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她笃定的语气，她分明认识鱼羁游。
　　“你怎么认识鱼鱼？”云露浓讶然出声。九鸣先生在诸天万界闻名，但认识鱼羁游的应该极少。
　　姜凝慧得了肯定，马上滔滔不绝道来，“女神给明水学宫藏经阁拍留影，九鸣仙君饰演她的师兄，九鸣仙君有个对象鱼仙君……”
　　因为喜欢安蓓蓓，所以对和她有关的人物都如数家珍。
　　“啊，那段留影我也看过。”云露浓点点头，“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她呢。”她也是因为九鸣先生才去看。
　　“我就说，果然有从藏经阁留影入坑的贝壳！”姜凝慧陡然激动起来，坐直面对云露浓，“我不是否认九鸣仙君的容貌，但是女神真的很好！”
　　“你和九鸣仙君也真的很般配。”姜凝慧再次回望鱼羁游，这次眼神中带上了惊叹和歆羡。
　　“谢谢。”鱼羁游被她看得偏了偏视线。他熟悉这种眼神，有点像……朝灵。
　　“九，是这样。”云露浓差点不假思索地为九鸣先生正名，猛然反应过来姜凝慧也没说什么嘛。
　　她们不过是，一个男神九鸣仙君，一个女神安蓓蓓。
　　“九鸣仙君也见过女神，他和你说起过女神吗？”姜凝慧充满希冀的目光投向鱼羁游。
　　鱼羁游想了想，摇头，“不曾。”
　　他同九鸣谈起过明水学宫藏经阁留影，但那绝不是姜凝慧想听到的内容。
　　“也是。”姜凝慧垂头。些许失意，却亦有所预料。
　　“你入坑晚，也许有些早期留影没见过，我来……”不一会儿，姜凝慧忽地来了兴致，往云露浓身边凑了凑。
　　她给云露浓放了一段名为《四季》的舞蹈留影，音曲也是安蓓蓓自己配的，在留影中，女神广袖裾宽、翩然出尘，随着她从轻柔到有力的妙曼舞姿，地上抽出新芽，很快长成郁郁葱葱的树丛，叶片又卷曲变色，风一吹即散开，最后在干褐的枝桠上覆了一层新雪……
　　全程未施加外力，四季变幻之景纯粹是周围环境受她舞姿感染。
　　云露浓观了大受启发，掏出仙网联络器，“我想到九鸣仙君一段留影。”
　　鱼羁游不由靠近她。
　　姜凝慧左右观顾，顿时悟了：这里还有一位九鸣仙君的恋人呢，新认识的姐妹一定是为了照顾他，大家有话聊才没那么尴尬。
　　云露浓放的是一段剑修大赛时的直播回放，承钧剑在那场比赛中用出五种剑法，剑招的运用精彩绝伦，令观众大呼满足。
　　她对这段留影印象深刻却不是为此——五种剑法恰有冬春秋之道，封闭的擂台上，冬雪、春花、秋叶伴随承钧剑起而生，整个画面富有诗意，美不胜收。
　　倒是和安蓓蓓的《四季》有异曲同工之妙。
　　鱼羁游暗暗记下关键词“三一六届剑赛”。在九鸣问剑之时，他通过仙网上的帖知晓对方的代号正是“承钧剑”，却找不到太多有关信息，原来“剑修大赛”有个简写为“剑赛”。
　　于是，两个姑娘互相安利，你来一张照片，我回敬一段投影，发自己的东西时很是兴奋，看对方的安利十足心不在焉。
　　看得最认真的恐怕还属鱼羁游，他看到了不同场合下的九鸣。
　　在他面前的九鸣外表看似冰冷，而无论哪个化身都露出柔软而生动的一面，会笑、会怒，体内汩汩流着和别人一样的鲜血，是软热的暖玉。
　　仙网上的留影绝大多数来自明水学宫小组和诸天最好看的人小组，上传留影的网友显然痴迷于九鸣仙君的如被天道所钟的脸。
　　在留影中的九鸣却很少笑，即使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眼神依然是冰冷的。还不只是冰寒，鱼羁游更多看到的是一种空洞，那种内心空无一物的漠然。
　　而去参加剑修大赛，遮面掩去身份时，承钧剑还显得更有生机一点。不是因为他的剑——剑光依然无情，是承钧剑在比赛中，眼里终于有了些专注，像是活过来些。
　　鱼羁游突然发现，在留影中他分不清任何一个九鸣的化身。那些他曾经轻易看出区别的情态，以及他下意识的直觉，都不奏效了。
　　若非他全然肯定，他也会以为这只是一个人。
　　他心里蓦地揪起，泛上细密的疼痛。为何他有那样空泛的眼神？
　　整个人更像一尊玉做的雕塑，让人怀疑他的皮肤是否坚硬凝实，又是否有温度。
　　九鸣本来是明祎，在这个世界上好端端地过了五十多年，这些时间却没有在他眼中留下半分痕迹。
