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颂意犹未尽地“喵呜”一声，从程谋的肩头跃下，又在程谋的注视中从一个小柜里叼出一些瓶瓶罐罐。
　　程谋认得，这是自己昨天昏迷之后，望月偷偷送过来的。
　　程谋深深望了灵猫一眼，神色复杂，敷衍地给自己上药。
　　不是他不愿与这灵猫亲近，而是他一旦与灵猫亲近，他就会想起在太玄秘境里，江澈将自己推开之后，葬身在火海里的那一个笑。
　　是为魔障。
　　程谋双眼通红，狠狠抠着自己的伤口，仿佛这样能缓解心中的痛楚似的，半晌，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玉佩，握紧在手里，手掌被割破，他死撑着不发出声。
　　他有点想她了。
　　颜颂看着这个样子的程谋，有些不知所措。另外一半玉佩好好地收在他的空间戒指里，但恐怕是没有机会再让它们拼到一起了。
　　“系统啊，男主不会就这么走火入魔了吧？”
　　567道：“不会的吧，宿主你别想太多，还是尽快把这个任务完成吧，不然你连下个月的白条都还不上了。”
　　颜颂：“……”
　　颜颂怕男主想不开，又跳到男主腿间，热烘烘的小身体紧挨着程谋的胸膛，他仰着头，晶莹剔透的眼睛倒映着程谋的模样。
　　程谋有些晃神，抬手在颜颂的后背上抚摸了几下，颜颂友好地打起呼噜，十分乖巧。
　　程谋忽然就觉得心中一轻。
　　人死了不能复生，但还活着的，他起码要顾好。
　　比如，用江澈换来的自己的这条命，以及，此刻他与江澈最后的一分联系——这只猫。
　　师兄不是一直想让自己死吗，那自己就偏要活得好好的给他看！
　　气死他，恨死他，让他永远也如不了愿！
　　颜颂忽然感觉到男主身周气势一变，眼神也变得幽深不可捉摸。他心中欣慰，许是他就地想通了什么。
　　程谋轻声说道：“你以后要跟着我，跟好。”
　　一连数日，程谋都去下山历练，他回来得越来越晚，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拼命。颜颂心疼他，却不能暴露什么，只能一边变回原身，命望月往程谋这边送药，一边变成灵猫，等程谋晚上回来的时候听他说话，替他舔舔伤口，哄他开心。
　　每每这时，程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会把心中的脆弱露出来给颜颂看，会给他讲他在山下遇到的趣事。苦中作乐。
　　颜颂心疼他，这个时候会整个依偎在程谋怀里，用身上的温暖企图让他觉得好受一点。
　　在这些黑暗无盼头的日子里，灵猫几乎成了程谋的唯一疗伤寄托。
　　终于有一天，程谋下山的时候，因前一日太过劳累，第二天走的时候，虽落了锁，却忘了关窗。
　　567：“宿主，好机会，开始做任务吧。”
　　颜颂叹气，心中仿佛有个大窟窿漏了风。程谋所得到的温暖与关怀都是他给的，他却要在一次次施予之后，又将这些东西收回。
　　只有希望的幻灭，才叫绝望，若是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就无所谓绝望了。
　　颜颂也知道自己是在一步一步逼程谋走上绝路。
　　颜颂以灵猫之身从大开的窗子里纵身跃出，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自己的小院。凌断峰上的人都知道大师兄讨厌猫，而且现在大师兄正是闭关冲阶的关键时刻，若是有一只不知好歹的猫跑进去，打扰了大师兄的清修，那结果会怎样？
　　-
　　整整一天，程谋都有些心神不宁，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可具体又想不起来，实在无心历练，就早早回宗门，半路上，还停住脚给灵猫买了些它爱吃的酥肉。
　　他今天心情不错，想着一会还要把猫搂在怀里好好抱抱它。可等他回到凌断峰的时候，觉得山上一片死寂，仿佛有哪里不对劲。
　　他急匆匆地冲回院里，看见窗户未关，登时，心就凉了一半。


第14章 绝情绝义，兄弟反目
　　“系统，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啊？本来人家男主跟这个小猫咪好好的，我非要当这个恶人。”
　　567的机械音听起来有些冷漠：“宿主，这是你的任务，也是程谋的成帝之路所必须经历的东西。”
　　“可我还是觉得，这太残忍了。”
　　“人所得到的，与他所失去的东西都是等价的，不可能有人什么都不付出就会得到他想要的。程谋想变强，他想受万人敬仰，他想让别人都看得起他，那他必须就失去得要比常人多。”
　　颜颂听完这番话，长长叹气。
　　“567，把我换回来吧，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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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谋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手中一松，油纸包好的酥肉落在地上，激起一小圈浮尘。
