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舟说你不想见他。”
白枳抿嘴。
余秋舫继续说:“如果你点头,他就不会再来找你了。”此乃激将法。
白枳收拾课本,准备下一节课的书,“才不会。”
“哈?”
“就算我说不想见他,李轻舟还是会跑到我的面前。”
余秋舫:“……”他忘记了,这个人说不定比他还要了解他的好友。
“因为他想揍我很久了。”白枳实事求是。
余秋舫:“你果然很懂他。”
今天是惊涛骇浪的一天。
放学路上,白枳启动轮椅的自动前进功能,迎着路上人的目光,悠然自得地离开学校。
城北高中的对面有一片小区,白芙在知道白枳要去城北高中读书以后,直接在那里买了一间公寓,装修完给白枳一个人住。
他今天本来没有想着要坐轮椅来的,但是今早出门的时候,突然脚没有知觉了,所以才临时坐上了轮椅。
本来他还觉得今天不太幸运,但是他在开学典礼上看到李轻舟走去后台的时候,才发现,今天简直就是自己的幸运日。
他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白枳很久没有心情那么好了。·
路人看着他笑,也觉得心情大好。
美人的存在普度众生。
现在可以复盘了,他人生为止,取到的最重大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余秋舫:你的小情人。
李轻舟:……
余秋舫:不否认吗!!!!
第34章 小柑橘的美学
班上一度成了白枳的个人故事会现场。
大家围在白枳的旁边, 听他说过去的故事。
“是吗?你很久以前就需要坐轮椅了啊。现在积极治疗中,还是有可能治愈的。”
“你以前读书一定特别刻苦吧?我觉得你好了不起。”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告诉我, 我就坐在你的旁边。”
“白枳,我帮你倒了水回来。”
“你可以坐前面去的, 没有关系, 一点都不会打扰到我们。”
“你现在住那个宿舍?住外面吗?你一个人没有问题吗?有亲戚照顾啊, 那还好。”
人群看着白枳,越看越觉得他惹人怜爱。
余秋舫表情扭曲, 一脸嫌弃地贴着墙壁坐着。
大哥,以前你跟李轻舟一起上课睡觉的历史就这样被你篡改了吗?太过分了吧!他看你的生活也不像围观群众说得那么苦啊, 虽然话不是你说出来的, 但是一群人误解了你的意思,你真的不解释吗?
白枳拿起自己的杯子,笑着喝了一口水。
他没有解释的打算。
“太过分了。”余秋舫忍不住出声吐槽。
“他其实很会瞎扯。”一道声音从窗外响起。
余秋舫转头,看着李轻舟站在走廊上,双手支撑在窗台上。他的态度算得上是悠然自得, 看着白枳笑吟吟地被围在人群之中。
“这一种程度是别人的人生了吧!”余秋舫吐槽,“这丫的上小学睡觉, 上中学诱骗同学,没事上课睡觉, 有事请假出去瞎逛,要是逃课比我还果断, 涂涂画画的纸张比笔记本字数还要多。”他有充足的证据怀疑他, “他该不会是……用钱买进来的吧?”余秋舫小声问李轻舟。本来他那个成绩就可疑!而且他家那么有钱,要是想买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李轻舟笑了笑, 没有接话。
白枳喝着热水,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他往右边望过去,正好看到李轻舟在低头跟余秋舫说话。
他抿了一下嘴唇,不太愉悦地合上盖子。
就在白枳偷偷摸摸望过去的时候,李轻舟刚好抓到他的视线。李轻舟朝白枳招手,让他过来。
白枳撇过头。
李轻舟:“……”
余秋舫清楚这种情况的,“你们……分手了吧?”他跟他小女朋友分手后,不小心在街边遇到,他的女朋友就是这个表现。
李轻舟的手差点没有撑住身体,“叫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余秋舫鄙视他,“不是就不要从楼上专门跑下来。”余秋舫可不觉得李轻舟是来找自己的。
李轻舟尴尬地摸了一下后颈,然后又往那边望过去。
他这一眼过去,又正好抓到白枳在偷看自己。对上李轻舟的眼神以后,他又撇过头。
