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结微动，季柠夏慌乱避开视线，有什么东西，拨乱了心弦，余音迟迟未散。
　　奶糖味在唇齿间散开，甜丝丝的。
　　.
　　午后有一段休息时间，林致看了眼坐回训练室的三人，转身去阳台抽根烟。
　　憋了一上午了，再不抽一根林致实在坚持不住。
　　天气越来越凉，站在阳台上一阵风吹过，冷得挽起袖口的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林致没太在意，掐着烟看着远处，脑袋放空，也算惬意。
　　身后传来脚步声，季柠夏站到他身侧，林致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手中的烟，风向是朝另一边吹的，熏不着季柠夏，便也就没掐了烟。
　　“怎么了？”烟灰落在面前的纸杯里，林致问道。
　　季柠夏看着他没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放在嘴边的烟，他有些好奇烟是什么味道，但问不出口。
　　林致意会，笑了笑，“怎么，看着我抽烟，馋了？”
　　“没。”季柠夏扭过头，收回视线，“只是好奇。”
　　季柠夏不抽烟，他觉得味道难闻，便也没沾染上烟瘾，在他记忆深处很长一段时间，家里都有这个味道，父亲枯坐在沙发上一整夜，等到第二天早上他醒来发现的时候便只剩下满屋挥散不出去的烟味和一地烟头。
　　那是段称不上美好的日子。
　　思绪自回忆中抽离，他看向林致，想说些什么，木木的叫了句，“林哥。”
　　林致看着他，眼中有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抽了口烟，随后白雾吐在季柠夏的脸上，他懒散笑道：“再叫一遍。”
　　烟味熏得季柠夏蹙眉，他耸了耸鼻子有些不解。
　　“林哥？”语气中带着几分茫然，脸上也全是疑惑。
　　“诶。”林致一脸满意，答应得十分干脆。
　　季柠夏懵逼，“……”？？？
　　“都叫声哥了，也算得上是个长辈，那就听我一句话。”林致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烟盒。
　　季柠夏：“……”
　　只见林致点了点烟盒上的几个字，一本正经，“跟着我读，吸、烟、有、害、健、康。”
　　一字一顿的，像是在教小朋友认字般，格外认真。
　　季柠夏没吱声，觉得这样着实有些傻，连带着看向林致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这怕不是个傻子吧”的意味在里面。
　　“啧。”林致皱眉，抬手敲了敲季柠夏的额头，“读啊。”
　　季柠夏无奈，硬邦邦的重复了那句话，“吸烟有害健康。”
　　表情中带着点嫌弃，又带着些许无奈，话语间也全是敷衍，但虽如此，林致很满意。
　　“这就对了。”林致一笑，将烟盒塞回了口袋里，“别好奇，没什么好奇的。”
　　他抽烟，是已经成了习惯戒不了，但季柠夏没烟瘾，没必要因为好奇去沾上这东西，对身体不好。
　　“那你抽什么？”季柠夏反问。
　　分明知道有害健康，还一有空就钻到阳台这儿抽上一根。
　　林致听着这话一挑眉，朝季柠夏面前凑了凑，压着嗓音，“怎么？关心我？”
　　被这么一问，季柠夏面色不自然起来，分明只是平常的说话，但林致总能将气氛推到暧昧极致，他扭开脸不再看林致，“谁关心你？”
　　耳边响起几声轻笑，季柠夏余光又忍不住朝林致看去。
　　烟只剩下最后一口，林致抽尽，烟雾全数吐在季柠夏脸侧。
　　阳台上，两人一个低头凑近，一个扭头不看，白烟雾蒙蒙的将各自神色遮得隐晦不清，画面既暧昧又纯情。
　　“我身体好着呢。”林致掐灭烟头丢进纸杯中，靠近季柠夏的耳边低声说，随后还抬手捏了捏季柠夏的耳垂，“又红了。”
　　说罢，扭身离开。
　　鼻尖还残留着烟味，和林致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混杂在一起，季柠夏看着林致离开的背影迟迟未回过神，直至风吹过，他才终于抬手摸了摸鼻尖。
