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箫无奈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将她横抱起来，朝电梯口走去。
　　虞音勾住姐姐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啄着，很黏人。
　　“别亲了, 等会还有客人, 被看见不好。”虞箫嘴角挂着笑，话是这么说，却并没有阻止妹妹亲昵的行为, “这么喜欢我么？”
　　“嗯……”虞音小声应道。
　　“那为什么总惹我生气？”
　　虞音弱弱反驳道：“不惹你你也会生气的。”
　　虞箫哑口无言，在电梯里低声哄了哄她, 到餐桌旁边才将她放下来。
　　“会有谁来？李寅伯爵？还是那个秃顶老侯爵？”虞音无聊地玩着餐盘上的刀叉，主座是姐姐的位置, 她坐在右手边, 食物还没端上来，她往后坐了坐，让小腿在椅子上晃啊晃的, 眼睛到处张望，又看看时间，一副坐立难安待不住的模样。
　　虞箫站在她身边，没有强求她注意礼仪，甚至纵容了妹妹穿着如此不得体的参加贵族间的交流会。
　　“有一个老朋友。”虞箫轻轻道。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高挑的女人穿着白大褂，双手插着衣兜快步走进来，两条腿又长又直，一见到虞音就开心的凑了过来。
　　虞音张口结舌，手里的餐刀猛地碰撞到餐盘上，扭头对姐姐牙疼一样的声音：“你说的老朋友是苏清浅？”
　　她嘶嘶发出气流声，脸已经被苏清浅的双手摸上，用力捏了捏，苏清浅那张脸在虞音面前放大，笑容恶劣：“怎么？不欢迎我？”
　　“一般。”虞音干巴巴道。
　　“不是她。”虞箫出声打断道，对着门口微微颔首道“闻一，好久不见。”
　　闻……闻一？？
　　！！！
　　虞音和苏清浅同时屏住呼吸，齐刷刷扭头望去，像两只呆头鹅。
　　“好久不见。”
　　悄无声息间，门口的阴影之中渐渐浮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嗓音轻柔，带一点沙哑，穿着黑色古老的长袍，瀑布般的长发，她撞上虞音目光，呢喃般轻轻低笑起来：“小朋友，好久不见。”
　　她真美。
　　虞音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雪白细腻的肌肤在黑色的长袍下若隐若现，一双湛蓝的眸子剔透明亮，容貌精致得无可挑剔，如同毒药般吸引着人，仿佛正勾引她进入一个完全沉沦的世界，声音像是某种好听的乐器，婉转动听，撩拨着听众的心弦。
　　“我、我们见过？”
　　虞音宛若在说呓语，结结巴巴，一脸迷茫。
　　闻一带着鼻音轻笑了一下，慢慢走到了她的身边：“见过。”
　　“在、在哪里见过？”
　　闻一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话，走到虞音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红唇微勾，笑起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慢慢想，一定会想起来的。”
　　虞音甚至不愿意跟她计较这种猜哑谜一般的回答，目光盯着她，舌头总算捋顺了：
　　“你是闻一、闻一大公……阴影之地的领主。”她紧张地握住刀叉，“你很好看。”
　　虞箫刚刚坐下，闻言瞪了她一眼。
　　闻一湛蓝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朝她眨了眨，像蓝色的海面，一望无际的大海，深邃神秘，散发着迷人的气息，水波荡漾开，一层层将走进其中的人颠簸得上下沉浮。
　　女仆男仆们已经按照顺序一道道上菜了，揭开盖子，食物的香气扑鼻，虞音下意识地低头叉了一小块鹅肝放入口中，入口是绝妙的滋味，眼前是白色的餐盘，但之前对比鲜明的漂亮颜色仿佛还残存在她眼前，勾引得忍不住她抬起头一看再看。
　　虞箫的不满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虞音胆子再大也不至于在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再触她霉头。
　　她尽量表现正常些，坐直身体，努力认真地完成她的本职工作——吃饭。
　　“凌舞对陆峰动手了。不过她在坠日星待不久，九芒星军团已经抵达了，指挥官好像是新锐将领，Omega将领，这么危险的战役，让一个新人上，叶菲过分政治正确了。”虞箫轻轻道，“如果你我此时出兵，大概可以分一杯羹。领主临阵脱逃是死罪，叶菲应该会选择褫夺陆峰的爵位，反正她得罪的贵族够多了。”虞箫平缓地叙述道。
　　闻一眸中闪着清亮的光，光凭样貌，她更可能像个明星或者模特，而不是一个传奇杀.手，能够悄无声息夺人性命。
　　“再等等，给叶菲一个机会。”闻一低低道，微哑的嗓音如同春风拂过新苗的嫩芽，“总要给新人一点表现的机会……说不准，也能带来一次很好的变革。”
　　虞箫皱眉，清冷的面庞露出一丝思索：“那我们接下来准备对付谁？”
