缺的就是晚下班的人。”
虞音跑到镜子前,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你都不照镜子嘛?!”她抽出纸巾擦了擦镜面。
“我已经半个月没出门了。”齐慎心头也不抬,拧开一瓶汽水,“除了垃圾收理员上门会下床外。”
“你废了。”虞音翻了个白眼,压压自己的帽子。
很好。
现代年轻的Omega都市女性,一双红唇微抿着,垂到眼前的头发被夹子别住。
这很符合我的设定。
虞音满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饰,然后拿起手杖,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爽快的破空声打破了齐慎心吸面条的声响。
“喂喂喂!”齐慎心惊得站起来,“你别把货架弄倒了!”
“我试试手感。”虞音轻快地后退几步,试着看清楚自己的全身,“我想这样挥舞很久了。但我姐姐、你知道……在她面前,我要表现得乖巧懂事些。”
“像个淑女。”齐慎心恍然大悟。
“对。是的,就是这个词,要像个一个优雅迷人的贵族小姐,让她看见我现在这样,一定会露出那种表情的。”虞音小小抱怨道,不过齐慎心听不出来她有多少不满。齐慎心斜着眼看她,头顶着杂乱毛糙的发,凉凉道:“您这是在跟我炫耀嘛?!”
“是的。”虞音坦率承认道,耿直得让齐慎心哑口无言,“我想这么做很久了。外表光鲜亮丽的贵族小姐,其实内里神秘莫测……这是把杖剑,开过刃的那种,涂了防止反光的涂料,月光石做成的杖身在近身械斗方面会起很好的防御作用,星辰矿……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家族会被称为群星冠冕么?就是我们是帝国重要矿源星辰石矿的提供者,这种锐利程度,可以比得上沉重的光刃了,但又比光刃又轻上许多,哪怕是个小孩子,都轻易拿起来刺穿敌人的胸口。”
齐慎心有些不安地看着她:“听起来,你的语气像是杀过人……”
“哦不、”虞音勾了勾唇,“这种事情太可怕了,我晕血……”她拍了拍齐慎心的肩膀,郑重道,“不过给清扫者使手段也足够送我们进监.狱了,钱我已经打到你账户里了,我先回去了。”
“我也要有命花啊!”齐慎心扯着嗓子对她道,“下次如果再是这种可怕的事情,你一定要提前警告我!”
虞音敷衍地回复道:“好的好的。”
她走出潮湿的地下室,这儿类似于一个城中村,违规搭建的窝棚到处都是,前面木制板上写着30块/床位。脏污的地砖滑溜溜的,一路下去,有不少人好奇地看向她,但虞音早有准备,用口罩遮住脸,匆匆而过。
事实上,这里被整治过好几次,但干净整洁维持不了多久,一旦有关工作人员放松管理,就会回归这副样子。
她从贫民的世界走到平民的世界,打了车,在那个人惊讶的眼神中,向天璇区驶去。
“你确定么?”
这是司机第八遍问这个问题。
“我确定。”
“那守卫不放我进去怎么办?”
“我会将我的身份卡给她。”
“请问您是哪位大人?”司机的小眼睛一个劲往后视镜里瞟,好奇道。
“咳。”虞音故作严肃道:“别问太多。”
司机当即挺挺背,努力模仿上流社会的礼节:“好的,大人。”
……很好,她现在有时间头疼该怎么向姐姐交代了。
但愿不要进门就被拖进那间房绑起来。
第11章
虞音轻手轻脚摸到门框,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如果回来再晚一点,后果一定不妙。
她理了理衣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宽阔的客厅里,窗帘都拉上了,仅开了两盏灯,使得室内看上去有些昏暗。
虞箫仅穿着白色的衬衫,倚靠坐在沙发上,看向虞音的目光冷静清离。
虞音站在虞箫身前,明明是俯视的角度,为此感到惶恐的却是虞音。
虞箫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解释。”
虞音思绪翻涌着,下意识道:“抱歉、我……”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虞箫打断她道,身前茶几上的茶杯已经不再冒热气,“我给你机会解释。”
“我想知道清扫者出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于是我在他身上沾了一个侦测器想看看他接下来的行动,因为设计了自动销毁的程序,我一时找不到摆脱你寻找回收的机会,我的搭档……我不能完全信任她,所以不得不、抱歉,我应该告诉你,我一直在寻找清扫者,我去年读取了一个清扫者的信息,里面一些信息让我觉得他们可能是串联真相的一根纽带……”
“哪只手沾的?”
