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一暖，季柠夏不知从哪儿拿了件衣服，搭在了林致身上。
　　“果然是细心的小朋友。”林致笑道。
　　季柠夏没说话，裹着外套坐在林致身旁，手中拿着杯还未喝完的橙汁。
　　小孩别的什么都不爱，就爱橙汁。
　　屋外风大，但两人都不太在意，坐在台阶上看着对面灯火，一时间谁也未开口说话。
　　林致知道季柠夏有话跟他说，但他不急，静静等着总会听到的。
　　“哥。”终于，季柠夏轻声叫道。
　　林致轻笑，“嗯。”
　　季柠夏扭头看向他，“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仰头喝了口啤酒，林致漫不经心反问，“什么怎么办？”
　　“关于当年的事，关于假赛的传闻，你有没有想过澄清？”季柠夏看着林致，问道。
　　林致听着这话眉头微挑，看向季柠夏，今天直播完以后小孩的状态就不对劲，林致心里大概有猜测，如今季柠夏会这么问自己，有些突然，也在意料之中。
　　“我其实不太在意那些。”林致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对于外界如何说，这些年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便也无所谓了。
　　“不在意吗？”季柠夏轻声呢喃。
　　林致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模样，笑道：“怎么，心疼我啊？”
　　面对林致的调侃，季柠夏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致，一言不发。
　　林致说这话的本意只是想逗逗季柠夏，调节气氛，可如今见季柠夏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那点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他看懂了，小孩是认真的。
　　已经很久没有人认认真真的关心过他，亦或者说是心疼过他，如今突然面对一个人的关心，林致有些不适应。
　　喉结微动，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平日里那些骚话在这儿一句也说不出口。
　　但凡一句，林致都觉得自己亵渎了季柠夏，这个小孩太干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致才终于听见季柠夏低声说了句什么。
　　“嗯。”他说，“心疼。”
　　季柠夏回答了林致刚刚那句调侃，他承认了，他心疼，如此直面自己的内心，似是抽尽了季柠夏所有心力。
　　而彼时，这个“嗯”字落入林致耳中，直冲他的心神，掷地有声。
　　有什么东西，好似在林致心口敲开了个缝隙。
　　情愫冒了芽，染上新绿，分明是冬初，可他却看到了春天。
　　.
　　身后基地门打开，余戈和莫析他们也跑了出来，挤到林致和季柠夏身旁坐下。
　　四个大男人排排坐在一起，有些滑稽。
　　“你们跑这儿来坐着干嘛？”余戈窝在季柠夏身旁问。
　　“不知道，看星星吧。”季柠夏回答。
　　莫析抬头看天，“哪有星星啊？柠夏你可别蒙我。”
　　“就蒙你，蒙你个连微信都忘记要的傻逼！！”余戈在一边掺和着说。
　　“诶，余戈，关你啥事啊！！！”
　　吵闹声交织着，本还安静的周遭瞬间热闹起来，连同冷风都暖和了起来。
　　林致仰头看天，季柠夏没蒙莫析，分明是有星星的，只不过不在天上，落到了地上，到了他身边。

　　第二十二章 我乖

　　
　　简单休整两天后，TK又恢复了以往的训练。
　　池一横一大早过来收走战队四人的护照准备去办商务签，路过大蛇时，见大蛇眼巴巴的看着他，于心不忍拍了拍大蛇的脑袋，“乖，先养好手，以后有的是机会。”
　　大蛇瘪嘴，看向自己伤了的右手，叹了口气，不禁感叹，“自作孽不可活。”
　　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手贱去摸爱车了，看着在赛场上发光发热的队友，真的好羡慕。
　　“别难过嘛，你可以去帮我们看饮水机啊，我们在场上努力，你在场下努力，我们主外你主内，都是缺一不可的存在。”莫析看着大蛇垂头丧气的模样宽慰道。
　　“是啊。”余戈开口道，“对于TK来说，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大蛇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说着，余戈看向季柠夏和林致，“柠夏、狙皇你们说是吧？”
　　季柠夏点头，“嗯。”
　　林致见此也点头，“嗯！”
　　配合的十分默契。
　　大蛇感动流涕，眼眶都红了，抽巴着正想说些煽情的话，下一刻就被泼了凉水。
