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言,乾清悟到乔蒲的状态很危险。
玄宁查看了一下道木,神魂果然附之上,却一派混沌,似有缺失。他来不及细探,直接剥离,将其上传至仙网。
乾清收到暗示,继续正常地去布阵,按照投影的引导,放置灵石,牵出灵线。
【寄情天地间:你跟乾清说了什么?】
他问了这个,而不是道木的问题……再稳住一段时间就行。玄宁手抚长须,温润一笑,答道:“我让他去布阵。”
【寄情天地间:你们在布阵,没有任何问题。】他重复了一遍玄宁的话,强调一切正常。
虽然说出这种话,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失控。
但是没关系,快结束了。
图阵还未完全成型,玄宁已经感受到了一股蒸腾而起的木气。
……
距仙网发公告那日又过去几日,关于巢涧界和凤凰的热议渐渐平息下去。
人们好像并不是很担心,事实也如此,这几日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既没有坏消息,也没有好消息。
鱼羁游安心上了几天课,这几日九鸣体内一直没有换人,还是不周。
他终于吃上了云吞,不周和他一致觉得多放些紫草口味更佳,云吞水有股清冽感。
一切都很很平静,除了他总是背着比人还高的重剑有些引人瞩目,但洞真界奇怪的人多了。
直到此刻。
事情很大。鱼羁游有些发愣地盯着仙网联络器,它给自己发来了两条新消息。
他的资料更新了。
【感谢这位仙君完成实名认证!
姓名:鱼羁游
道号:暂无(更改)(见证者)
称号:禾鸣
种族:凤族-凤凰(曾属种族:矿种-灵石矿)
……】
【提示:你还未为自己取一个仙网用名。】
种族的问题很大,凤凰也就算了,曾属矿种是怎么回事。
那个熊猫眼男子如此随意地认定了他?鱼羁游甚至感到荒谬。
……算了,鱼羁游转念一想,他是当了二十年人类,但那也是因为没有人告诉他还可以是别的。
鱼羁游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在仙网联络器中,他并没有建立一个新身份,而是继承了许多南星的资料,并保留了他使用的痕迹。
比如联系人都还在列表里,他发的帖还在,但他却被要求重新取一个网名。
就好像……他是南星的涅槃转世。
鱼羁游很清楚自己不是,因为继上次他以为自己中了奇门遁甲之术——更正一下,在仙界遁术被称之为幻术——看到南星的记忆碎片,看他被族长驱离后,他这几天又陆陆续续看到了许多更破碎的画面。
大部分都是南星的,但是也有别人,呃,别鸟的。
通过这些记忆,他搞清楚了一件事,自己捡到的联络器是南星的。
南星作为凤凰有涅槃之力,加之受感染不是很深刻,便被族长青律,也就是鹓鶵帝君驱逐,以谋求生路。
虚空飞行消耗很大,且巢涧界这次的天魔没有那么简单,南星撞在封灵界外,突然逝世,并不比他待在巢涧界的同族更早或更晚。
仙网联络器掉到了漠北胡杨酒家,造成种种神异,后来就被鱼羁游遇到。
鱼羁游由此承接了这场因果。
不周说这是一种血脉继承,因为凤凰全族殁了,其他蕴含凤鸟血脉的人其血脉会得到相应加强。
但就是这么巧,立刻又冒出了鱼羁游这只“凤凰”,在大家都不知道纯血凤鸟全都死亡的情况下被广泛认为是凤凰,这种灌输就全冲着鱼羁游来了。
不过鱼羁游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除了能看到那些记忆碎片,暂时没发现自己还有什么其他改变。
鱼羁游犹豫了一下,还是输入了原网名:雍雍喈喈。
他突然笑了一下,“雍雍喈喈”,是凤凰的鸣声。
“羁游,来练剑吗?”不周走近,询问他。
鱼羁游从沉思中抬起头,笑道:“不周,我该取个什么样的道号?”
