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枳在绘画上面有天赋,他是知道的,二楼长长的走廊上挂满了画,全部都来自白枳的手,用色大胆,奇幻瑰丽。
川思之看到那些画,会无声感慨。
那些都是不错的画。
但是白枳现在在画的画,让他胆战心惊。他画了一只皮毛肮脏的小老鼠,被一只手掐着,小老鼠有一双灰色的眼睛。白枳费尽心思在描绘它的眼睛,于是拥有明亮眼睛的老鼠被掐着,显得更加具有毁灭性。
“吃饭了吗?”白枳回过神,看到了川思之。他描上最后一笔,然后把画笔搁置。
“是……是。”川思之立刻收敛心神,他想要掩饰自己被一幅画吓到的事实。
白枳推着轮椅往后推,往门口走,他差不多要到门口了,却没听到川思之跟上来的脚步声。他回头,川思之蹙眉站在他的画前,愣愣盯着,额头甚至冒出汗。
“叔叔,走吧。”
白枳的声音把川思之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好……好的。”他把眼睛从画布中收回,踉踉跄跄地跟上白枳。
白枳站在门口,等川思之出来以后,他伸出手把门关上。
川思之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他认为白枳现在的动作,是在表示自己对于他踏入画室的不满。他有这样的想法,就低头看白枳。白枳面无表情,眼睛垂下,他一个成年人,居然无法读出一个小孩的想法。
明芝跟他说过,白枳之前诱惑了自己的家庭教师,他一开始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是经过这个月的相处,他发现这个小孩的心思远超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想法。所以,那个传闻,未必是假的。
白枳已经推着轮椅到了楼梯旁,等着川思之过来抱他。
有了那种猜测以后,川思之觉得任何靠近白枳的行为都怪怪的。
白枳面无表情。
明芝把轮椅搬下来以后,他立刻就坐上去,毫不留恋地离开他。
别说要诱惑他,白枳甚至都不在意他。
吃饭的时候,明芝看了白枳好几眼,好几次张开嘴巴,她有难言之隐。
白枳其人,也不是早熟,就是观察力好,但是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就像现在,他看得出明芝应该是想要对自己说什么,而且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事情,他不在意,所以就算知道了也不问。
一直到吃完饭,明芝都没有把话说出口。
白枳要离开了。
“白枳。”明芝喊他的名字。
白枳停了下来。
明芝叹气,“我们可以在这两天回城北吗?”
白枳听到她的话,转过轮椅。
“是这样的。”明芝深吸一口气,然后告诉他,“思之跟他的前妻生下的儿子,叫川骜,你以前应该看过一面的。他在美国读书,这几天放假,坐飞机回城北了。我们想要见他一面,所以想要赶回城北。”但是他们又要照顾你,不能丢下你,“所以你能跟我们一起回城北吗?”如果白枳愿意点头,这是最好的计划了,既能继续照看白枳,还能去见川骜一面。他们提出这个自己觉得最优方案的时候小心翼翼。因为白枳会晕车,讨厌赶路,未必会乐意接受他们的提议。
白枳闻言,面无表情。
他知道他的父母这段时间没有在城北,就算在城北也很难跑过来见他。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赶回去?路程遥远,车内又狭窄。
看着白枳这副模样,明芝再次叹气,“你不愿意就算了。”
“那你们赶回去吧。”白枳不以为意,“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就可以了。”
明芝、川思之:“……”他认真的,还是在讽刺他们?
白枳是认真的,“反正我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
听到这句话,他们两个人震惊了,莫非他的生存能力远超他们想象吗?
白枳停顿了一会,看着楼梯,,“总之,先把我抱上二楼。”
明芝跟川思之的脑子里面的想法又只剩下点点点点点点。
如果把他留下来,恐怕他连上下楼都做不到吧。
白枳再三表示,他一个人完全可以活下去,让他们两个人回城北。明芝跟川思之当然不可能同意。川思之唉声叹气,他自从跟前妻离婚以后,许久没有见儿子了,错失这一次机会,他会觉得遗憾。
烦闷的川思之想要去对面的小卖部买一包烟。
他踏进小卖部的大门,看着一排烟,在找寻自己要的牌子。
店主态度松散,她原本一边看电视一边看店,但是这一位客人找烟找太久了,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她看到来人的脸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思之哥?”
