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害怕了，怕郁肆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沈非慌乱无措的表情让郁肆的心不由得抽了一下，他的手在沈非的手背上轻轻抚过，温柔道：“我不走。”
　　“我不信你。”沈非抓紧了郁肆的手。
　　许熠刚才说的那些话，分明意有所指，他又不敢多问，怕问多了说漏嘴。
　　沈非的手指微微抖着，平时拽上天的一张俊脸竟然暴露出害怕的情绪，郁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非，心里一软，把人搂进了怀里。
　　广告公司门口的大街上人来人往，郁肆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紧紧地抱着沈非。
　　沈非仰着头，恍惚失神。
　　“为什么不信我呢？”郁肆在沈非的额头上啾了一口，“我是要和你一起长命百岁的。”
　　“真是疯了。”许熠站在公司门口，旁边站着郁野，他扭头看了郁野一眼，问：“那个男生跟你是什么关系？”
　　“主仆关系。”郁野笑着回了一句。
　　“我要是把你的真实身份爆料给记者，我是不是还能发一笔横财啊。”许熠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还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堂堂许氏集团的总经理，还差这笔横钱？”
　　“没人会嫌钱多。”许熠冷笑了一声，“你应该庆幸，发现你秘密的是我。”
　　“亲眼看到我对沈非做了那种事，我还以为你不会放过我呢。”郁野说。
　　“他自己都未必当回事，我管那么多干什么。”许熠说，“而且他怎么样，跟我无关。”
　　郁野笑了笑，没说话。
　　许熠和沈非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在有些方面真的挺像的，比如嘴硬。
　　还有同样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许熠的司机走了过来，“许总，车已经开过来了。”
　　许熠点点头，扭头对郁野说：“就算沈非不当回事，你那个小主人未必会跟他一样不在乎，他还不知道那块石头是怎么来的吧？”
　　郁野“嗯”了一声，面色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许熠没再说什么，低头整理了一下领带，说：“我走了。”
　　“再见，许总。”郁野微笑道，“合作愉快。”
　　许熠看了他一眼，“合作愉快，郁先生。”
　　许熠离开的时候，顺便把沈非也带走了，司机开车经过郁肆和沈非，这两货还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
　　许熠坐在车里，直接对司机吩咐了一声：“把人带上车。”
　　“是。”司机点头应着。
　　沈非就这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个大汉硬塞进了车里，独留下郁肆一个人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郁野拉回了保姆车里。
　　沈非一脸不爽地看着许熠。
　　许熠打开笔记本，面无表情道：“爸让我带你一起回去。”
　　“沈非跟他哥一起回去了，不用担心。”保姆车上，郁野对郁肆说。
　　“嗯。”郁肆应了一声。
　　助理正在帮郁野卸妆，郁野看了一眼心神不宁的郁肆，说：“今天耽搁得有点晚了，让你等太久了。”
　　“没事。”郁肆摇头。
　　郁野默默地看着郁肆。
　　他知道郁肆今天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也一直在等郁肆开口。
　　但郁肆始终没开口，或许碍于外人在场，不方便开口，但比起之前当着助理和经纪人的面，直接把他家的房门一脚踹坏，郁肆现在的性格真的稳重了不少。
　　至少遇到关于沈非的事，他不会变得那么冲动。
　　那个时候，郁野把郁肆从沈非身边带走了。把门踹坏，是因为他想逃，想回到沈非身边。
　　郁野把郁肆带到了自己的住所。
　　没有外人在场，郁肆立刻就沉不住气了，开门见山地问：“你认识许熠？”
　　郁野给他倒了杯水，回道：“他是我那个代言广告的负责人。”
　　“除了这层关系，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关系？”郁肆的语气有些焦急。
　　“没有，我们就是在签合同的时候认识的。”
　　郁野说的是真话，签合同的时候，那的确是他跟许熠第一次见面，但许熠却不是第一次见他。
　　那天签完合同，许熠就把他单独约了出来。
　　“那这个东西呢？”郁肆把血石拿了出来，“血石到底是怎么来的？你瞒了我什么？”
　　郁肆变得有些激动，许熠知道自己说出真相，他的情绪可能会更加激动，但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血石是用沈非的血炼成的。”郁野平静地说出了隐瞒已久的真相。
　　郁肆拿着血石的手一顿，“什，什么？”