　　在那被手遮住的下半张脸里，他唇角上扬，似乎在笑。
　　眼前半空中还漂浮着几缕白烟，被风吹过，晃眼间便在也不见踪影。
　　就似季柠夏那仿佛泡水发涨的小心思，湿答答的粘腻不清，最终全数好好藏起来。
　　不露一点端倪。

　　第十三章 大蛇

　　
　　领着二队回基地已经是快入夜的时候，于烨和池一横脸色都不太好，大抵是二队比赛成绩不理想。
　　“干嘛呢？脸黑得跟啥似的。”林致瞥了眼于烨，半似关怀般问道。
　　于烨叹了口气，“二队那几个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今天比赛打得就像坨屎，以后一队退下来了哪里还敢指望他们。”
　　“是啊，我个不懂游戏的都看不下去了。”池一横也苦着张脸附和。
　　“有这么夸张吗？”林致满脸不在意，将手中的保温杯拧紧。
　　“你怎么还配上保温杯了，才多大年纪啊。”于烨注意力被林致的保温杯吸引过去，“别告诉我还撒了两把枸杞啊。”
　　“你管得着吗？我养生不行？”林致不耐烦的咂舌，“说着二队呢，你关注点这么飘，难怪带战队带得成绩也差。”
　　“这怪我了还？”于烨有些不服，“我带不好战队？柠夏他们我不也带出来了？！”
　　“那是他们天赋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拌着嘴，你一句我一句的一来一往，旁人都插不进去，几人默默撑脸吃瓜。
　　季柠夏在一边看着，觉得莫名有些碍眼，忍不住打断，模样随意，像是只随便说了句话，“二队那边也别太着急，咱们都还能用几年，慢慢训练会好起来，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是啊，教练，咱这都还能用几年。”莫析说。
　　TK几位一队选手出道早，除开替补队员林致，其它最大的今年也不过二十二岁，最小的更别提了，季柠夏才二十岁，正值状态最佳的年纪，再打上几年完全不成问题。
　　“我这年纪大的也还能用用。”林致往椅背上懒散一靠，说道。
　　于烨完全没有被宽慰道，瞥了眼林致，想动手拍他，但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又只能弱弱收回去，打林致，他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要点脸。”于烨嗞了林致一脸。
　　林致倒是不太在意，歪头笑了笑，动了动鼠标，嘴里唱着“你还要我怎样”，随后扭头看向季柠夏，“还是队长可爱，从来不嫌弃我老。”
　　模样委屈，可嘴里说出的话和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季柠夏没料到话头会突然甩到自己身上，愣了半响，支支吾吾才说了句，“没……”
　　“没什么？”林致追问，“没嫌我老还是没有没嫌我老。”
　　这话跟绕口令似的，旁人都被绕的脑子晕，唯独季柠夏脑子好，反应也快。
　　“没嫌你老……”但说完季柠夏又反应过来自己无形中被林致带偏了方向，连忙又道，“不是，我……”
　　压根就没觉得林致年纪大。
　　话到这儿好似还有些解释不清了。
　　季柠夏觉着自己不对劲，这种情况若是换了旁人，他早就一句“滚”送了出去，可对面是林致，自己就像是被下了咒似的，完全变了性子，好像如何都有耐心。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于烨看不下去了，“得了，你别逗人家柠夏，柠夏他不爱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你骚不够劲。”
　　林致听着笑了笑，看着季柠夏，做了个口型。
　　旁人都不知道，但季柠夏却看得清清楚楚，林致说了三个字。
　　——“逗你的。”
　　季柠夏：“……”
　　这人真是……
　　心中满满都是无奈，抬手捏了捏耳垂，垂下头长吁了口气，像是心中放下了什么。
　　.