　　前菜上完，主菜已经开始上了，虞音低着头，眼睛余光看着闻一修长冷白的手指，握住刀叉的时候指节突出，精致极了。
　　“红色前线、夜幕降临……随便挑一个，殉道者有点棘手。”闻一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刀子割肉的时候很顺滑，她面前的这份肉好像只有一分熟，切割开时还有没有凝固的血，她将血淋淋的肉块送入口中像是午夜聚餐的吸血鬼，优雅地品尝生肉。
　　“红色前线吧。”虞箫很快下了决定，“正好我们有个俘虏在手上，我妹妹可以画出她们总部的模拟图，有些潜意识层面的细节都可以完全挖掘出来。”
　　虞音突然听到姐姐提到自己，一下子抬起头，撞上闻一魅惑悠远的目光时，又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才端着酒杯猛地灌下一大口压惊：“好的。”
　　闻一显然又笑了，嘴角微微上扬，沙哑轻柔的嗓音，流淌出动听的乐章，听得虞音血管都灼烧得发痛起来，浑身都飘飘然仿若浮在云端。
　　“小朋友，辛苦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虞音是个颜狗兼声控感谢在2020-06-01 23:35:13~2020-06-04 00: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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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虞音再次见到何盈的时候, 她已经瘦得脱相, 眼窝深陷, 头发已经变长不少, 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门打开的瞬间，畏光般别过脸去。
　　她没有多说话，走到何盈面前，握住她的一根手指，闭上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信息后，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何盈睁开一只眼睛，在凌乱的发中看见来者不是苏清浅, 目光里燃起了一点光, 一下握住虞音的手，嘶哑道：“让我死吧。”
　　她指甲明显是被修剪过的，身上也没有难闻的异味, 苏清浅应该没有过分地虐.待她才是。
　　虞音扫了一眼她浓重的黑眼圈，肩膀处应该还包缠着厚厚的纱布。虞音将手抽出, 拉开她肩头的衣服，何盈猛地颤抖起来, 四肢的链条都因此发出响声, 她猛地张开了嘴，嘶嘶说着：“不要。”
　　虞音这才发现她的牙齿被拔光，只有柔软的舌头在口腔中孤零零地栖息着。
　　虞音从不跟俘虏讲人权, 不管是她以前的小打小闹还是如今在姐姐高压控制下努力变得正常，她性格中的善良和宽容绝不会用在猎物身上。
　　果然。
　　虞音瞥了一眼。
　　肩胛骨的红色前线特有纹身被利落地剜去，伤口还在愈合当中，虞音指甲掐进去查看的时候，鲜血登时涌了出来。
　　何盈恐惧地不断颤抖着，突然又闭紧了嘴巴，什么都没有再说。
　　虞音看着指尖上的血怔了怔，站起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士兵再重新帮她处理一下伤口，随即就离开了囚室。
　　苏清浅在门口等她，阳光正灿烂，她习惯性地吸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她的烟瘾比姐姐还重，几乎有空就会抽上一根。
　　幸好癌症已经被攻克，不然她早就得肺癌死了。
　　“你见过她了？”苏清浅挑起眉，夹着烟，手指暧昧地抵在虞音的锁骨处。
　　“嗯。”虞音点了点头，别起被风吹起的头发，“确认一下信息。”
　　红色前线是苏清浅心口的一道刺。
　　埋在心底很久的刺，她辛辛苦苦为虞家卖命这么久，虽然虞音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研究，但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提起过她，说首都星出了一个新锐，年纪很小，一路跳级上的大学。
　　苏清浅点了一下头：“那我去实验室了。”
　　虞音站在想了很久，想到昨晚晚餐上的闻一，她定完行动目标后，就没有再说太多话，一直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再悄无声息地离开，像一阵风似的。
　　她顺着小道往前走，虞音不是很确定这样是不是可以找到闻一，但她目前应该还留在公爵府，可能是跟姐姐达成某一种协议，两个人有了合作。
　　她已经见识过叶菲篡位时的变脸速度。流传出来的影像上，叶菲前一秒还在叶成面前谈笑风生，下一秒就摔了酒杯，毫不犹豫地试图当场击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哪怕叶成在养育叶菲这一方面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顶多是为人父母一些共同的错误和习惯性地忽视罢了。