　　“在你小时候，第一次被他捡到的时候。”郁野看了他一眼，“族群历史上也有过跟你相同体质的人，改善体质的唯一方法就是接触被标记对象的血液，不管是直接接触还是间接接触，被标记的一方的血液都有镇定和吸引的作用。”
　　郁野把郁肆手里的血石拿了过来，放在手里轻轻摩挲着，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但是最有效最长久的方法就只有这个……”他停顿了一下，下面的话说得有些艰难：“把标记对象的血液炼成血石。”
　　郁肆怔怔的，有些难以置信。
　　郁野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一张慌了神的脸。
　　“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郁野站了起来，从厨房拿了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个小口子。
　　郁肆惊讶地看着他。
　　郁野抬起另一只手，悬空在那只受伤的手指上方。
　　慢慢地，郁肆看到一滴又一滴鲜红的血失重一般地浮了起来，大大小小的血滴像悬挂在半空中的红色宝石，在郁野手底下缓慢游移、凝聚。
　　最后凝聚成了一团鲜红的血珠。
　　郁野朝上摊开了手，那颗液体状的血珠倏地收缩变形，变成了一块无规则的半透明石头，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郁野当年对沈非做这件事的时候，许熠就躲在房门后面，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石头小得几乎看不见，落在郁野的手心，看着就跟一只蚂蚁一般大小。
　　郁肆的那块血石虽然也就一颗珍珠的大小，但是比起郁野手上的这一粒小石子，尺寸已经是很大了。
　　那么多血才只能炼出这么一颗蚂蚁般大小的小石头。
　　郁肆猛地想起了沈非手臂上的那条伤疤。
　　“沈非手上的那个伤，是你弄的？”郁肆揪住了郁野的衣服，情绪有些激动。
　　郁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郁肆的手微微地抖了起来。
　　他最讨厌沈非用伤害自己的办法来帮他稳定身体状态，却不知道自己活了这么些年，所有的安定一直是建立在沈非当年经受的痛苦之上的。
　　难怪许熠会说那种话。
　　血都抽干了……
　　到底是用了沈非多少血才炼出这么大一块血石。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郁肆咬着牙，眼睛慢慢变红，他一把抢走郁野手里的血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你就这么干？！”郁肆冲着郁野吼了一声，“谁让你这么干的？谁让你伤害他的？！”
　　郁野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石，好在血石够坚硬，没有摔坏。
　　他抬眸看了一眼气得眼睛发红的郁肆，忽然也怒了。
　　郁野一把揪住了郁肆的衣服，凑到他面前，冷冷地开口：“我要是不怎么做，你能一直维持人形吗？”他提高了音量，“当初是你标记他的，不然你以为他的血为什么能改善你的体质？”


第81章
　　“是因为我？”郁肆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我标记了非非……所以我才会被他的血吸引？”
　　郁野眉头紧皱，没有回答。
　　郁肆死死地盯着郁野，墨绿色的瞳孔缩小成一条竖线,尖利的牙齿从嘴边露了出来，他暴喝了一声：“说话啊！”
　　郁野很少见到郁肆这样的状态,他一把掐住了郁肆的下颚，冷着声音道：“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郁肆红着一双眼，嘴边的尖牙划破了嘴唇，牙尖变得血红。
　　“放开我。”郁肆冷冷地开口。
　　“你先给我冷静一点。”郁野还死死地钳着郁肆的下巴。
　　“我让你放开！”郁肆吼了一声,用力地扯开了郁野的手。
　　“你他妈给我冷静一点！”郁野一声暴喝,抬手在郁肆脸上抡了一拳。
　　郁肆往后踉跄了一步，嘴角渗出了血。
　　郁野皱着眉，既心疼又无奈。
　　他有些着急了，下手没控制好力度。
　　郁肆低着头,伸出拇指用力地蹭掉了嘴边的血迹。
　　郁野走到郁肆面前,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开口：“不管是谁，只要成为你的标记对象，他的血液都能吸引你，也能稳定你的身体状况。”他停了一下,语气变得轻柔：“只不过你恰好选择了沈非。”
　　“你可以怪我,怪我对沈非那么狠。”郁野松开了手，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也觉得自己够狠,竟然到现在也从来没跟他说过一句对不起,但我从来不后悔当初做的一切。为了你，我只能这么做。”
　　郁肆低着头沉默不语。
　　他不怪郁野,他怪的是他自己。
　　郁野怕郁肆对沈非的事感到自责，却不知道他的潜意识里其实是被自私占去了一大半。