　　窗子是开的。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开门锁的时候，手一直在抖，禁不住想若是猫没在屋子里会怎样？它会去哪？
　　脑子里在胡思乱想，手中的动作就慢了下来，三重锁还没打开，就见望月跌跌撞撞地跑来，边跑边喊着什么。
　　程谋远远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发空，耳边也都是嗡嗡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二师兄，你的猫……你的猫，大师兄快气疯了！”
　　程谋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都来不及想，推开望月，直朝颜颂的院子冲了过去。
　　“宿主，男主来了，快动手！”
　　耳边567逼命一样，颜颂无奈，求着系统给自己加了个马赛克效果。
　　一瞬间，从院门跑进来的那条路显得格外漫长，程谋亲眼看见自己的猫被一柄铁剑贯穿，它连挣扎都来不及，猩红的血色染红了雪白的毛，也染红了程谋的双眼。
　　程谋声嘶力竭：“师兄！”
　　颜颂余光瞥见程谋仓皇赶来，他听见那声称呼，冷然一笑。
　　十年来，这是程谋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叫他一句师兄，还是为了一只猫。
　　颜颂嘴角挂着笑：“师弟，玩物丧志，你本为师尊的亲传弟子，怎能与这些东西厮混？”
　　他举着已经没了声息的灵猫，嘴角的笑残忍又冷酷。
　　颜颂是多精明的人，也是多无情的人，杀猫这种脏他手的事，他怎么可能用本命宝剑？
　　程谋心中一沉，黑眸中燃烧起熊熊烈火：“师兄，猫是我的，若是它有冒犯之处，你看不惯、受不了什么，冲着我来就是，你拿它撒气做什么，何必为难些无辜的。”
　　颜颂手腕轻轻一抬，猫沉沉落地，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嘴角抬着，单手拇指与食指轻捻，似是极嫌恶手上沾的血迹，甚至给自己掐了一个清净诀。
　　程谋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攥紧。
　　颜颂眼皮垂着，轻描淡写地：“程谋，你记好，没有人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你身边死去的人都是受你的牵连，有他们替你死，替你挡在前面，你还能天真多久？”
　　颜颂这句话仿佛戳中程谋的死穴，让他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
　　“好师兄，你懂什么？”
　　望月和流江脸色骤变，吓得不轻，七手八脚地去拉他，却被一把推开。
　　“你是掌门首徒，你风光无限，你从生来走的就是阳关大道，你没见过在阴沟里爬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颜颂一张脸愈发寒凉：“程谋，滚出去。”
　　程谋冷笑：“凭什么我滚，你害死了我的猫，凭什么？你心情好就给人好脸色，心情不好就把人踩下去，你多厉害，哈，我的好师兄！”
　　颜颂脸色漠然，一剑刺入猫尸，灵猫的身体还未冷下来，鲜血喷涌而出，有几滴甚至落在了程谋的脸上。
　　“多说一句，多刺一剑。”
　　程谋的话音戛然而止。
　　“叮，恭喜宿主获得黑化值15，积分1500，当前黑化值51，积分余额﹣16200，+1500。”
　　颜颂道：“滚。”
　　他以为男主会见好就收，哪知程谋这次异常坚定，他竟朝着颜颂的方向行了长辈礼，他许是冷静了些，脸上现出凄苦：“师兄，请将灵猫还给我，我寻个地方将它厚葬。”
　　颜颂面露嘲讽：“一只畜.生而已，你这是何必？”
　　何必忤逆我，何必与我撕破脸皮，又何必拼着侮辱自己，也要将这猫要回去，以前的侮辱你还没受够？
　　程谋垂头，面容藏在黑色的衣袖中，叫人分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还望师兄慈悲，凌断峰向来都没有糟践生灵的先例，就算灵猫实属魔兽，近来，它常伴我左右，不见歹心，我也该让它安息。”
　　颜颂眼中寒芒更盛：“让它安息？那你在太玄秘境之中，猎杀的那百只魔兽又该怎么算？如你所言，那岂不是要挨个为它们造墓？荒唐。”
　　少年双膝跪地，抬起头来看着颜颂，脊背挺直，宛若一把笔直的利剑。
　　“师兄，灵猫与它们不尽相同，它极通人性，还请师兄破例，网开一面。”
　　“系统，这要怎么说？”颜颂实在心软，他就见不得别人求他。
　　567声音冷酷：“宿主，你就先让他回去，等晚些时候你亲自把猫给他送过去。”
