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来不及多想，冲上前去，以肉身阻挡，把无忧抱进怀里。
　　情形危急，他只够救一人。
　　一阵令人心惊的裂帛声后，无深胸膛前破开一道深深的剑痕，血立时涌出，他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地。
　　“轰隆——”却是千劫收光大阵启动了。
　　少了火雷，大阵威力只有七成，但是阵法大师们也考虑过集不齐五行要如何，因而若遇危在旦夕之时，这个大阵可以强行开启。
　　狰狞的雷光锁定宁辜，一道道劈下，劈得他魔气涣散、目溢黑光。
　　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来到无我身边，在最后一道雷光发作后，跌入无我怀中。
　　无我想都未想便接住了他。
　　“大师兄！”机会难得，无深忍不住提醒无我抓紧时机，将宁辜诛了。不料自己伤势过重，甫一开口就满口血喷出。
　　无我掌心摊开，燃起一簇幽蓝的火焰——
　　出乎所有人预料地，他运起遁法，带着宁辜逃离了。
　　……
　　“杀了我。”宁辜微笑着对无我说道。
　　无我答他，“你现在不会危害到别人。”
　　他们现在住在宁辜另一处宫殿中，两人日日相对。
　　宁辜不能再出去作乱，修士们也就当他死了，没工夫再来找他。
　　修界局势日益紧张，天魔似乎增殖极快，修道者方开始招架不住。
　　无我直觉这和宁辜有某种关联，但他没问，凭他亲身所见所闻所感，宁辜就只是老实地待在宫殿里而已，伤势一天比一天重，但就其速度而言，宁辜或许还能活许久。
　　他曾经出去打探过消息，那日之后，无深伤势过重——他只是一个抱丹期，没人给他用最好的丹药——他便坐化了。
　　——其实他有机会自救，掌门戒指在他手中，一颗救命的七转仙丹还是有的。
　　但是七转仙丹对合道期都有效，无深将此丹献给修士联盟，期望它发挥更大作用。
　　至于无忧，似乎没有她的消息，不知生死，不知去向。
　　无我希望他的小师妹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为什么不做选择？”宁辜又在问了，“你怎知外面的局势和我没有关联？”
　　“……我不知道。”无我沉默了一阵，答。
　　“为什么不做选择？”
　　“为什么不做选择？”
　　……
　　在一声声叩问中，无我灵台紫府嗡声作响，先是浑蒙，又好似清醒过来。
　　他现在的状态无比玄妙，既好像自己，又不是自己。
　　“因为，我不知道。”他自言自语，他尚不知自己会如何选择。
　　在幻境中得不到回答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或许只有真正去做了，他才能真正知道自己的答案吧。
　　“那么，你最想得到的是什么？”无悲无喜的声音换了一个问题。
　　“那枚掌门戒指。”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后半段时，他一直很在意掌门戒指，他长于八荒门，八荒门就是他的家，只要还有一个门徒喊他“掌门”，他会担起掌门的责任。
　　“记住你的选择。”那个声音这样说道。
　　……
　　鱼羁游识海一阵翻涌，终于醒了过来。
　　妙神塔的灵气震荡玄妙非常，他顺着节奏呼吸吐纳几次，就感到经脉中血液奔涌，一种酥麻如蚁行般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
　　自从拥有凤凰身后，鱼羁游不怎么怕热了，但在那种奇异的感觉之下，他的身体各处仿佛被激活了潜在的关窍，血脉偾张、热汗如滚。
　　再之后，他就没有印象了，但理当是进入抱丹的征兆。
　　刚才的幻境，是天劫？天魔怎布置出这样一个庞大的幻术？
　　鱼羁游还来不及查看现在的境界，先被浑身冒出的火焰攫去心神。
　　“雍——喈——”鱼羁游浑身燥热，背生两翼，化作火雨中的金凤凰，优雅地在空中舒展翅膀和翎羽。
　　一门名为《凰极天罡真焱》的功法出现在脑海中，鱼羁游还观看了许多凤凰喷吐火焰的留影，人身和凤凰身都有，领会许多心得。
　　最令人意外的是，《真焱》不是火行功法，它是由凤凰体内自行产生的，而火行功法都需要假借修行。这个过程……鱼羁游很熟悉，类于使用真气。
　　他一共可以产生三种功效不同的火焰。
　　一为焚火，焚尽万物、无法熄灭，最阴的是，最低拨出一团无色、无热、无味的气团就可以燃起这种火，极为隐蔽；
　　二为生火，边破坏边治愈，在一段极为痛苦的过程后，生的力量会大过寂，鱼羁游猜测这种火衍生到极致便是涅槃之火；
