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抵在强行动手和放任对方之间犹豫几秒,最后狠心走到裂缝边缘, 头也不回的跳了进去。田粒粒也拽着程小鸣跟在后面。
这妹子跟当初见面时的性情一模一样, 看似对什么都满不在乎, “醋姐这是尊重你俩的选择, 她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不管怎么做, 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成。”
“我当然不会插手你们的事,”田粒粒瞥他一眼, “你又不傻。”
三十秒。
田粒粒冲他摆手, “走了啊。”
整个世界彻底清净下来。
因为身份是卡牌,廖沉凡被强行归入格式化行列, 无法自由活动。阴希突然想起自己刚进游戏的时候,某张SSR因为损害游戏系统被疯狂扣值。
挺理解的。
他余光瞥见什么东西,抬头向斜后方看。
猩红色的警灯从世界外围亮起, 将整片空间彻底包裹其中,墙壁上和房屋里一切由数据构成的物品和角色都在灯光笼罩下化作虚影。
空间上半部分已经被彻底销毁,袒露出外面的虚无空间。
成千上万个世界被引力吸引到一处,汇集成巨大光芒,每个世界经由撞击都会破碎成零星块状,产生的波痕肉眼可见的漾出数百米。
其中不知道哪个世界发现这里的存在,气势汹汹冲过来。
阴希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处,直到刺眼白昼般的光充斥满全部视野,触感在瞬间消失于无。两个世界经由这次碰撞,变得支离破碎。
他在闭
“欢迎新主人的到来。”
·
“……”
“所以你到最后也没把卡牌集齐?那个大佬集齐了吗?”蹲在办公椅上的妹子披着外套,听得无比入神,“你这居然是个抽卡游戏??”
程小鸣:“……”
程小鸣:“你怎么不关注重点?”
“重点是,你居然没把大佬带出来?”妹子啧声,“你这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她只是开个玩笑,毕竟本来也就只当个故事听一听,没打算认真。
但讲故事的人却突然情绪低落起来,把电脑桌下的键盘推回去,乌龟翻身似的仰躺在办公椅上,叹了个足足十秒钟的气。
“我现在回想,当时为什么不生拉硬拽把他拽回来,应该只是下意识选择,毕竟当时情况太紧急。”程小鸣盯着天花板,语气里带着些自责,“当时有个一起闯关的姐,她劝大佬来着,但是没劝动。”
“怎么跟你描述……你可能不理解我当时的心情。”
妹子把外套裹得更紧些,心想这人讲故事莫不是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我当时居然在想,大佬这样做其实没什么错。换作是我,我应该也会那么选择。毕竟爱人在这里,外面世界也没什么好期待的。就算是跟着整个世界一起被毁,我打心眼里也高兴。”他感慨道:“我就觉得,他们就该是这样的结局。”
“没有像那个姐一样,太理智的去考虑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生死在大佬眼里好像都不算什么,所以我,”他停顿几秒。
这些话已经不算是故事,也不算他在跟谁讲,像是自言自语,自己给自己一个答案。
“我应该不后悔吧,”程小鸣默默点头,“嗯,如果我再回去最后那几分钟,应该也不会生拉硬拽着大佬离开,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呦,还讲上头了。”妹子把外套穿好,利落转过办公椅按开电脑,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有这么个游戏这么两个人呢,你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程小鸣:“大佬是我高中同校同学!”
妹子:“知道了知道了。”
程小鸣:“他带着我杀过鬼!还打过怪!”
“刚才群里发通知说
程小鸣:“……”
他嘀嘀咕咕扭过去,抓着鼠标在电脑屏幕上一通乱点。
妹子又说:“领导派新任务了,我把文件给你发过去哈。”
“哦。”程小鸣点开消息栏里跳动的小信封。
“诶,你这昵称什么意思,还‘抱紧希腿’,当初你进公司的时候我就想问,”妹子笑的喘不过气,“这个希是谁啊?你还是个腿控?”