　　颜颂狐疑：“你这什么意思？”
　　567道：“宿主，你照我说的做就是，我肯定让你完成任务，顺便还涨黑化值。”
　　颜颂相当怀疑：“你别坑我啊。”
　　567：“我坑你干嘛，咱俩现在的目的是一致的！”
　　颜颂无法，只能照做。
　　颜颂忽然收了脸上的狰狞怒色，忽然向程谋方向走了两步。
　　流江和望月时刻注意着情况，乍一看见颜颂这动作，均是吓得不轻，担心他会出手做出什么师兄弟相残的事。
　　两小童都迈出了步子，看样子是只要颜颂出手，他们就会出手相拦。
　　颜颂神色淡淡：“程谋，我不骗你，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天色一黑，我便将它送回。”
　　程谋不语。
　　流江和望月焦急地对了眼神，一致打算将程谋劝回他自己的小院去，让程谋见好就收。
　　程谋阴沉的目光扫过颜颂，扫过流江和望月，最后定在了无声息的灵猫身上，半晌，他艰难发声：“好，还望师兄能履行承诺。”
　　颜颂发出声意味不明的笑，负手而立。
　　流江和望月小心翼翼地追着程谋的背影，小动作不断，你推我我推你，似是暗地里计划着什么。
　　颜颂冰冷的话语传入他们的耳朵：“在看什么？不如我把你们送去服侍他，也省的你们日夜操心。”
　　流江与望月均是一惊，连连摆手，赶忙追着颜颂表明衷心。
　　颜颂冷哼一声，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寡淡，最终他受不了两小童的聒噪，抬手轻挥，给他俩下了个禁声诀。
　　“滚去面壁思过，别来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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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7，这是不是太残忍一点了？”颜颂看着面前的猫尸，一阵战栗。就算那只是个空壳，视觉效果也相当具有冲击性。即使567给他加了一层马赛克，他强大的脑补能力也会脑补出个差不多的场面来。
　　567：“宿主，如果你想尽快还清你的债务，你就听我的，本金牌系统从来不会出错的。”
　　颜颂幽幽道：“上次变成江澈的时候，你还把参数都设置错了。”
　　567：“……”颜颂竟然感受到了567的无语中透露出丝丝缕缕的无奈！
　　“宿主，本系统不拘小节，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不值再提，我们还是来说说这个处理猫尸的事情。”
　　颜颂又道：“就算我照你所说，给这只猫扒了皮，血淋淋地扔男主门口去了，让他恨上我，离黑化又近一步，那我还是还不清我欠下的那一万多积分啊。”
　　567：“日积月累，好事多磨。”
　　颜颂：“我呸！”
　　实际上他自己也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剥皮这种事，他本身是个连鸡都没宰过的文弱大学生，哪下得去手。
　　最终，颜颂决定找个枕头，施了障眼法，变成一个血腥的被剥干净皮的猫尸，贴上一张符，给扔男主门口去了。
　　而这个真正的猫尸，被他抱到后院去，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给堆了个小坟包，找到一块石头，充当墓碑。
　　他蹲坐在这座简陋的小坟头前面，低低道：“你别怪我啊……”
　　紧接着，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警报，警报，ooc警报，ooc警报，请宿主停止一切行为，否则黄牌警告。”
　　一人一系统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警报声再次响起。
　　“叮，警报，ooc达成，ooc达成，系统发放黄牌警告，同时扣除积分一万点，当前总余额，负26200积分。”
　　颜颂：“！”
　　567：“？”
　　颜颂现在恨不得掐着567的脖子疯狂摇晃：“怎么回事？怎么又扣积分了？我他妈！我哪ooc了？567，我自己偷偷摸摸的把它埋了都不行？”
　　“卧槽了，我真是……”
　　567也很懵逼：“宿主，宿主，冷静，冷静！QAQ”
　　“冷静不了！这什么事啊，老子不玩了！”
　　“宿主，你冷静一下，我去主系统空间那去反馈一下，看看是什么问题，我不在的这两天你要乖乖的QAQ”
　　“快滚！”
　　颜颂忙着跟567发火，没有注意到阴暗处一个一闪而过的小小身影。
　　颜颂这边鸡飞狗跳，程谋那边却已经把房子给掀了。
　　程谋看见被扒皮扒得干干净净的灵猫，双瞳充血，青筋爆出，全身的灵力似乎已经不受他控制，到处乱窜，爆发出的灵能带着冲力，直接冲垮了程谋住着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