　　“诶，我好多想买的东西，大蛇如果去的话可以去帮我们买，看完饮水机化身代购蛇，是不是很完美？”莫析一把勾住大蛇的肩，得意洋洋的计划着。
　　刚刚的感动烟消云散，来得快去得也快，寿命极其短暂。
　　“是啊，我也有好多东西，到时候咱们列个清单给大蛇吧。”余戈接道。
　　话题转换之快，让大蛇直接蒙圈，他看着已经展开代购物品讨论的队友，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刚刚的热泪盈眶就像个傻x。
　　扒拉开莫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大蛇默默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果然，煽情是不可能煽情的，永远是不可能煽情的。
　　TK战队基地=畜生老窝。
　　关门声响起，刚刚还热烈讨论代购的几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啧，累了。”余戈靠到椅背上，拧开水杯喝了口水。
　　“你累什么啊？我看到大蛇难过的样子我也难过，最累的就是大蛇。”莫析感叹。
　　“他每天不训练，哪里累？”余戈瞥了莫析一眼。
　　莫析拍拍胸脯，“心累！”
　　自从医院回来以后，大蛇每天的日常就是在训练室看队友训练，偶尔手痒想玩两局，但因为手伤未恢复不能进行剧烈的手部运动，所以只能打消念头乖乖看队友玩过干瘾。
　　只能看不能玩，这对于一个在役职业选手来说简直就是酷刑，每天备受酷刑煎熬，能不心累吗？
　　两人叹气做一团，那边的林致和季柠夏对视一眼，耸肩无奈，轻叹了口气。
　　.
　　大蛇离开训练室不久后便回来，他倚靠在门框上，搔首弄姿，一脸神神秘秘。
　　“柠夏，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惊喜？”
　　季柠夏一脸冷漠，淡淡道：“什么？”
　　大蛇挑眉，挪开身子，“看！”
　　门框旁探出个头，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白净瘦弱，鼻梁上架着副金丝框眼镜，他在看到季柠夏的时候眼睛一瞬亮了，眼角弯成个弧度，脸颊处还有个不深不浅的酒窝。
　　“哥！”他叫道。
　　来人是季柠夏的弟弟，季薄秋。
　　“薄秋。”季柠夏一愣，“你怎么来了？”
　　他起身走到季薄秋面前，看着只穿了一件厚毛衣的季薄秋眉头微皱，“怎么穿这么点？”
　　季柠夏担心是有理由的，季薄秋是早产儿，自小身体状况就不好，天热中暑，天凉感冒。
　　“不少的，这件毛衣很大，里面还穿了加绒秋衣，基地里有暖气，外套刚刚挂在玄关处了。”季薄秋解释道。
　　季柠夏这才放心，“你一个人过来的？”
　　“嗯。”季薄秋点头，“爸爸他学校今天开会，所以没送我过来，我坐地铁过来的，天太冷了，都没什么人。”
　　两兄弟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战队里其他人坐在一边看着。
　　林致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季柠夏，在弟弟面前，季柠夏变得成熟稳重，像是个穿上大人外衣的小孩，用不合身的成熟做着蹩脚的伪装。
　　他看到了季柠夏的许多面，乖巧的，懂事的，锋芒毕露的，骄傲的，以及现在成熟的。
　　这样的季柠夏太过勾人，就像支罂粟，美丽动人的外壳下却有这令人上瘾的致命诱惑。
　　在训练室说了会儿话，担心耽误其它人训练，简单打过招呼后，季柠夏便带着季薄秋离开。
　　“噗呲噗呲。”余戈探头。
　　季柠夏才走，训练室就热闹起来。
　　“秋秋还是像以前那样可爱啊。”大蛇走进来，拉开椅子感叹。
　　“是啊，还是一样可爱！！”莫析附和，“和柠夏简直是两个性格。”
　　“有吗？”林致开口道，“可爱的话，柠夏不也很可爱？”
　　余戈：“……”
　　大蛇：“……”
　　莫析：“……”
　　是什么让林致说出了这样的话，是柠夏的美貌吗？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良心都不会疼吗？？
　　季柠夏带着季薄秋去了自己房间，这儿季薄秋已经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的坐到小沙发上，看着季柠夏去将开着的窗户合上。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季柠夏问。
　　季柠夏在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面前就像个小大人，会不自觉戴上长辈的面具。两兄弟平日里一个在战队，一个在学校，见面机会不多，能谈起的话题好像也就那么几个。
　　“还好吧，我明年就高考了，有些不知道填什么学校。”季薄秋撑着脸，语气平淡。