　　三为苦火，可以引动甚至操纵他人的神识，这种扰动十分隐蔽，功效有点类似无面魔，被影响的本人会不自觉地去做鱼羁游希望他做的事。
　　此外，这门功法还给鱼羁游带来了一种神通——万火不侵、暑不加身，从此火焰和温度不再对他有任何影响。
　　血脉传承果然强势，鱼羁游稍微熟悉了一会儿，三种能力使用起来便圆融如意，这种效果比九鸣苦心孤诣刻下的玉简还要惊人。
　　鱼羁游在空中转了两圈，落回蒲团上已然变为人身，赤/裸的身体如一尊玉做的雕塑，无半点瑕疵。
　　虽是刚进抱丹期，鱼羁游已经达到抱丹无漏之境，最明显的特征是有一种操纵感。鱼羁游感觉到意识所至之处，他能够控制身体任何一个微小的部分做出他想做的动作。
　　因而许多功法对修为的最低要求是抱丹，蒙学中都是小打小闹，先生不会教学生任何一门正经点的功法。
　　鱼羁游从纳戒中拿衣物时，意识扫过一旁的书册，干脆取出《云游术》等对应的进阶功法研读。
　　《云游术》对应《云游虚空术》、《鞭神之棘》对应《鞭神之棘·进阶》、《五色光轮》对应《五行光轮》，此三者抱丹期可修。
　　《北冥饮风法》无进阶版，而《玄阴返虚真诀》的进阶版需得分神期才可修炼。
　　那三本功法只是书册，没有玉简，鱼羁游读完，只是简单入门了一下就停止了。
　　——虽然意犹未尽，但是他隐约感觉自己在妙神塔中已待了很久。
　　似是察觉到他的意图，石屋中风一鼓，鱼羁游连同承钧出现在塔外。
　　塔外竟然空无一人，风起时有一种肃杀萧条之感。
　　“嗡——”承钧轻响。鱼羁游按剑，敏锐地在清新的空气中嗅到一股血腥的气息。
　　他一手持承钧，一手时刻准备着焚火，循着直觉远离修士集聚地的方向走。
　　不知走出多久，鱼羁游在一处他能够稍稍放松的潭水边停了下来。
　　这时，他才有空拿出仙网联络器。
　　【大夏纪七八六年元月十七（金玉山）】
　　看到时间，鱼羁游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金玉山旬庆于七八六年元月初十开幕，但鱼羁游心中的不安远不止错过与朋友约定——这种程度。
　　联络器不停闪烁，信息比鱼羁游预想多很多。
　　【九鸣：天魔爆发了，我或许将结束闭关。】
　　【九鸣：想你或在晋升关键时刻，我已前往金玉山。】
　　……
　　【三花辩机：鱼鱼徒儿，现在外面很危险呀，你没事就回东镇来吧！】
　　【三花辩机：你不回我消息，我算到你应该无事，问了你同学你在灵源界闭关，出来给我回个消息。】
　　……
　　【严家小思：今天是云露浓、翁天韵、圆白、杜应星他们的葬礼，我料想鱼哥你来不了了。】
　　……


第81章 八十一
　　前情提要：重整修为纳戒寻功法，晋抱丹神陷幻术；身化他人艰难做选择，出妙塔物是人非。（本段不收费）
　　【严家小思：鱼哥，葬礼已经结束，。我回洞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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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快讯：多字号发布纳戒款仙网联络器。】（大夏纪七八二年四月十日）
　　【今日快讯：剑道通神教教宗宣称没有突破至合道期。】（大夏纪七八二年四月十一日）
　　【今日快讯：巢涧界天魔再爆发，全诸天重提《木慧篇》。】（大夏纪七八二年四月十二日）
　　【今日快讯：鹄阳先生质疑《分神期解构》造假。】（大夏纪七八二年四月十三日）
　　【今日快讯：九鸣仙君疑因闭关无法回应。】（大夏纪七八二年四月十四日）
　　【今日快讯：百二七款六转以下丹药开源。】（大夏纪七八二年四月十五日）
　　【今日快讯：新霁、烈光、雨伯等三个小世界芥子蛉通道关闭。】（大夏纪七八二年四月十六日）
　　【今日快讯：抱丹套餐酿祸？多名学宫弟子妙神塔渡劫身亡！】（大夏纪七八二年四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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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快讯：灵气含青留影降低趋势放缓。】（大夏纪七八三年二月五日）
　　【今日快讯：金玉山旬庆拍品名录公开！】（大夏纪七八三年二月六日）
　　【今日快讯：关于仙网在线升级不会中止服务的公告】（大夏纪七八三年二月七日）