“不不不,”程小鸣粗略看完文件,立即拉开键盘开始啪啪啪敲打。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咕哝一句:“他的腿我可不敢控,控了怕不是要死。”
说要加班到凌晨一点,但没人愿意那么晚回去。
整个办公室的人加班加点,总算赶在凌晨十二点来临之前完成工作。程小鸣原本跟那妹子约好一起回家,结果对方突然说要去闺蜜家住。
他也没说什么,自己打了辆车。
从公司到他租住的地方,打车只需要十几块钱,不算远。
原先都是步行回去,但今天恰巧飘了些雨,深夜十一点的车也不好打。他一边往回家的路上走,手机开着打车软件,走了一小半路后才打上车。
程小鸣在雨里疯狂打哆嗦,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条路眼熟,像是之前在哪里走过……
并且应该伴随有某些并不美好的体验。
SOM崩塌,游戏结束以后,社会上有段时间流传出有关抽卡游戏的新闻,但大多被当作奇谈怪论,顶多上个杂志被专家点评两句,最后不了了之。
当时出来以后,他跟醋姐几个人在出口处守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出口是在一家银行门口,路过的人险些以为他们是要抢劫,差点报警。
但末了还是没把人等出来。
当时殷簇崩溃的在路口哭得没个人样,哭丧似的,但哭完以后就抹泪走了。
“拿得起放得下,阴希他们对我有恩,算是大恩吧,之前在公司里时就没少照顾我,恩人死了,我不掉几滴泪也说不过去。”殷簇在视频那边瞪大眼睛,揪着袖口把摄像头擦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忍不住问:
“公司加班。”程小鸣被冻的倒吸鼻涕。
“所以你找我跟田粒视频是因为你害怕?”殷簇直接被气笑了,“我特么差点以为你良心发现想起我们,果然。”
程小鸣难过到变形,“我也不想啊,但有几只社畜能过得像粒姐这么潇……”
他话说一半就没了音。
殷簇以为是网络卡顿,也没多想,自顾自扯了个话题继续聊:“我最近一直在想个问题,总觉得当年阴希留在世界陪SOM一起格式化这事有点奇怪。或者应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但也只是觉得,没什么凭据。”
“要是当初他能跟廖沉凡一起出世界,咱们现在就能凑够五个人,去吃楼下新开饭店的套间餐,满三百减五十的优惠。”殷簇啧了声,“你那边怎么这么卡?田粒也不说话,我一个人叨叨半天,显得话很多。”
她说话时没看屏幕,在洗菜。
直到洗完菜后也没听到程小鸣的声音,殷簇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蹙眉凑过去看手机——程小鸣那边的摄像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成了后置。
画质高糊,也没什么灯光,看什么都是只有个轮廓。
殷簇问:“这是个什么东西?你在拍什么?”
“……”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姐!!!”音孔那边骤然冒出对方失去控制的哭嚎声,摄像头随即疯狂颠簸,“我他妈看到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
在游戏里待过那段时间,别的没练成,遇到恐怖事件后的求救措施倒是熟记于心。
程小鸣鬼嚎归鬼嚎,双腿发软但也跑得飞快,他迅速把自己的定位发到了和殷簇以及田粒粒的三人群里,然后拔腿就跑。
身后那东西追他追得很紧。
其实程小鸣也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是无意间扫见时,看见那东西血肉模糊的,眼珠子吊在脸外面,只看一眼就没敢再看。
而且那东西还不在少数。
这周围是片工业区,凌晨时候根本没人经过,连辆车都没有。幸运的是殷簇她们住的地方离这里都不远,骑车来也就几分钟的事。
程小鸣疯跑几分钟。
最后在前面的路口处看到了推着自行车,一身睡衣还头顶干发帽的醋姐。
“这都什么东西?从哪里跑出来的??”她站在自行车上冲街道另一边比了个手势。
程小鸣推着她的自行车拼命往前跑,“我也不知道,就刚才跟你们视频的时候没看路,再一抬头,我靠,就看到这群东西了。”他跑得有些急,喘气喘得厉害,“会不会有另外的恐怖逃生游戏又冒出来?这是又盯上咱们了??”