“你要取道号?”不周坐下,长剑负于膝上。
到底是世家出身,如此江湖气的动作由他摆来,也很贵气。
因为发生过道号惨案,如今在仙网上认证自己的道号需要一位见证者,直系长辈或修为达到心动或分神者皆可。
“再等等,我很快就分神了。”不周说得认真,举止却洒然随意。
这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冰冷,精致的容貌便突显。
那双好看的眉目牵在鱼羁游身上。
他以为鱼羁游无亲无故,其实也不尽然,陆知逊足可作为他的直系长辈。
分神?鱼羁游不再是对修仙一无所知者。诸天万界人修平均20岁筑基,120岁抱丹,300岁左右在抱丹期大限前升入心动期。
100岁是道坎,之前和之后抱丹差别极大,进入学宫的天才平均抱丹年龄为90岁。
九鸣将这个时间直接砍半,他不到五十,已有元婴胎息(即抱丹无漏期)水准。
而且他还是修魔,求理的这条路对天赋要求更高,也更难走些。
上一个天资可与之比肩者,在仙界有一个响亮的称号:诸天最强元婴!
九鸣只差在学宫尚未为他召开长盛宴,广布天下罢了。
不周也才结婴不久——有胎息水准的是明祎,鱼羁游暂时还不清楚是“哪个明祎”——却告诉鱼羁游他很快分神。
偏偏鱼羁游也没看他如何修炼,止天天缠着自己练剑。
鱼羁游不答,不周也不介意,继续问:“那么,练剑吗?”
不周像是忽然对基础剑招十分感兴趣,他说要教鱼羁游练剑。
但鱼羁游只有一把重剑承钧,轻重剑路数完全不同,他也不让鱼羁游换,天天跟鱼羁游比划基本功。
而且是连太乙剑法这种蒙学剑法都摒弃了,只剩最基础的二十二字。
“好吧。”鱼羁游站起,从背后抽出承钧。
又到了一天当中它最喜欢的环节,承钧嗡响。
不周手中一泓秋水挽月剑却十分矜持,静如止水,波光不动。
二人都没有使用灵力。
宽厚的承钧如同一面盾,鱼羁游也不需要什么招数,提起来挡住不周的剑势就是。
他还渐渐形成了一套如何最省力地卸掉剑势的路数。
不周眼睨剑尖,他便知道对方下一秒要点。
承钧顺势压下,“嚓”地一声挡住剑之起势。
不周顺势一抹,绕后鱼羁游半步,一招“翻手点星”将力收回,直取鱼羁游身侧。
是太乙剑法!
鱼羁游眼神一亮,不周不再执着于基础招式,连上了剑招。
他将承钧横移,以尾部格住点星之力。
不周又很快变招,身形如行云流水,绕着鱼羁游攻了好几次。
鱼羁游以不变应万变,原地云游,或格或压或扫。
不周的剑势逐渐凌厉起来,鱼羁游虽然举重若轻,但重剑的应对还是逐渐吃力起来。
下一式该是“秋风扫叶”,以威逼之势攻人下盘。
然而不周突然剑尖一抖,几欲松手,稳住手中剑后缓缓回身。
于是鱼羁游知道,换人了。
其人立于原地,身姿挺拔,锋芒毕露,如同长剑出鞘,连挽月之清光也被一时压下。
“秋风扫叶?”他发出一个疑问,长剑一扫,地面的尘土都被吹散一层。
然后他朝鱼羁游望来,双眼中似有剑光,锐利叫人不可直视。
“鱼羁游,初次见面。”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鱼羁游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我名杨……商信。”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最近更新不太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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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昵称待定 5瓶;
第50章 五十
“商信,”这名字从鱼羁游唇齿间划过,他眼见着对方眼睫颤了颤,“你好。”
商信,意为秋风。
这人气质也如秋风般萧肃,隐隐透着股锐利,如手中挽月剑般叫人不可接近。
这如出一辙的气场过分贴合……鱼羁游问:“挽月是你的剑?”