　　转眼间大蛇也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伤的是手，按道理早该回基地了，只是池一横他们不放心，反反复复跟医生说这是职业选手的手，不能出一点意外，医院为了保险起见才让大蛇在医院多观察一段时间。
　　这观察下来确定没问题了，也不能一直占用公共资源，医院床位紧张，该是把大蛇接回基地来了。
　　池一横一早就出门去接大蛇了，基地里其它人表面上没什么，但背地里已经拿着抹布在大蛇位置上擦了几个来回，连桌角都锃亮。
　　在莫析拿起抹布再一次打算擦大蛇桌面时，季柠夏终于看不下去了，“得了，别擦了，桌子都该擦掉漆了。”
　　“柠夏你别嘴硬，你敢说你不想大蛇吗？”莫析将抹布收好，“也不知道这个月谁训练忙的快累趴下还不忘抽空给大蛇桌上的仙人球晒太阳浇水的。”
　　大蛇桌上有一颗仙人球，和他送给林致那颗同款，身为网瘾少年的他对防辐射这件事可谓是十分有执念，将仙人球跟养儿子似的好好对待，这个月他不在，全是季柠夏每天给仙人球放到阳台晒点太阳浇点水，风雨无阻。
　　“我这是怕他回来看到仙人球死了哭丧。”季柠夏拿起桌上的橙汁喝了口，欲盖弥彰似的，心虚又嘴硬。
　　小孩嘴硬的模样挺可爱，林致在一边看着没插话，这几个小孩感情好，他没立场说些什么，安安静静听着挺好，只是也没见过大蛇，自己桌上那盆仙人球还是别人送的，也不知道待会要说些什么。
　　视线落在桌上的仙人球上，林致抬手戳了戳尖刺。
　　虽说心中期待着队友回来，但训练不能耽误，各自说了会儿也就静下心来开始训练。
　　和LTC约了场训练赛，这个战队能拿到成绩其实也不能说是偶然，虽然技术不如TK，但是心态特别好，心理素质特别强，被季柠夏那天一顿操作以后也不怂，反而越挫越勇似的，鼓足劲和TK打。
　　有点意思。
　　“爷爷，昨天那一枪我结束以后想了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杀了你。”耳机里传来LTC队长梦一的声音，这人这句爷爷是越叫越溜，现在已经是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压力了。
　　“是吗？”季柠夏轻笑，鼠标转了个方向，屏幕里视角转换对上草丛，几枪过去收了伏地魔的人头，语气自然的说，“今天再教你个道理。”
　　“什么啊？”梦一问。
　　季柠夏没说话，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圈子越缩越小，TK这边还剩三个人，LTC那边只剩下梦一，耳机里梦一一直在说话，相比较起来TK这边很安静，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其它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
　　主要比赛是大家都全心投入，谁能一直逼逼叨叨还不失误，在这一点上，梦一也是天赋异禀了。
　　击杀公告更新，季柠夏看了眼，扛着枪就往圈边缘跑去。
　　莫析和余戈嘟囔了句，“柠夏这是干嘛啊？”，林致看了眼大概方向，笑了笑没说话，只知道小孩又要教做人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击杀公告在更新，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TK—ling使用M24爆头击杀了LTC—Mengyi】
　　……
　　“今日教学。”季柠夏清朗的少年音在耳机中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你爷爷永远都是你爷爷。”
　　.
　　一把游戏结束，LTC那几位下线自闭去了，TK这边倒是气氛很好。
　　“柠夏，不愧是你。”余戈朝季柠夏竖起根大拇指，显然有被季柠夏刚刚的今日教学骚到。
　　“好一个你爷爷永远都是你爷爷，梦一心态崩了。”莫析忍不住笑道。
　　这段时间和LTC训练赛持续被TK教他们战队做人，每次打完他们就去自闭，等第二天又继续来一场，这几人大概把TK当成绝地求生里大怪了，不攻克过去誓不为人。
　　几人正说着，训练室门从外推开。
　　“我！回！来！了！”大蛇推开门从外面跳进来，举着那只还打着石膏的手，左腿往前面埋出半步，另一只手撑着额头，做出个自以为很帅的表情。
　　空气中有什么凝固，大概是那无处安放的尴尬吧。
　　安静了几秒，大蛇迟迟没听到有人搭理他，专注耍帅的表情垮下来，瞥了几人一眼，“你们不说点什么欢迎我吗？”
　　“……”余戈站起身来一把将大蛇推出去，朝门外大喊，“经理，这哪来的傻子。”
　　大蛇：“……”？？？这人间哪还有真情，哪还有爱？
　　莫析看着余戈的动作也跟着过去推大蛇，手上动作看着凶猛，但一个个实际上都没用力，护着大蛇的手。
　　大蛇从角落探出个头，朝季柠夏求救，“柠夏，你不说点什么吗？”
　　“哦。”季柠夏歪了歪头，“这哪来的杨过？”
　　大蛇一脸绝望，“……”得，求错了人。
　　几人闹了会儿，大蛇才终于被放进了训练室，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另外几人喘气，“你们几个牲口，也不知道温柔对待病号。”
　　“哪门子病号在门外跟别人打一架完全不虚的？”莫析也气喘吁吁，看了大蛇一眼，吐槽道。
　　“莫妈妈你还好意思说？”大蛇扑腾一下坐直了身子，“我特么在医院每天望眼欲穿，就等待着你给我送碗汤，你倒好，一眼都没来看我，队友情呢？”
　　“呵。”莫析冷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闲？咱们每天都要训练。”
　　“赶明儿我就在训练室门口贴快牌子。”余戈在一边附和，“闲人免入，ps：特指杨过。”
　　大蛇被怼的说话嘴都颤抖，指着他们，气愤的不行，“你……你们，太过分了！！”
　　说完，他视线落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林致身上，林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配上那副和煦的皮囊，看起来要多好相处就有多好相处，十分具有欺骗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