　　还有其他的化身。鱼羁游知道他们都有怎样的遭遇，只消略一想——哪怕是被他亲手合上眼的杨浥禾，他都心疼得不得了，况乎其他受人背叛的化身。
　　而他们竟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经历，只是漠然。
　　改变是从他到了洞真以后，鱼羁游分辨出一些那之后的留影。
　　有人拍到九鸣练剑，鱼羁游不在他身旁时，他依然处于压抑状态；而一旦他的视线掠过鱼羁游，就好似有了温度。
　　这些给了鱼羁游些许安慰，九鸣不再继续冷冰冰了。
　　……
　　如此这般，姜凝慧和云露浓之间过了几轮，旁边四人齐齐地歪着头看着他们对话。
　　姜凝慧终于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她不是在和贝壳姐妹分享女神的留影吗？为什么露浓给她看了好多九鸣仙君的留影？姜凝慧有些茫然地想到。
　　“你们不会……？”姜凝慧瞪大双眼，心头升起一个骇然的猜测。他们不会根本不是女神的追随者，而是被她强拉来的路人吧？！
　　换来六双眼齐齐地看向她。
　　于是姜凝慧懂了，双颊霎时腾起两朵红云，“你，你们……”
　　“我在卓青会上见过女神。”圆白抓了抓鼓鼓的脸肉，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我喜欢安蓓蓓……”翁天韵眼神发虚，浸入幻想之中。她跟着看了许多安蓓蓓的华彩片段，已为她倾倒。
　　“女神很厉害。”严元思眼神真挚，发自内心地叹服。
　　云露浓移开了目光，不敢和姜凝慧对视，“我是喜欢女神的。”
　　“九鸣才是我的爱人。”鱼羁游自然地说了出来，让场中近乎滞塞的氛围松动了一下。
　　“那，你们买了见面会的票吗？”姜凝慧环顾四周，做最后的挣扎。
　　是啊！票！为什么他们没一个人想到呢？众人恍然。
　　“卓青会就不要门票的。”杜应星垂着眼，小声地道出了真相。
　　……
　　“就此别过吧！”姜凝慧把六个人放在繁宁城外，带着笑意说道。
　　她此刻心情又是十分明快，尽管和这群人产生了些许误会，但是在云船上交谈的氛围做不得假。
　　这群人或许有的以前不太了解女神，但是看了那么多留影，都拜倒在女神的裙摆下。
　　女神就是这么好！抱着这样的心情，姜凝慧越发期待和安蓓蓓见面了。
　　六人在城门外沉默良久。
　　总觉得像是白坐了姜凝慧姑娘的云船，没有付灵元。鱼羁游在心中默默补充道。他刚才下意识掏出仙网联络器，想要找个图阵付钱。
　　既拿出了仙网联络器，他顺便看了看联系人，九鸣仍未回复。
　　鱼羁游感到一阵失落，看了那么多留影后，他迫切地想和九鸣说些什么，无论什么都好。
　　“话说……”圆白勉强将话说出口，“来都来了，不如我们进城看看吧？”
　　之后，他们一进城，就被人拦住。
　　“末世将至！仙网将导致诸天万界的末日。”拦下他们之人一脸疯疯癫癫的神情，口齿却十分清晰地吐出他的言论。
　　两个姑娘被他吓得脸色发白，其他人也凝神警戒起来。
　　尽管离光生缘大阵覆盖整个世界——那是灵源妙神塔的衍生大阵，灵力来源近乎无穷无尽——修士所受的致命伤会被瞬间缓解，灵源界是公认最安全的世界之一。
　　但此人观其修为，如隔云海观山般看不清楚，显然远高于他们，一时令几人不敢妄动。
　　“你没有听过一九上人的占星结果吗？”鱼羁游平静地问他，背上的承钧使他内心一派安宁。“本纪将与下纪平稳过渡。”
　　离他站得最近的严元思登时惊住，手忍不住搭向鱼羁游的胳膊。
　　疯仙君于是侧过头来看他，先是双目像被什么刺中，惨叫着捂住双眼连连后退，再睁开眼时，双眼已是一片浑浊的青白。
　　而他本人像是毫无所觉，脸大致朝着鱼羁游所在的方向，认真说道：“那说明大战，大战将在纪中发生！”
　　竟然有些道理。几人被他说得不禁动摇。
　　在封先生的文课上，他们学了许多诸天万界的往事，有且必然有这样一个历史规律，每一纪都会发生席卷整个仙界的战争，无一例外。
　　上人不会公布错误的信息，但未尝没有春秋笔法？恐怕叫这疯仙君言中，不在纪末，必然在纪中。
　　鱼羁游不为所动，这个推测他早就从二三上人那里听过一遍。
　　但是末日？无人在意。诸天万界最凶险的时刻就是紫园纪末大夏纪初，但是在洞真界的战场上，修行者还是赢了。