　　【今日快讯：灵源发布《诸天万界七八二年回顾》。】（大夏纪七八三年二月八日）
　　【今日快讯：执夷帝君现身黑白直播。】（大夏纪七八三年二月九日）
　　【今日快讯：《天魔概录》开始修订，预计一旬内推出新版。】（大夏纪七八三年二月十日）
　　【今日快讯：证实近日渡劫死亡人数上升近八成。】（大夏纪七八三年二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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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夏纪七八二年，鱼羁游在陷入心魔幻境前，曾在仙网联络器中同浥禾联系，那时还未发生如此多的变故。
　　严元思后来还陆续发了许多消息，鱼羁游果断先放在一边，转而查看仙网联络器中的其他消息。
　　七八二年……鱼羁游直觉出的不是小事，直接翻看不知不觉堆了上千条的今日快讯，从七八二年的推送看起，很快捕捉到两条关键信息——
　　学宫弟子妙神塔渡劫身亡、近日渡劫死亡人数上升。
　　“哗——”
　　他正待细看这两条旧闻，一阵粗粝的风声呼啸而过。
　　一段焦黑的烟雾自他左手指尖突兀冒出，却是鱼羁游心念一动，燃起一星无色焚火，烧到了什么东西。
　　那燃烧的速度极慢，鱼羁游将承钧一甩，布带崩落满地，卷起尘土又沾到他罩袍上。
　　承钧宽平的剑背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切入左侧身前方的空气之中，剑身微微受阻，像是斩进一团脂油。
　　顷刻之间，被他击中的那无形之物化作灰末，风一吹便散了。
　　鱼羁游并未放松警惕，双目直视前方幽深的潭水。
　　潭水之上粼粼水纹、影影绰绰，他一开始停下时并未注意，只当是正常的波动，但是现在一看，水面上这风有问题！
　　盯得久了，那些波动逐渐有了规律，摇曳之间隐隐勾勒出单薄的人形。
　　鱼羁游还看到了眼睛。
　　无数双圆洞一般的“眼睛”，密密麻麻地挤在湖面以及岸边的空地上，如同泡沫，中空而只在周围有一圈晶莹的弧光，嵌在那些晃晃悠悠的透明人形上，大约是头部的位置。
　　这些无形之物挨挤着、推攘着，缓缓向鱼羁游靠近。
　　风影勒形，目如空洞，多生于水边，这是一百零八种天魔中的“颍魔”！
　　这种天魔有明显的五行偏好，非成魔主无自主的神智，学宫方面也是很晚才确认这是天魔的一种，作为天魔在逐渐适应五行环境的证据。
　　怪不得他的焚火没什么用……这种天魔有点水行的意味，对火行、水行术法都有极强的抵抗性，最克制它们的土行术法鱼羁游没怎么修习，造土术基本没有攻击力。
　　不过他有更好的办法——
　　鱼羁游闭上双眼，凝神，一条长满锐利荆棘的长鞭破空而去，瞬间打散了周围一圈颍魔，几块漆黑的晶石掉落在地。
　　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神识攻击比五行功法更有效。
　　鱼羁游神识扫过继续周身，鞭神之棘再击，精准地抽到那几块晶石之上，将之碎成齑粉。
　　——他的《鞭神之棘·进阶》刚刚入门，已初见成效，长荆可凝可散，随心而动，不像上个境界时抽空全部神识也只得一条相对脱离的神识之鞭，只能一击全力打出去。
　　那几块魔气结晶掉落在地时，引发一阵骚动，透明的波纹都向地上挤，好似那结晶是什么天材地宝，于是鱼羁游周身的包围顿时空处几条缝隙。
　　鱼羁游见好就收，顺着其中一处空缺慢慢退去，退开二里地才起了一个云游术，贴地高速掠过大片荒野。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野外的天魔种群，但他对《天魔概录》中的记载并不陌生，出现这种天魔大规模集聚的状况，说明此地魔气含量极高，到了完全不适宜修士久留的境地。
　　离开这里，去找严元思！鱼羁游立刻做了决定，打开地图，导航到通向洞真界的芥子蛉通道口。
　　洞真界的芥子蛉通道口在高邑城附近，距繁宁城大约两千里地，他刚才随意走动，又绕远了些。
　　在妙神塔周围时尚不觉得，随着不断远离，鱼羁游突然有了憋闷之感，吐息沉重，浑身运气不畅——
　　“唰啦”一下，承钧剑尖剐蹭到地面，在不算松软的裸地上犁出一道钝钝长痕。
　　鱼羁游停下来，收立起承钧。
　　其实那是错觉，并不是真的窒息，而是天地之间灵气浓度下降，而他在灵气的源头待得太久，骤然来到低灵气环境，竟产生严重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