　　如果能够再重头来过，他一定会继续选择这个人生，与沈非相遇。
　　就像之前借着发|情的由头强迫沈非跟自己发生|关系那样，他又想借着这副身体，永远把沈非留在自己的身边。
　　郁野见郁肆稍微平静了点，开口道：“我会找个时间跟沈非道歉的，把当年的事都解释清楚。”
　　“许熠知道这件事？”郁肆问他。
　　郁野点头道：“当年我把你从沈非房间里带走的时候，他就在屋外看着。”
　　要说许熠的心理素质也确实强大，当年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不可思议的画面，居然还能清楚地记下郁野的脸，并在多年后两人再次相遇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郁野。
　　其实许熠当时也被吓得不清，郁野划破沈非的胳膊提炼血石就一瞬的时间，许熠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抱着小猫儿从阳台上跳下去了。
　　许熠受惊过度，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等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才意识到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跑进沈非房间的时候，沈非还没醒，胳膊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冒血，郁野给他吃了特殊的药，类似于麻醉药，能让他昏睡不醒，也感知不到疼痛。
　　当时已经接近清晨，许熠把许志远和沈非他妈全都叫醒了，两个人看到满手是血的小儿子，吓得差点魂都没了。
　　在那之后好长时间，许熠一直都没缓过劲来。
　　他隐瞒了自己看到的一切，没有理由的，只是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大人也未必会相信。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解释无用的事上。
　　沈非手上的伤口很深，留了一道去不掉的疤痕。
　　那个时候的郁野，是以郁肆至上的，他没有考虑过沈非的安危，更没想到将来郁肆还会再跟沈非相遇。
　　“你差点把他害死了。”郁肆咬着牙，恨恨地看着郁野，刚才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开始变得不稳定。
　　“我本来打算离开前找个医生过来的，但是被人发现了，我只能直接离开。”郁野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想伤害沈非，但我只能这么做，只有这样，你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郁野弯腰把地上的血石捡了起来，递给了郁肆，沉声道：“我说过，这个东西很重要，你现在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了，就更应该好好珍惜。”
　　郁肆迟疑地接过了血石，神情恍惚。
　　他轻轻地抚摩着这块鲜红的小石头，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块小石头就是他和沈非之间的羁绊，没有它，他和沈非的世界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汇。
　　郁肆抬起头问郁野：“许熠知道我们的秘密，他不会泄露出去吗？”
　　“不会，要泄露早泄露了，他这个人也挺奇怪的……”郁野忽然轻笑了一声，“感觉跟沈非有点像。”
　　“不像。”郁肆阴着脸，“沈非就是沈非，独一无二的。”
　　郁野看了他一眼，郁肆的脸颊有些红肿，嘴角也破了皮。
　　他也是急昏头了，居然对自己的少主人下了那么重的手。
　　“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郁野说着要去找药箱。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郁肆往门口走，“你早点休息吧。”
　　“我叫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
　　走在回家的路上，郁肆步子轻飘飘的，踩在脚底的路仿佛不太真实。
　　他其实还是有些害怕。
　　怕沈非知道真相。
　　他会不会怨恨我？会不会不要我？
　　虽然郁肆自认为已经够了解沈非了，这些问题还是会控制不住地跑进他的脑子里。
　　沈非现在还在许熠家里，许熠很有可能已经把那些事情告诉他了。
　　他不怕沈非的怨恨，只怕沈非会离开他。
　　带着这些庸人自扰的问题，郁肆一路上都魂不守舍。
　　许熠没把那些事情告诉沈非，他俩甚至没讲几句话。
　　沈非在家里呆的这几天，两人之间的交流基本为零，都是选择性无视。
　　许志远出差不在家，餐桌上只有许熠、沈非和他妈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