　　在诸天万界每一位仙君意识中，漫长的历史刻下了烙印：这里是他们永恒的家园。有人也许没有意识到，但无疑他一定抱着这样的信心。
　　至于仙网——
　　“几百年前我们还不屑于使用仙网，为何今日妥协了？”疯仙君喃喃自语。
　　鱼羁游沉静地看着对方。此种言论过于愚蠢，以至于让人分辨不出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反讽。
　　……几百年前，诸天万界根本没有仙网。
　　仙网是大夏纪406年上人所设立，560年更新，将所有合道期以上的修士自动连接。
　　同时仙网联络器对外发售，第一个推出联络器的字号正是灵源，也就是鱼羁游那个联络器的字号。
　　鱼羁游此前被加入了天魔备战小组，他不发言，暗中了解了许多关于仙网的隐秘内容。
　　大夏纪初，天魔被击退了，但那仅仅是暂时的，诸天万界仍暴露在天魔的危险中。
　　而对付天魔最有效的手段是神识。仙网凝聚诸天万界无数修者的逸散神识，以上人及道君神识为骨，上敛为道云，下结而成网。
　　仙网、仙网，顾名思义，这是一张包裹住诸天万界所有小世界的神识之网！
　　有什么天魔能对抗这种强度的神识？
　　仙网既是诸天万界交流之网，更是绞杀天魔的一种终极手段。
　　若是仙网导致的毁灭，完全为无稽之谈。
　　鱼羁游在思索，桑榆班其他同学也不敢说话，此时的沉默几要让人窒息。
　　忽的，另有两人不引人瞩目地走至他们面前，一上来擒住疯仙君的双臂。
　　疯仙君任他拿捏住，一点也不反抗，口型陡然变大，激烈地一张一合，竟是发不出半点声响，像是被人以某种手段封禁了。
　　“请不要放在心上。”擒人者冲他们点点头，语气温和，“这人是散播谣言的惯犯了。”
　　“在繁宁城玩得愉快。”另一人冲他们一笑，协助前一人将疯仙君捉走。
　　他们离开得也很是低调，一转眼的功夫就混入人潮中。
　　其他人还在犯懵，也搞不清此二人的路数。
　　鱼羁游则看出来，他们或许是灵源本卫队的仙君。
　　“太吓人了。”云露浓咬着下唇，瑟瑟地蹲下身，抱成一团。
　　翁天韵赶忙俯身安慰她，“没事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这种程度的危险，高修为者的压迫非同一般地深重。最惊怖之处在于那个疯仙君失去了理智，他不同人讲道理，稍被惊动也许就会出手。
　　他们此前都去的是那种风景名胜世界，也刻意避开风气不好或是不和平的小世界，孰料最大的危机竟来自主世界，还是被他们视为绝对安全的灵源？
　　而实力的重要性，前所未有地被他们奉为首位。
　　“这附近不是灵源妙神塔吗？我们去试试。”圆白肃然开口，眉心紧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Yogurt 2、玉刀明 5、月阮阮 6瓶营养液~
　　啊啊啊我上的那个课早上七点半晚上八点半的orz不好意思更新不稳定了
　　要不你们放养我一阵？


第79章 七十九
　　前情提要：神奇桑榆环游诸天，寒锥封闭转道灵源；疯狂仙君预言末世，六人受惊欲晋抱丹。（本段不收费）
　　……
　　“抱丹套餐了解一下！1888灵元讨个彩头，5888灵元道君赐福，18888灵元包升，不过退款！”
　　“我观诸位仙君灵姿慧秀，是来晋升的吗？”
　　“灵源灵石有需要吗？”
　　“不，不用了。”云露浓摇头，一路推开不断围上来的仙君。
　　她去和鱼羁游他们汇合。
　　“久等。”终于走到同学身边，云露浓悄然吐出一口清气。“观神玉已经买好了，我们可以进塔了。”
　　“多少灵元？”翁天韵把手搭在云露浓肩上，视线无意识地环游一周，无不忧虑地说道：“我总觉得……”
　　适才入繁宁，一个疯仙君闯至他们面前，言及将有灾祸发生，将几人、尤其是两位姑娘吓得不轻。
　　灵源属于八大主世界，理当是诸天最安全的世界之一，而他们六人去过那么多小世界都安然无恙，偏偏在繁宁城遭受生命威胁——那仙君疯归疯，实力至少有心动，让他们感到致命的压力。
　　说来也巧，他们刚好来到一个主世界，此界极利晋升；不过不来灵源说不定不会横遭此劫，也算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