　　她心中一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不管是之前合作的倪克斯、叶无问还是泰西丝，这种互帮互助的关系似乎不是长远的，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利益冲突就分崩离析。
　　“小朋友。”
　　微微沙哑的嗓音，温热的气息似乎就在耳边萦绕，虞音一个激灵，倒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墙边渐渐浮现的身影。
　　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的罩袍，嘴角噙着一丝温润的笑意，湛蓝的眼睛轻轻扫了她一眼，姿势悠闲地靠在墙上，低声笑道：
　　“是在找我么？”
　　虞音不知怎么地突然有些结巴，眼前视网膜上都漂浮着零零碎碎光点，蔚蓝的天空下阳光格外灿烂，她的侧脸线条清臞流畅，闻一微微吐了口气，眼睛微眯，红唇与肤色对比得十分明显，她含着笑道：“跟我说说，你看到的。”
　　虞音简单地跟她描述了一下红色前线的基本信息和规矩，又问道：“要我画张图？”
　　闻一歪了歪脑袋，看上去竟有点孩子气，她指了指前面的房子：“我们进去说，外面真晒。”她似乎很抗拒与阳光正面接触，一走出阴影就戴起了黑袍上的兜帽。
　　虞音跟在她身后，清了一下嗓子，认真提问道：“你是吸血鬼么？”
　　闻一低声一笑，深邃的蓝眸回头打量了一下虞音：“只是不太喜欢站在阳光下面罢了。”
　　两个人走到一间休息室，虞音调出显示屏匆匆画了一个草图，闻一专注地站在她身边低头看她画。虞音一边画着一边觉得耳朵有点痒，明明两个人距离不是很近，她却好像可以感受到闻一若有似无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擦着她的耳朵轻轻而过。虞音忍不住斜着眼偷看，走进室内闻一就把兜帽放下来了，碎发从她头顶滑落下来，垂在一侧，被屏幕反射出来的蓝光折射着，闻一的眸子愈发幽邃了，眉头蹙起，无可挑剔的面庞认真起来同样是好看的。
　　虞音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大概就是这样。”
　　“很有用。”闻一的话不多，但不会让人怀疑她感谢的真诚，“我先去准备了。”
　　她的话音刚落，虞音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
　　休息室里面空荡荡一片，仿佛闻一从未来过这里。
　　晚上睡觉之前，她独自坐在沙发上一口气换了四十多个台，心不在焉地看着几个陈年老剧，心中思考了好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姐姐有关闻一能力的事情。
　　“闻一么？”虞箫穿着宽松的睡衣，拿着毛巾擦着头发湿气腾腾地从浴室出来，“每个使徒的能力具体的作用只怕神祇和使徒自己知道。”
　　“总可以看出些端倪吧？”虞音忍不住道。
　　虞箫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叹了口气，解释道：“存在就会被感知。不被感知，你就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但事实上，她本身应该还是存在的，就在我们身边，只是你感受不到。”
　　“这听起来更加唯心了。”虞音耸耸肩，在教学方面，倪克斯显然比虞箫要熟练得多。
　　“在者在而无不在。”虞箫解释起来似乎格外吃力，“你可以将‘在者’理解成可以满足我们需求的，随时随地包围我们的某种事物，现代社会的实用主义将一切资源化，算是其中一种表现。但‘无’本身也是一种‘在’，但也不是说你想到‘在’才能想到‘无’，‘无’就是无，它不是别的，没有‘无’就……”
　　“停！！”虞音头疼地举起手投降，“我听不懂了。”
　　什么“在不在”的……闻一的能力这么复杂么？虞音难受地揉着太阳穴。
　　虞箫显得很挫败。这让她想到小时候试图训练妹妹的能力，结果训练得虞音心绪不稳，直接送进了病房。然后在爸妈的劝阻之下，她只能放弃了对妹妹的教导。
　　“闻一为什么要帮你？”虞音明智地选择了另一个话题。
　　“因为她有求于我。而且闻一人不错，没什么野心。”虞箫难得肯定了一个人，“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想和她为敌。”
　　潜意识几乎是瞬间随之浮上心头，虞音不安地低头，姐姐的“不想”和最后的决定向来是两回事。秦璐的前车之鉴就在前面，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应该都有后手才是。虞音边想着边又打开屏幕去看坠日星的情况。
　　九芒星军团已经进入坠日星系，叶菲这一举动虽然冒险，但也为她岌岌可危的口碑挽回了许多，起码除了Omega和Beta阶层，一些平权派Alpha也开始对她有所改观，最新一次民意调查，她的支持率直线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