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她重复道，语气笃定认真。
　　她似乎很难说长句子，说话的时候红色的舌头飞快地窜出，仿佛习惯使然，红色的竖瞳专注地盯着易平生。
　　“我不是食物。”虞音回答道。
　　“你不是食物。”女人跟着她的逻辑顺着说下去，一下子又扭转过来，困惑地盯着她。
　　虞音发现这个女人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心中稍稍松下一口气，她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食物，会说话。”女人困惑地看着她。
　　“我不是食物！”虞音跟她强调道，“你不能吃人，因为你也是人。”她硬着头皮看着女人，她的样子可能更像是鬼……或者是蛇，一对竖瞳着实可怖，她身上的寒毛都要一根根立起来了。
　　“你不是食物，是人。所以，人不是食物。”女人的学习能力很强，在虞音快速地叙述下，很快捋清楚逻辑关系。
　　“可是我饿了。”女人张开嘴，细长的舌头……更像是信子一样的东西飞快地伸缩着，然后那只手就朝飞快地抓住易平生的胳膊，似乎想竭力扯下来。
　　易平生在灵魂深处发出痛苦地惨叫，衣袖被拽断，灯盏摔在地上，胳膊上有四道血淋淋的抓痕，骨节处嘎嘣一声响，似乎直接被拽断了。
　　那女人看起来瘦弱，没想到力气大的可怕。
　　虞音头一天接管别人的身体，对成年男Alpha的身体并不熟悉，易平生在被□□后体质本来就有些衰弱，她的格斗技巧竟一时也起不来太大的作用，只能飞快朝后退去，试图找出可以借助的道具。
　　“食物。”女人嘶嘶道，红色的竖瞳死死盯着易平生，“我需要食物。”
　　虞音就地一滚，滚到角落，一堆干草堆里，里面还有难闻的气味，她忍着恶心伸手摸进去，摸到排.泄管道，果然，是有可以出去方式的。
　　她咬着牙趁着女人举着脑袋寻找她的时候将胳膊重新接了回去，抓痕发黑，流出脓血，这是主人取代从者身体的时候必须经受的，二者感官合一，除非虞音选择现在就抽身离开。
　　但她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比如这个地下宫殿里的秘密，再比如这个女人的身份，没有人能掉了脑袋活下来！
　　她拿起灯盏引燃了干草堆，将易平生贴身的衣服丢进去助长火势，虞音甚至忘了她现在正在一个男性Alpha身上，等到下处的感官异样起来，她才随手摸了一把，蹭了蹭裤子，撇头躲过女人袭来的爪子。
　　女人似乎很疑惑自己没有打中她，举起脑袋对准虞音，上面的竖瞳又再次盯上虞音的目光。
　　虞音有点困惑地看着她，问道：“这有什么特别作用么？”
　　她一边说一边思索着刚刚接管易平生身体时的僵硬感，顿时反应过来：“石化？陛下在这里养了一条美人蛇？你这个样子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样啊，你还有的两颗头在哪？”
　　女人跟上了她飞快的说话速度：“被咬掉了两颗，这颗，是一道光割掉的。”她懊恼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只有这一颗了。”
　　她学习速度很快，在虞音和她的不断对话下，竟然开始连贯地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被咬掉了两颗？！
　　什么生物这么凶猛？！
　　“跟我出去吧。”虞音深吸一口气，抓痕处的肉以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黑腐烂，“我有办法。”
　　“出去？”女人问她道，“去哪？”
　　“外面的世界，你可以相对自由些。”
　　“自由是什么？来过这里的人没教会我这个词。”
　　“自由就是你可以不必挨饿。”虞音随口编了一个理由，“会有很多食物。”
　　“够了！”一句呵斥将虞音拉回了现实的世界，虞箫表情冷漠，黑眸幽深，精致的五官上掺杂着复杂地情绪，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虞音，“就这样吧。”
　　“你知道？！”虞音坐直身体，“你知道下面有什么？！你早知道！！”
　　虞箫眼神晦沉，按住虞音的肩膀，用强势而独断的语气道：“你该休息。”
　　“我不能，易——”
　　“易平生的死活无关大局！”
　　“什么是大局？！”虞音反驳道，“你瞒了我多少事？！”
　　虞箫抱臂，只冷冷问她道：“睡不睡觉？”
　　虞音抬起头，眼眸微微发红：“所以你肯定知道，但不愿意告诉我是不是？还是你要和我玩无聊的猜来猜去的把戏？我不明白，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虞箫的手臂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语气生硬回答道：“是。”