“真是。”李轻舟无语了。他非常清楚,白枳性格别扭,而且思维方式异于常人。他时常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就在余秋舫以为情况会这么胶着下去的时候,李轻舟直接从后门走进他们的班级,“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有老师要找白枳同学。”他用上万能的借口。
其余的同学还没有反应过来,李轻舟就拨开了人群,然后拉住白枳的轮椅,熟练地将他推了出去。
白枳一愣。
他没有想过李轻舟做事依旧那么简单粗暴。
不过他也没有阻止他的打算。
“白枳同学,我送你去老师那里。”李轻舟带着白枳走到了走廊,然后微微弯下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枳。
他的脸庞近在咫尺,左耳上的耳钉微微闪光。
白枳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耳朵。
他的动作稍显粗鲁,李轻舟被他抓得倒吸一口气。“臭小鬼,你是不是真的找揍?”李轻舟瞪他。
白枳这才放开了手。
全程,白枳都保持沉默,没有说一句话。
李轻舟受够他这种状态了,他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将白枳扔了过去。
他没轻没重的,白枳的手臂磕了一下金属的扶手,麻了一下。
“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李轻舟弯下腰,一只手撑在白枳背后的墙上,将他困住。
这半年,不仅白枳在生长,李轻舟亦是。
虽然李轻舟喜欢逃课,整天打扮得像是不良少年,不对,他就是不良少年。但其实他长得很斯文,如果可以乖乖待着的话,足可以骗倒一大片人的斯文俊秀。
李轻舟利用站位优势,给白枳带来压力。
“生病了对吧?”李轻舟上下打量了一眼白枳,白枳看起来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更加高了,人也长开了。他甚至可以说,现在白枳看起来状态不错,没有以前那种孱弱的感觉。
白枳不会轻易被他震慑,他微抬起头,倔傲地看着李轻舟,“我有医院的回执,你要看吗?”这个人是怀疑他装病?
李轻舟的表情柔和下来,“是哪里不舒服,现在好了吗?”他还是担心他的身体,毕竟白枳的身体状况真的很糟糕,他是知道的。
白枳撅嘴。
“你还敢闹脾气。”李轻舟掐住他的嘴巴。
“因为你怀疑我。”白枳说。
李轻舟哭笑不得,“那是因为……你是怎么考进这一所学校的?”他是在这一年才发现,白枳的身上是有如此多的谜团。他每问完一个问题,还有下一个疑问在排着队。
“靠实力。”白枳说实话。
李轻舟还在掐着他的脸,他凶狠笑着地靠过去,盯住白枳的眼睛,“考试总是垫底的小柑橘,考上了最难考的高中,还是第一名的成绩。我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散布回苏南,让大家都开心一下?”
白枳瞄了他一眼。
他这一眼勉强可以说是娇嗔,但是李轻舟看惯了这个人逃避方式的各种骚操作,内心毫无波动。
“你能考上城北,我真的很开心。”白枳突如其来说了这么一句。
李轻舟一愣,然后慢慢松开他的脸。
白枳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抬眼盯着李轻舟的眼睛。
李轻舟的手不愿意离开他的脸,放下没有多久,又忍不住伸过去,捧住他的脸。
他跟这个人认识太久了,当然,要是论加起来的时间,余秋舫和纪南昀其实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要更长一点。但是他对于白枳的感情要更复杂一点。余秋舫是纯粹的朋友,纪南昀是让他带着一丝愧疚感的朋友。这一些感情,都不属于白枳。
理不清、辩不明,奇奇怪怪、朦朦胧胧,这就是他跟白枳的关系。
“你说话总是不清不楚的,一点都不懂你。”李轻舟发脾气,说了一句跟上下文完全没有关系的话。但是这句话,应该是他今天最真心的抱怨了。
白枳觉得自己说得够清楚了,“那你想要怎么样?”