“是‘我’的。”商信点点头,挽月一改往日沉静,在他掌中灵性激荡。
他垂下眼睛,“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言外之意就是别的化身和他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一样使用挽月。
鱼羁游又凝视他许久。
他们几个化身差别挺大的,只是外表都冰冷冷。
杨浥禾就不是这种性格,除了容貌过盛导致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不好接近,他非常爱向鱼羁游撒娇,还拉着鱼羁游当街接吻。
鱼羁游相信明祎也不是这个性格,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冷漠是很好的伪装。
保持面无表情且少语,别人只知道你不好接近,而无从分辨究竟是哪种冷,是真的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还是面冷心软,还是因为气质锋锐让人下意识不敢靠近……
不过只限于对外人,面对鱼羁游的时候他们都还挺随和的。
“还练吗?”商信以为是不周在教鱼羁游练剑。
他倒也没看错,不周最开始的想法是如此,但后来改了而已。
鱼羁游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内室。
余光一扫,发现商信也跟来了,鱼羁游一愣,“你有什么事要做吗?”随和到有几分理直气壮。
“不知道。”商信抱着剑,理所当然地看向鱼羁游。
鱼羁游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周在寒枝小院住下了,这事鱼羁游找了个日子告诉了二师姐程天玑。
她没有说什么,毕竟早就言明寒枝小院留下来的两间厢房由鱼羁游自行处置,只提醒他,室内的日常图阵经不起元婴期的灵气波动强度。
鱼羁游……鱼羁游假装没有听懂二师姐在说什么。
但若夜深了,他们确实会各自去到两边的厢房小憩。
可是商信跟进了鱼羁游的厢房。
室内除了基础的图阵,并无他物。
这里对鱼羁游而言只是一个入定的处所,无任何特殊之处。
他环视一周,心道也无怪商信产生误解。
“这是我的卧房,我在此处入定。”鱼羁游朝他解释。
商信恍然,“我为你护法。”
又误会了。鱼羁游嘴角一动,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他与杨浥禾的关系无需多言,与玄昭、明祎、不周等化身相处起来也如多年老友般,十分默契。
可是这人却像柄剑般直来直去。
商信还在等他回复,似乎未意识到哪里不对。
鱼羁游笑着换了种说法,“你的卧房在对面。”
“可我不需要入定。”商信蹙了眉,整个人散发着不解的意味。
“好吧。”鱼羁游熟练地召出桌椅,请他坐下。
商信摸了摸梨木桌面——有他的灵力。
鱼羁游看见他的动作,开口道:“这是前几日我……”
话未说完,便被木桌突然的变化截住话头。
商信按住桌子一个角,方形桌面的中心冒出一个小芽,不一会儿长成一条枝桠,分出两截,顶端开出几朵雪白的梨花。
清新的灵气旋风回荡在空中。
“这个诀放得不对,留了个引子。”商信点评道,有些茫然的样子,“我的灵力一接触就生出来了。”
鱼羁游也有些惊讶。
对着桌面的梨花,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喝茶吧。”桌上有套茶具,鱼羁游拿出一些雪枝——见鱼羁游也喜欢,不周就分了他一些。
然而尴尬的气氛并未得到缓解,因为鱼羁游眼睁睁地看着雪枝茶……变异了。
他将茶叶投入壶中,针芽上顿时冒出来一层白色的绒花,细细小小,乍一看十分像雪。
商信也瞧见了,开口道:“这是我的灵力触发了茶壶里的这个引子。”
“杯子里也有。”他又道,抬手拈起一只瓷盏,杯底顿生青莲,丽质自然,还挂着清露。
“别说了。”鱼羁游遮住眼。这都是不周干的?
只有一盏里有,商信把它递给鱼羁游,他确定这只才是鱼羁游惯用的那只。
于是鱼羁游喝了一盏滋味十分古怪的茶,杯底摇曳着青莲,水面堆着雪沫。
坐了一会儿,鱼羁游来到里间,商信亦步亦趋地跟上。
然而里间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商信走了一圈,房间已经变了个样子。
窗户上垂下来一大串乱糟糟的绿色藤蔓,把窗棂都遮住了。
青砖地面,缝中长出一排整齐的兰草,质如白玉。
床沿开出许多紫色铃铛样式的小花,细看全结在紧紧捆住木板的藤萝之上。
最惊人的还是床上生出一朵巨大的青莲,中间有一捧青色的莲蓬,不生莲子,倒像个碧色的平台,刚好供一人坐卧。
不周确实来过这个内室。看着不动声色的,实则都在想怎么开花吗?
鱼羁游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卧房,欲言又止。
……
翌日,明水附馆,桑榆班。
“诶诶,”云露浓戳戳坐在身旁的鱼羁游,悄声问,“你跟大师兄是不是吵架了。”
鱼羁游昨日在厅堂同商信坐了一夜,闭着眼入定,然而思绪始终难以集中。
他饶是现在精神不振,听到这个问题也不由心神一震。
“没有。”鱼羁游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