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渊看了一会儿那案台,开口道,“上面被动过了。”
沈风渠按照他说的上前,到了案台边缘,他去把荜阙的神像拿下来,荜阙是男生女相,所以雕刻的神像是并膝跪坐的。
而底下的坐台明显要大一些,看起来像是供奉打坐的僧人神像,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神像被人换过了。
沈风渠拧了拧眉,拿起底下的坐台看了看,发现坐台背面,刻的有两片微不可见的竹叶。
当世高僧,无俦以玉簪花为信物,无佑以竹叶为信物。
竹叶刻的并不明显,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符。
沈风渠把神像又放了回去,对楚临渊道,“走吧。”
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案台上的荜阙垂着眉眼,神情依旧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眉眼之中带着几分悲悯。
……
地宫的入口依旧是他们上次去的样子,沈风渠点燃了长信灯,牵着楚临渊进去,路上碰到侍女,把路过的灯盏全部都点亮了。
每次面对侍女的时候都有种侍女在朝着他笑的错觉,沈风渠掌心里冒出来冷汗,一旁的少年握紧了他。
“师尊,不用害怕。”
楚临渊说着,手中变出来一把长鞭,长鞭扫过去,路过的侍女头上全部都盖上了一张白布。
沈风渠正在点灯,猝不及防地对上被白布遮住的侍女,白布下五官若隐若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到底下的五官似乎动了一下。
唇角轻轻地向上勾了起来。
他有些无语,“你给她们盖白色的,一点也不吉利。”
反而看起来更恐怖了。
楚临渊在他旁边顿了一下,长鞭顺着扫过去,白布全部都变成了红布,看起来像是一个个鬼新娘,沈风渠脸都木了。
被他这么一搞,他倒是没那么害怕了,点上了灯,再去看之前看过的壁画,依旧是被改动过的。
改动后的壁画意思很简单,是好人没好报。
壁画上的内容有一些讽刺,沈风渠看了一遍之后就收回了视线,他轻声问,“你说,他会在这里吗?”
既然都把他们引到这里了,应当是会现身的。
神像那么明显的被换掉,又刻上竹叶,分明是引他们过来的。
楚临渊看了一眼深处的地宫,握紧了他的手,“不知。”
在这里最好,他直接将人杀了,省的再继续找了,以绝后患。
反正上一辈子……也是无佑带头集仙门围剿他,那妖僧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早已入魔还不自知。
沈风渠和楚临渊继续往地宫深处走,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周围侍女手上的灯全部熄灭了。
四周安静下来,沈风渠下一刻便感觉不到楚临渊了,他手腕上还系着命理红线,红线还在,他稍微放下了心。
重新燃上了灯,沈风渠这才发现,周围壁画消失了,墙壁上空荡荡的一片,侍女雕像后面,多了一双素色的靴子。
沈风渠站在原地没动,灯光映过去,后面的人影显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无佑,但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身竹叶纹长袍,眼底清澈见底,手中拨着一串儿深色的佛珠,无佑看着他眼底情绪平淡。
无佑声音平淡动听,“沈施主,我已经提醒过你许多次了,没想到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提醒过他许多次了?
“奉佛村里一次,上次地宫壁画里一次。”
沈风渠这才回想起来,当时奉佛村里殷长灵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的,想来是无佑当时在警告他。
一直让他不要包庇邪崇,邪崇说的便是楚临渊。
“既和邪崇私通,你愧对沧澜,有辱当世之名,可知晓自己翻了滔天之错?”