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川思之看向面前的女子,她陌生得让川思之有一种她是不是在碰瓷的感觉。“你认识我?”
黄悦溪笑盈盈,“我是白芙的小学同学,十一年前,你来这里接她的时候,我们有幸见过几次面。”
久远的记忆复苏,川思之惊喜地指着她,“我想起来了,白芙的朋友黄悦溪,但是你之前不是住在这里的吧?”
“搬家了。”黄悦溪笑着说。
川思之唏嘘,“上个月白芙还过来了,如果她知道你就住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来找你的。”
黄悦溪笑容不变。
同一个地方成长的朋友,一个现在是超级巨星,一个是打两份工,背负着债务的疲惫中年人。
若要见面,她就算再粗神经,也会心情复杂。
川思之看着她,突然有一个想法,他抿嘴,不太好意思地看着她,“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嗯?”
“是这样的?”川思之难以启口,我想要你帮我照顾一个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反色人眼紊乱系统综合症……
我编的。
有存稿就是嚣张!
小剧场
白枳:害羞。
李轻舟:点点点点点点。
第5章 你好香
白枳坐在画桌的前面,他的手里拿着画笔,脑袋放空。
很多人会觉得看不懂白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可能是因为白枳真的什么都没有想。人大部分都思考都没有意义,陷入思考深处的人会从自己的内心深处体会到烦恼,既然如此,不如就此脑袋空空。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手中紧握的笔中,眼中只有纯白的画布。
中间,有人打开了画室的门,跟他说话。
大概是在说,他们打算赶回城北,但是让白枳不必害怕,他们拜托了在附近的朋友过来照顾白枳。
白枳没有意见,实际上,他是真的一个人都能活下去。
楼下汽车启动的声音响起,整栋别墅就此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白枳在调试适合的颜色,脸上沾上了水彩,也毫不在意。
他坐在画室里,一坐就到了天黑。
忽而,门开了。
白枳在半室黑暗中抬起头,人不是说走了吗?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女子,她打开了画室的门,站在门口。因为天黑了一半,在光线不充足的画室,白枳看不见她的脸。
“你是谁?”白枳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她。
看到了白枳的脸,黄悦溪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再不说话,白枳就要用口袋里的手机报警了。
“小柑橘?”黄悦溪惊喜地喊他。
白枳皱眉,他讨厌别人那样子叫他。
黄悦溪想起正事,咳嗽一声,然后看着他,“你的叔叔跟婶婶有急事要赶着回城北,我是你妈妈以前的朋友,过来照顾你几天。”
白枳沉默了一瞬,他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他朝她点头,“麻烦你了。”
怎么能像成这样?
黄悦溪双手抱胸,对他笑道,“我的家就在附近,饭已经做好了,我带你过去吃饭吧。”
白枳挑眉。
“嗯?你不饿吗?”也许是因为自己家的小孩是熊孩子,黄悦溪根本就没有精养小孩子的经验。如果是普通人被拜托照顾一个住在别墅里的,长得像洋娃娃的小孩,肯定会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甚至把饭菜端到他的面前,让他用饭。
黄悦溪的解题思路是让他一起去吃饭。
白枳其实很好养活,而且很擅长适应情况。他听到黄悦溪这么说,立刻放下画笔,推着轮椅,来到她的面前,“可能会有点麻烦,你需要把我抱下去,再把轮椅搬下去。”走得近了,白枳这才看清她的脸。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这是李轻舟的妈妈。
“哦,没有关系,我把我儿子带过来了,他背你下去吧。”黄悦溪满不在乎地大笑,“他可有力气了。”
“好啊。”白枳答应了。
“你等等啊。”黄悦溪温柔地对他说。
白枳等多久都行。
“死小鬼!给我过来!”黄悦溪转头怒吼。
她变脸的速度跟杨熏有的一拼,白枳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淡定。
一位少年别别扭扭、不情不愿地从墙壁后面走了出来。
李轻舟挂着一张臭脸。
他妈妈说她要去照顾一个童年好友的小孩,希望他一起过来帮忙。他没想到,这个童年好友的小孩就是白枳。看到白枳,他脑袋里面就是他一个月来给自己甩臭脸的画面,心情更加不情愿了。
“你要背我吗?”白枳的眼睛一转,视线从黄悦溪挪到他的身上。
李轻舟撇嘴,“不是自愿的。”
“我管你是不是自愿的。”黄悦溪的暴脾气,“快点!”