“想要跟你重修于好。”李轻舟说话总是很直接。他根本就不在乎白枳在做什么,他只是不想丢失掉他。
白枳的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想笑。
“所以过去的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了。”以后有机会再追究,“现在给我揍一拳泄愤先!”李轻舟一把拽住白枳的衣服。
白枳现在还穿着开会专门的礼仪服,衬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的一颗,领带规规整整地系好。他被李轻舟这一拽,衣服歪了,领带被他的尾指勾着。
“好啊。”白枳干脆利落地答应李轻舟的要求,他闭上眼睛,将脸凑到他的面前,“打吧。”
任君处置,绝无怨言。
他的长相真的是那种无可挑剔的类型。
李轻舟抓住他的衣服,伸出了手,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生气的时候被对方揍一拳,然后就和好。
这是李轻舟跟余秋舫相处的方式。
李轻舟看着面前的脸,手抖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这个方式也不适用于他跟白枳。
实在是太难了。
白枳闭上眼睛,似乎真的一点反对意见都没有,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李轻舟落下手。于是他睁开眼睛,一打开眼,就看到李轻舟一脸纠结的表情。
白枳了然,但还是故意问他,“为什么不打?再不下手,就要上课了。”
李轻舟叹气,然后大力掐了一把他的脸。
第一声上课铃响了。
“我送你回去吧。”李轻舟无奈地说。
白枳抿唇,然后伸出手,抓住李轻舟的领带。
李轻舟猝不及防就给他扯了下去,在要摔到白枳身上之前,他扶住他轮椅上的扶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白枳笑吟吟地看着他。
“干嘛?”每当他这样笑的时候,李轻舟就觉得大事不妙。
“我现在住在学校对面的公寓,十八层楼1802,密码锁的密码是111225 。”他说,“放学后我等你。”
李轻舟傻眼。
“我也想要跟你重修于好,所以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把所有的事情都敞开讲吧。”白枳手中稍稍用力,把李轻舟继续往下拽。
李轻舟近距离看着他的脸,吞了一口口水,“放学以后不能随便出去。”老师说过的。
白枳笑笑,双眼闪闪发亮,“我等你。”他无视李轻舟刚刚说的话。
在第二声上课铃响之前,李轻舟把白枳送回了教室。
白枳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然后笑着目送李轻舟跑走。
再下一节课下课后,白枳的心情看起来更好了,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周围的人被他迷得晕晕乎乎。
只有余秋舫,一直保持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下午放学后,新同学成群结伴,要么去饭堂要么回宿舍,个别的相约逛校园。
白枳则淡定地准备离开学校。
城北高中有运输电梯,他获得了批准,可以乘坐电梯上下。到了外面以后,轮椅的电动自动功能让他轻轻松松离开。来到了不远处的公寓,守在门边的门卫看到了他,早早就把门拉开,然后送他进电梯。
白枳熟悉城北,他在这个地方,可以好好生活。
到了公寓以后,现在尚早,李子勋按照吩咐,来这里给他送饭。
吃完饭、洗完澡,白枳坐在自己的桌子上画画。
他的人生其实非常乏味。
如果他是李轻舟,大概现在会在宿舍,跟一群看不起自己但是又好奇自己的人交流。李轻舟颇具个人魅力,那些人就算是一开始不喜欢他,很快也会被他所折服。李轻舟可以跟他们聊天,可以跟余秋舫跑去哪个地方玩,甚至可以读那些无聊的书。
但是他只有这一寸天地,以及他手中的笔。
没有关系哦。
白枳的手抚平纸张。
这是很有趣的事情。
白枳自从生病以后,遇到了不少的医生。
有人追寻他生病的原因,有人不顾一切想要治愈他。
但是这都不是白枳想要的。
为什么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呢?他深深地、深深地沉浸在病痛之中,非常快乐,一点都不想要剥离。
他可以不坐轮椅,但还总是坐在轮椅上,就是他这种心理的映射之一。
他非常喜欢他的病痛,眼睛的失常他也喜欢,病症带来的观念扭曲他也喜欢,
越是不同寻常的东西,可以让他的画越是吸引人。
可以……让他越是吸引人。
唯一一个稍微窥探到他想法的,是一个临时出诊的医生。
那一位戴着眼镜,总是拿着泡枸杞的保温杯的医生笑盈盈地看着白枳,问他,“有什么趣事可以跟我聊聊吗?”
“我吗?”白枳明天就要出院了,现在的心情是很好,“医生想要听听,我最完美地完成的,逆转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的故事吗?”
那一位医生处惊不变,看样子是见过不少神经病了。
白枳的心情波动很大,现在正是他极致快乐的时候。
夏天的太阳是如此的猛烈,若不是房间里面的空调在孜孜不倦地输送冷气,这个地方瞬间就会被炽热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