　　虞音沉默了好久，呼吸有些急促，灵魂深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的从者正在经受着痛苦的折磨。
　　“很好。”她喃喃道，“很好，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掌握所有的一切。”她有些咬牙切齿，拉起被子蒙住脸，再也没有说话。
　　……
　　叶无问在十分钟路程外的快餐店里接到了倪克斯。
　　事实上，是餐馆的老板说有个女孩吃完东西不买账。
　　“她说您是她的监护人，会来买单的。”餐馆老板结结巴巴道，“大人。”
　　她手里捧着一杯奶茶快乐地吸着，单手刷着通讯仪看视频，在叶无问推门进来的瞬间，她抬起头，以一种理直气壮地口吻道：“记得帮我结一下钱。”
　　叶无问深吸一口气，冷冷嘲讽她道：“你不是著名的兽人首领、未来伟大新时代的开创者吗？怎么连顿饭钱都付不起？”
　　“我的资产不能按照金钱计算的。”倪克斯和她并肩走在回家的小道上，“比如一个随时为我卖命的兽人部落以及里面丰富的物产资源，还有虞大公赠给我的一颗小型星球，还有我卓越的头脑和宏伟的计划，能帮助兽人在短短三十年内走进新时代！”
　　“那请问您在主星上能有什么呢？”叶无问冷笑道。
　　“有一只莫伊，能打能抗能代步。”倪克斯认认真真思考了好一会儿，看上去漂亮如同宝石一样的绿眸子盯着叶无问，“还有一个叶无问，能帮我付钱。”
　　“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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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不好意思。”倪克斯朝叶无问甜甜一笑, “兽人部落习惯用计件的方式统计私人财产。”
　　“私人财产？！”叶无问活动了一下手腕, 狠狠磨了一下后槽牙,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都称不上是朋友，祭司。”
　　“这可不是由你说了算。”倪克斯耸耸肩，吸完手中奶茶里面的最后一口，然后对着路边的垃圾桶轻轻一掷，纸杯划出一道漂亮的曲线进了垃圾桶。
　　“不过，我好奇一件事情。”倪克斯盯着她，“你是不是潜入过皇宫查探过什么？”
　　叶无问脸色一沉：“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么？”
　　“别又掏枪。”倪克斯懒洋洋斜睨了她一眼，“之前在安洛的农舍里面，虞大公是准备让他进入皇宫的, 你当时好像回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场景, 也学会了有意识地避开虞小姐的身体接触，以你这么惊人的观察能力，应该发现了不少东西。”倪克斯捏捏鼻子。“顺便问一下啊, 我不是关心你，只是好奇,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还这么拼命？”
　　叶无问手指的软骨发出轻响, 连带额角的青筋都跳了几下, 她阴沉着脸，五官如同被雕刻过一般，有着精雕细琢般慑人的美丽,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起来咄咄逼人，凛然不可侵犯，一点都不像是受伤过的人，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依旧强硬：“如果你是想炫耀自己的观察能力，那大可不必如此。我的私事，还是不劳烦祭司大人关心。”
　　她弯下腰，用力捏住倪克斯的下巴，手指收得很紧：“记住，你能像现在这样完完整整地待在这儿，全靠我的允许。在主星，哪怕是虞大公，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你的安全。”
　　倪克斯露出吃痛的表情，眉头轻轻蹙起，说话却还是油腔滑调的：“知道了，大人。”她寒冷的手覆盖在叶无问的手腕上，“大人，让我治好你的伤势吧。”倪克斯轻轻道，“被污染的神赐予的诅咒已经让你的寿命大幅削减，你认为你还有机会撑到从坠日星系回来么？”
　　叶无问的短发已经及肩，这让她看上去刚强中带着一点阴柔，但她的动作还是干脆利落，叶无问松开手：“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手段查到的，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倪克斯一瞬间表情变得十分温柔，稚气的脸上流露出完全和年龄不符合的慈悲，“我在想，你难道不想以皇裔的身份站在大众面前么？你看上去光明的前途其实早在坐上如今这个位置的时候就已经一目了然了。你不能、也不该受着一位老迈贪婪皇帝的驱使，做他手中的刀，去帮他排除异己，最后因为不够锋利再被另一把刀屠杀。你明明有你的意志，你可以站在阳光之下，向叶欢甚至是叶成发出挑战，也可以完成自己的复仇，向凌大公宣战，将赤夜星夷为平地，让凌大公低下她高傲的头颅，降下画着血月的降旗，从此世代贵族为奴为婢。”她压低声音，仿若恶魔邪恶的蛊惑，“你难道不想看到这座庞大的帝国在你的推动之下，彻底倒塌么？”