“对不起,我应该早就跟你说的……”
“哪只手。”
虞音沉默住了,身体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她说着,带着小小的哽咽,恐惧和难过的情绪让她压力倍增。
她咬着唇,将腰带解了下来。
然后单膝跪在了地上,回想了一下,将右手伸了出来。
——啪。
她闭上眼睛,睫毛颤抖着,强忍住将手缩回的欲.望。
又是接连的几下。
果断、干脆。
她没敢睁眼。
房间里静谧无声,只有她沉重的喘.息声。
掌心的疼痛让她无瑕去思考别的,或许在此刻她就明白了虞箫对此事的态度。
“起来。”她听见虞箫如此说道,然后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保持缄默,虽然虞箫没有这么要求她这么做,但她还是选择了约束自己的声音,没有泄露出一丝一点的反抗。
服从而乖顺。
虞音甚至不愿意睁开眼。
这很好。
掌心的疼痛爆炸开,她明白虞箫的力气,但并不想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
她觉得有点累。
明显的刺痛感让虞音知道自己在流血。
“腰带上有箔片,下次记得提前跟我说,我不想真的伤到你。”虞箫安抚般拍了拍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平复呼吸。
虞音已经闻到了。
那股血的铁锈味。
让她痛楚又会让她兴奋的味道。
她依旧闭着眼靠在姐姐怀里。
虞箫的伤也没有好。
她早就散落得一团糟的头发被虞箫贴心地别在了耳后,虞音在虞箫这样的照顾下诚惶诚恐,胸口剧烈的起伏,对痛感的惊惧和对拥抱的渴望交杂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
“别哭了。”
她听见虞箫这样说着。
在虞音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刻,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被拭去泪水,柔软的纱布将她的手掌包扎起来,她的疼痛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她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且很难被控制住。”
……朦胧模糊的白袍在陈述着。
是父亲么?
“箫箫,她敏感敏锐,不止是精神层面的……在事情无法挽回前,你需要压制住她,千万不能让她彻底失控,知道么?”
……
“你在哪?”她反手抱住虞箫,“我找不到你了。”
“睁开眼,我就在这。”虞箫握住她的手腕,将袖子往上拉了拉,“别乱动、你在流血。”
“我不……”虞音沙哑着嗓子,试图将眼睛睁开,“我不能……”她喘着粗气道。
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着她睁眼去看眼前的情况。
她其实是懦夫。
一直都是。
仿佛闭上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耀眼的血色……漫山遍野的白骨……
只要她看不见了。
这些就会消失掉。
不是么??
“听我说话。”虞箫拉住她,原本严厉的质询变成了担忧的关心,“先深呼吸,好么?”
虞音死死抱住她,似乎压到了她腹部未痊愈的伤口,那股原本淡下来的血的味道又起来了。
但虞箫没有任何推开她的举动。连闷哼都没有,静静任由她抱着。
虞音不是在恐惧。只是在抵触,抵触她眼睛能获取得一切信息。
“灯……”
她总算能缕清脑子中的思绪,开始完整说话了:“关掉。”
“关掉了。”虞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都结束了。”
一遍遍抚摸她的后背。
“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
不、不不是、我没有害怕这个。
只是、
她躁动不安的双手被按住又松开,上面的勒痕还在隐隐作痛,因为太瘦而显得青筋毕露的手臂垂了下来。
安全了。
是的。
安全了。
没有人群,没有注视。不会争吵,不会痛苦。更不会有压力。
她在黑暗中寻找自己的存在。莽撞地摸索着虞箫的存在。
只要她睁开眼,她就可以寻找到。
黑暗是不能阻碍的。
失语到失明……
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她拼了命般地抓住虞箫的手腕,像是快溺死的人一般。
她睁开了眼。
近在咫尺。
几乎能感受对面温热的鼻息。
“对、对对对不起、我压疼你了么?”虞音慌乱地爬起来。
“过来。”虞箫拉住她,微皱着眉头看着她。
虞音颤着身体,想了想:“对对、对。我、我是要给你,拿去,这是清扫者的录像,我在他脑子里读取了一些东西,信息量太大,我当时没来得及感受、现在该好好回忆一番了。”
虞箫认真道:“你需要休息。”
“对。”虞音结结巴巴同意道,“我、我需要休息,我有点冷。”她牙齿打架,冷汗让她额前的发黏在脸上,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她朦胧的面庞。
“你告诉过我半个月才发作一次的。”虞箫抱住她,试图传递给她些温度,“现在才过去三天……”
“对、对不……”
“别说话。”虞箫阻止她说下去,“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会一直、”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表现得镇定些,“我会一直保护你的。不管、不管你犯了什么错、我都会保护你的。我已经罚过你了,你现在不需要任何愧疚感,不亏欠我,你只需要不亏欠我就行……其他人、无所谓的,这很残忍、但是没关系的……我足够强大,可以庇护你,但你要懂事点、懂么?”
她瑟缩着,不再严厉的虞箫体贴而温柔,轻声细语,她所眷恋的、所依赖的、所追求的……
也不过是这么一点点希望的温暖罢了。
虞音平静下来:“我想到你的房间睡。”
她说。
她喜欢虞箫房间的色调,一度也想把自己房间也换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