沈风渠有些惊讶,这个无佑管的可真宽,他冷淡地开口,“无佑大师当真是心系天下,但是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我与我徒弟如何,和无佑大师似乎无关,不劳您操心了。”
“若是寻常弟子,我自然不会多管,但是你徒弟怀有魔君印……日后屠戮仙门为祸苍生,你纵容包庇他,便是过错。”
无佑嗓音依旧听不出喜怒,因为修为过高,他甚至感觉不到灵力的波动,然后四周突然发生了变化,无佑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看看吧……日后他是如何屠戮仙门的。”
沈风渠愣在了原地,周围换了副景象,尸山血海一片,黑色的魔气在周围笼罩,惨叫声连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重的让人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站着没动,在血海尽头看到了一道人影。
男子一身玄色银纹长袍,墨色的长发散在身侧,身形修长俊逸,手中长鞭淋漓了一地的深红,气质阴冷森寒,艳丽的脸上带着一抹血迹。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男子回过头来,墨色的眼底翻涌着腥红,冷白的指尖缓缓擦掉了血迹,唇角微不可见的扬了一下。
“沈风渠?”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
沈风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知道如今幻境应当是假的,他手里变出来了月照剑。
一道剑意扫过去,男子站在原地未动,修长的指尖握着长鞭微微一扬,将他的剑意粉碎在半空中。
男子低笑了一声,眸中翻涌着无尽的墨色,“找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晚安安~( ̄▽ ̄~)~
————————————
感谢在2020-10-10 16:44:51~2020-10-10 22:3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如月七、4739423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月七 21瓶;夏花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斩恶念
长鞭迎面劈过来,沈风渠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空气中的灵力迸溅成波纹向四周蔓延,他堪堪地侧身躲过,耳边风声割裂传出劲响。
地面上陷出一条条裂纹,紧接着向下凹陷,周围的尸体顺着震动掉进了深渊里。
天空尽头都是血染的深红,沈风渠在长鞭再次过来的时候用长剑挡住了,身形向后退了数步,雪白的长剑扬出来剑意,挡住了席卷而来的藤蔓。
对面男子看起来无比的阴沉,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那是一张和楚临渊一模一样的脸,沈风渠被那眼神看着,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心里闷闷的,然后他不由得去想,若是他帮楚临渊重铸灵根,到时候楚临渊会不会也会因此恨上他?
没等他多想,面前多了一道人影,楚临渊挡在他面前,手里提着玄黑长剑,长剑出鞘迎了过去。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交织在一起,周围魔气翻涌,玄衣男子握着长鞭,眯眼看向楚临渊,目光不善,“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儿宰了。”
楚临渊表情冷淡,没有开口回应他,依旧是挡在沈风渠的面前,把人护在身后。
“师尊,你离远些,在旁边等我一会儿,我解决了就去找你。”
少年对他这般说了一句,冷白的指尖握着长剑,玄色的长剑冒出来无尽的威压,地面上不停震动,月华长袍翻飞,和玄衣男子的魔气碰撞在一起。
沈风渠听话的退到了一旁,让他动手,他确实对着那张脸下不了手。
无佑应当就在幻境的哪里看着他们,沈风渠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传了道音给少年,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如今要先找到无佑再说。
沈风渠到了一处山洞里,山洞潮湿阴冷,里面的墙壁上刻着许多壁画,光线过暗有些看不清楚,他点燃了一盏长信灯,照着去看上面的壁画。
壁画上面刻的是一个书生,这名书生出身贫寒,然而极赋天资,从小发奋苦读,奈何命运舛瞬,迎来人生中一次又一次的不幸,日日苦闷难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来书生遇到了一个僧人,僧人说要度化他,在僧人的帮助下,书生渐渐地从低落阴影中走出来,不再沉浸过去,逐渐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
这般的过了几年,在大家都以为事情已经好转、风平浪静的时候,就在平淡的一天,书生上吊自杀了。
自杀前,书生给僧人留了一封血书。
一字一句,泣血难平。
沈风渠看到了那两行字,微微愣住了。
“三尺微命,一介书生。空余长志,难越关山。”
这是他在上古遗迹村落里那间破院子里看到过的,想来这上面的僧人应当就是无佑。
这道关山,书生最后也没能跃过去,选择用死亡来逃避。
沈风渠还在思索,察觉到旁边传来了细微的动静,他眼角扫到一角月华白袍,还在惊讶居然这么快?
“解决了?”
他尚且未转过身,身后的人箍着他的腰大力的将他抵在了墙上,灼热的气息扑洒在他脖颈上,沈风渠额头磕在壁画上,有些疼。
不知道少年又在胡闹什么,他掐了一把少年的指尖,“松开,你有没有受伤?”