　　她勾勒得太美好，语言的力量甚至让叶无问有些热血沸腾，她扫了倪克斯一眼：“你有什么办法能做到？又凭什么帮我？”
　　“我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和可以依靠的助手。”倪克斯理所当然道，“一个虞大公可不够，何况，她现在自顾不暇。”
　　“她怎么了？”叶无问脸色缓了缓，她走到门口开门，倪克斯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还微笑着朝对门下班回家的邻居打了声招呼。
　　“她的线铺得太长，收起来就很容易乱。”
　　叶无问皱起眉，听着这个抽象的比喻：“她有什么别的目的？”
　　“最年轻的指挥官。”倪克斯伸了个懒腰，拉开冰箱取出蛋糕，插了一块送到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能有这样一个光环，还不是因为她妈死的早。”她狡猾地眨了眨眼，“你真当我没看清她母亲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叶无问追问道。
　　“把衣服脱了。”倪克斯愉快道，“我想看一下你的伤势，来确定是哪位堕落的神灵下的诅咒。”
　　叶无问神色有些不自然：“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满足我的好奇心就是好处。”倪克斯说话总是半真半假。
　　叶无问干脆地将外套扔沙发上，然后一颗一颗解开里面的衬衫。
　　“噗。”倪克斯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拉了拉她肩膀的带子，“你居然穿前扣式的？！”
　　叶无问：“……”
　　倪克斯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锁骨上，抿了一下唇，双指揉着太阳穴，咂舌道：“我以为是那条被砍了两颗头的石化蛇干的……你怎么绕过那么多守卫机关，直接将皇宫下的终极boss引出来了？”
　　叶无问锁骨处有一道燃烧着黑焰的环形标记。
　　倪克斯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双目刺痛，稍稍挪开眼睛，定了定神道：“堕落的命运之神赐予的诅咒，我只能帮你延缓诅咒的效果，不能彻底治愈。”她摇了摇头，眉间颇有几分头疼的意思，“严格来说，这不算诅咒，应该是诅咒和祝福集合为一体的效果，你的运气会一直很好，但身体会一直衰弱下去，不加控制的话，两百年寿命可以直接缩短到五十年。”
　　叶无问系好扣子，倪克斯还没来得及多摸几下她平坦结实的小腹，就被拍下了爪子，她甩着被打得泛红的手瞪着叶无问，叶无问无视了她幽怨的目光，淡淡道：“没事，我不信神，总有克制的方法的。”
　　“你听上去像是个疯狂的、极端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唯物主义者。”倪克斯一摊手，“说实话，我可以帮你分担诅咒的负面效果，只要你愿意。”她嗤笑了一笑，“我不在乎寿命的长短，我只在乎上了赌桌之后的结果。”
　　“所以，虞笙大公的事情？”叶无问打断她道。
　　“虞笙大公。”倪克斯轻笑了一声，“她是这场混战最早的牺牲品，还有她可怜的丈夫，很早的时候就良心发现，退出研究，最后怎么说？蛇与农夫的故事。”她笑嘻嘻地抬起头，露出期待的表情，“虞大公不知道么？她布线的能力出众，抵达主星后的花了不到三个月就把这一切调查清楚了，但她现在敢亲口告诉她的妹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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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赤夜星。
　　血之祭坛总殿内部。
　　高耸的穹顶之下, 壁画上绘制着连绵的红黑色调的神话传说。幽长的走廊的两侧有莹莹烛光, 血色月光从天窗照射进来, 反着阴冷的光芒。
　　凌玖像其他人一样, 低着脑袋放慢脚步，神色庄重的走过去，连呼吸都尽量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