李轻舟噘嘴,他妈妈对待他的态度太恶劣了。
白枳朝李轻舟伸出手,他已经习惯了会有人抱自己或者背自己了。
李轻舟看着他的手,没有立刻有动作。白枳的手举了一会儿,然后手指抓了抓,无言催促他。
黄悦溪用眼神在给李轻舟施加压力。
李轻舟叹气,转过身,在白枳的面前蹲下。
白枳立刻抱着李轻舟的脖子,上半身用力,压在他的背上。李轻舟抱着他的腿,站了起来。白枳长得不高,人也瘦,李轻舟轻轻松松就可以把他背起来。白枳的腿没有力气,李轻舟用手动了动,他的腿就像是木偶娃娃一样上下摆动,姿势奇怪。
当李轻舟背起他的瞬间,疑惑地侧过头看白枳。
李轻舟虽然跟白枳是同桌,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现在他抱着白枳,白枳的手臂环绕他的脖子,两人亲密无间,毫无间隙,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平常都没有发现的事情。
“你好香。”李轻舟闻到了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死变态!”黄悦溪打自己儿子的头,“你老母还在呢,不要在我的面前调戏小朋友!”
“草,再打我就傻了。”这个女人有没有问题啊,现在有外人在,居然就这样打他,他的脸往哪里搁啊,学校有一群人叫他大哥的。
黄悦溪不屑地撇嘴,“这样就傻了,也太不经打了。”她搬起白枳的轮椅,干脆利落地下楼梯,“当年我被木板凳敲了脑袋,还生龙活虎地跑去医院。”
李轻舟无语,你那些年四处打架的事情不用时常宣传。
“不走吗?”白枳看李轻舟一直停在原地,疑惑地在他的耳旁问道。
他说话的声音轻飘飘,李轻舟抖了一下,然后迅速背着他下楼梯。
白枳抱着他的脖子,脸靠在他的后背上。
黄悦溪先行一步在楼上,看着两位少年相亲相爱。“轻舟。”黄悦溪喊他。
李轻舟很久没有听到黄悦溪这么温柔地喊自己了,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事?”他恶声恶气。
“你干脆把小柑橘背上我们家吧。”黄悦溪是这样想的,“出去没有多久就到我们家了,晚点上楼,你还是要背他。”
李轻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白枳闻言,稍微用力,抱住了他的脖子,“不讨厌。”白枳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三个字。
“哈?”李轻舟不懂他的意思。
白枳说:“不讨厌你背着我。”
李轻舟瞪过去,“现在不是轮到你挑三拣四。”
“也不是你。”黄悦溪把白枳的轮椅搬出去了,她站在门外,等着两人出来,“快点吧,菜都要凉了。”
李轻舟放弃挣扎了,他无奈地背着白枳,走出了这一间宽敞的、寂静的、黑暗的屋子。
他们家离这里真的很近,走了几米就到了,黄悦溪走在前面,把楼梯门打开,李轻舟立刻走上去。他们家的楼梯是有一定岁月的,狭窄,有些地方还不平。李轻舟背着白枳到现在,再加上刚才进行了无意义的争执,现在没有在楼梯站稳,走得歪歪扭扭。
白枳为了生命安全,把他抱得更紧了。
李轻舟觉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变得浓烈起来。
路很短,他们三个人很快就到了楼上。
李轻舟的家跟白枳的家比起来,有天壤之别,但是他的家很干净,家具摆设错落有致。李轻舟准备把白枳放到饭桌旁,白枳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没有洗手。”
李轻舟已经放弃了,白枳说要去洗手,他就背他去洗手,然后再把他放到凳子上。
黄悦溪把菜端出来,李轻舟去盛饭,给黄悦溪跟白枳都装了满满的一碗饭。
黄悦溪把筷子递给白枳,这才发现了一件事情,“我的家是不是有点寒酸?”
李轻舟瞄了黄悦溪一眼,他的眼神复杂,如果要分辨,应该是担心的成分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