沈风渠转过身来,对上一张熟悉艳丽的脸,艳丽中带着几分阴冷,他眼角又扫到了一截深色的藤蔓,心道不妙,袖中要变出来月照长剑。
然而对方比他反应更快,藤蔓缠绕住他的手腕高举过头顶,沈风渠背后靠在墙壁上,手腕想要挣扎,藤蔓束缚的更紧。
他看着面前的“楚临渊”,下意识又朝山洞外看了一眼,目光里带着担忧。
男子垂眸盯着他看,冷白修长的指尖捏住了他的下颌,然后缓缓地向下,轻轻拨开了他的一角衣襟。
看着上面绯红的痕迹,嗤了一声,“你们做了。”
沈风渠察觉到了面前人气息十分阴沉,知晓只是幻境里的假象,所以并没有出声,默默盘算着如何先解开藤蔓。
“你对魔君印还真是执着……如今不惜张开腿……”男子由下向上去碰他的那张脸,目光阴冷,手腕翻转出来一把银刃,抵上了他的脖颈。
银刃折射出来冷光,底下的皮肤冷白如团雪,他微微用力,便蔓延出来一抹深红的痕迹。
沈风渠疼的拧眉,闷哼了一声,手指凝聚出来灵力,在他要挣开藤蔓的那一瞬间,一道刃风劈了过来,外面进来一道人影。
少年神色冰冷,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剑,刃风劈开了他手腕处的藤蔓,男子闪至了一旁,墙面上的壁画裂开了一道长痕。
沈风渠手腕上凝出一圈儿青紫,跪坐在了地上,手里长剑还未变出来,一道刃风又朝着他过来了。
没等他用剑挡回去,面前多了一道人影,他听见一声闷响,眼睁睁地看着楚临渊的胸口被藤蔓贯穿了。
他瞳孔微缩,眼前是刺目的鲜血,对面握着藤蔓的男子似乎也没有想到,神色之间闪过一丝复杂,有血“啪嗒”一声从藤蔓上面滴落下来。
楚临渊站在原地没有动,玄色长剑蕴出来无尽剑意,剑意落在男子身上,男子化为魔气在空中散尽。
“谁让你过来挡的?我又不是躲不过去?”沈风渠心里闷闷的疼,在楚临渊肩膀处推了一下,看着他脸色变得更白了些,动作转轻。
楚临渊垂眸看着他,唇角绷紧,“师尊有没有受伤?”
“你还有空担心我?”沈风渠有些无语,看着他胸口处的大窟窿,一点点的变小,也有些震惊这小子的愈合能力。
没一会儿伤口渐渐愈合,那之前手腕上自己划出来的伤口,应当是自己不愿意愈合,所以一直放着没管。
沈风渠注意到他眼底似乎又有腥红冒出来,周围魔气翻涌,他握住了少年的手腕,“没事了,不用害怕,都是幻境。”
注意到少年的目光落在他的脖颈上,沈风渠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疼,他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楚临渊握着他的手腕微微使力,指尖冒出来白光,帮他把脖颈上的伤愈合了。
少年指尖上沾上鲜血,眼底闪过腥红,魔气在周围围绕,声音很轻,“怪我……又让师尊受伤……”
沈风渠感觉到他的指尖一直在上面,似乎想要把上面的血全部擦干净,楚临渊的神色也开始变得不正常,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你不用自责……渊儿?”
沈风渠握紧了他的手,“没事的,这些都是假的,你不要被迷惑了,师尊这不是好好的吗?”
“没事了,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沈风渠悄悄地把脖子上的血和身上沾的血迹抹掉,他牵着少年,轻轻抱着,在他背上拍了拍。
“师尊真的没事……”
楚临渊又握着他的手腕,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里的腥红才慢慢消下去,逐渐恢复了正常。
隔着半空中传来一道视线,沈风渠似有所觉的看过去,在山洞深处看到了一道人影。
无佑在远处壁画前站着,看着他们,轻轻摇了摇头,眼底翻涌着悲悯。
“纵凶,便是大恶也。”
话音落了,四周幻境又变了,魔雾不断翻涌,沈风渠用长剑挑开了黑色的魔雾,银白色的光芒照耀四方,念咒声不断在耳边响起,无尽的威压朝着他们翻涌过来。
恍如铺天盖地的巨浪一般,沈风渠抵住威压的那一刻,喉头便溢出来一丝腥甜,周围金光和魔雾交织,依稀是一口巨大的钟朝着他们倒覆过来。
灵力在半空中迸溅出来,漾出来一圈又一圈看不到的波纹,碰在皮肤上传来刺痛,沈风渠感觉到身边一轻,眼角扫到了一角月华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