　　季柠夏看向他，总觉得弟弟现在的状态有些像自己那时候，“我早说过不要跳级了，在学校多待两年，也多两年给你想想自己想做什么。”
　　“可是你不也是十六岁就高考了？”季薄秋不太在意，朝季柠夏笑得一脸柔软，“我想跟上你的步伐。”
　　“那你想好下一步怎么办了吗？”季柠夏叹气，揉了把季薄秋的脑袋，“我还是希望你能有计划的走下一步。”
　　茫然的感觉不好受，季柠夏经历过所以更清楚，那时候没有目标，按部就班又心有不甘，每天就像是漂浮在半空，心里空荡荡的。
　　不过好在，最后他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脑海中浮现起林致的模样，季柠夏连笑意都柔和。
　　“大概有点苗头了。”季薄秋说，他看着季柠夏脸上的笑，“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季柠夏：“？？？？”
　　“瞎扯什么呢？我天天在战队，这儿除了大老爷们，唯一出现的女性大概就是保洁阿姨了，和谁谈恋爱？”季柠夏一拍季薄秋的脑袋，笑道。
　　“是吗？”季薄秋揉头，“感觉你今天笑得可多了，整个人如沐春风，永浴爱河。”
　　“啧，永浴爱河是这么用的？就你这样还想跟上我的步伐？好好学语文去。”季柠夏笑着打哈哈，但说这话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慌张，他也不知道来源于何处。
　　但下意识的，他掩耳盗铃似的遮掩，连语速都比平日里快了几倍。
　　他这是怎么了？
　　不及深想，季薄秋已经转换到下一个话题。
　　送走季薄秋，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两人说了些有的没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临走前，季薄秋一把抱住季柠夏。
　　“哥，比赛加油啊。”他对季柠夏说。
　　对于季薄秋而言，自小这个哥哥就是他的骄傲。
　　季柠夏回抱住，轻笑，“嗯。”
　　怀抱再温暖，也不过稍纵即逝，季柠夏站在基地门口看着远行的背影许久，直至视线所及最远处都无踪影，才终于转身。
　　训练室里几人正盯着屏幕，季柠夏坐回位置，长吁了口气。
　　“弟弟走了？”林致轻声问。
　　季柠夏点头，“嗯。”
　　林致轻笑，想到刚刚季柠夏和季薄秋在一起的模样，忍不住说了句，“他看起来很乖。”
　　.
　　“哥。”
　　下训后回房间的路上，季柠夏忍不住轻声叫身旁的林致。
　　“嗯？”林致扭头看去。
　　“我弟弟乖，还是我更乖？”季柠夏面带犹豫，有几分害臊的问道。
　　脑中回想起下午送季薄秋离开基地后林致说的那句话，不管怎么样，还是觉得很在意。
　　林致异一阵，随即扬眉轻笑，心中起了些逗弄的意思，“你觉得呢？”
　　他没料到季柠夏会这么问自己，下午在训练室说的那句话不过是无心之举，未曾想季柠夏会在意。
　　“我觉得……”季柠夏低下头，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踌躇几度后，才说，“我更乖点。”
　　“那就是你更乖。”林致顺着说。
　　分明是如了季柠夏的意，可话里话外却是没什么灵魂，怎么看也不太真诚的模样。
　　季柠夏抿唇，反问：“真的？”
　　林致果断点头，“真的！”
　　“那如果我说阿秋更乖呢？”季柠夏眼中带着好奇，又问。
　　林致认真端详了会儿季柠夏的神情，小孩似乎十分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发现让林致心里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愉悦感。
　　“还是你乖。”林致说。
　　“为什么啊？”季柠夏不依不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
　　林致捂住左胸膛的位置，“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最乖。”
　　“嗯……”季柠夏低头，脑中思考着可能性，“因为我是队长吗？”
　　“这和你是队长有什么关系？”林致莞尔。
　　“因为是队长，而且我站在你面前，所以你就顺着我的话给答案，哄我开心。”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林致嗤笑。
　　这样的季柠夏实在太可爱。
　　“这样啊……”季柠夏悻悻。
　　对于这个答案季柠夏不是很满意，但听着林致说自己在他心目中永远最乖，似乎又可以不那么在意。
　　反正他会一直是林致的队长，没关系的。
　　“那我这算不算是假公济私啊？”季柠夏又问。
　　林致笑了，抬手指节微曲着轻刮季柠夏的鼻尖，“是啊，小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