殷簇没顾上回他的话,转身把自行车丢进了身后的鬼堆里。
那些鬼黏糊糊贴着地面爬行过来,一张脸畸形变换,被自行车砸中后也没太大反应,甚至会上嘴啃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
田粒粒原本应该是想冲上来偷袭,看到这幕以后默默转身,按照来路跑了回去。
程小鸣头皮发麻,“姐,咱们能打过这些东西吗?”
殷簇:“不能。”
程小鸣:“……”
像是能看出他们的意图,趴伏在地上的鬼突然转换方向,从其他角度绕了回去。
等程小鸣他们跑到尽头时,发现前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满了这种粘稠漆黑的东西,惨白眼珠子嵌在地上,骨碌碌盯着他们转。
包围圈越缩越小。
程小鸣满脸绝望打开手机里的录音功能,“录个音吧,当遗言。”
殷簇:“……”
殷簇:“你自己先说。”
“我……”程小鸣艰难出声:“我好想小希和凡哥。”
殷簇&田粒粒:“…………”
包围圈已经缩到只剩半径一米的大小。
“这又不是在游戏里,也没有卡牌,就算阴希和廖沉凡在这里,也不一定能救你出去。”田粒粒啧声,“这都几年了,你是天天晚上做噩梦梦到鬼吗?最后还会被人救?”
殷簇说:“他前两天梦见吃阴希和廖沉凡的喜酒,更扯。”
程小鸣也顾不上反驳她们,这会鬼已经爬到了他脚面上。
类似于一脚踩进沙漏中的感觉,浑身力气都不由自己控制。程小鸣想说话也出不了声,浑身抖成筛糠,目不转睛注视脚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些鬼突然放慢速度,似乎也没有要伤害他们都意思,只在触碰以后便飞速撤开。
程小鸣一愣,后知后
黑雾在深夜中凭空生出,如水中墨般在倏忽间晕染开,
有人被从其间托出,本就病态冷白的皮肤被衬托得几乎发光,青年双手垂在身侧,无名指上扣着枚精致小巧的银戒,腕骨干净利落的弧线隐没在衬衫袖口,显得整个人羸弱又清瘦。
他眨眼看过来时,眼底的光被月色映得明亮了些,眼皮上的小痣一跃而出,显得灵动而妖异。
阴希负责出场,黑雾负责放鬼。
跟赶羊似的,黑雾把满地鬼赶回一个包围圈里,工作态度极其诚恳认真。
阴希在三人目瞪口呆又格外复杂的注视下走近,最后站定。
几年时光仿佛定格在当初世界崩塌的瞬间。
程小鸣大脑短路,张嘴半天才蹦出一句:“……你是?”
“阴希,”
来人站得规矩,看起来很乖巧,
他停顿几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颇为认真的盯向程小鸣,问:“你说你想廖沉凡?”
作者有话要说:阴希:危 险 凝 视
第89章 逛街
长相可能像, 名字可能一样。
但程小鸣敢肯定,除了他家阴希大佬,不会有第二个人在自我介绍后面跟这种问题。
“……”
他讪讪道:“那个, 我也不只是想凡哥了, 我还想你了, 我就是刚才太害怕,小希你别多想,我。”
“阴希?”
这声以后,几人间的气氛才被拉回正轨。
廖沉凡把满地的鬼赶回去,拨开黑雾走出来时,正对上殷簇百感交集的视线。这姑娘以前就是所有员工里情绪最敏感的一个, 多年过去, 现在依旧是老样子。
田粒粒不大喜欢这种矫情又煽情的气氛,皱着眉, 但也没打断。
“你还活着怎么不跟大家说一声?我当时劝你的时候怎么不跟大家解释?”殷簇机关枪似的砰砰砰蹦出一连串问题:“我知道你这人一向不拿谁当朋友, 但你能不能多提一句?保不齐别人拿你当朋友了?”
阴希站在那里, 默不作声听她质问, 安静的仿佛一片虚影。
如果不是后来这人出了声, 她真要以为这又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幻象。
阴希说:“我有概率活, 所以才会留下来。”
“但不是万无一失,所以没说, 毕竟接受一个人活着比接受一个人死了容易得多。”他察觉到廖沉凡走到他身边, 习惯性攥住他外套一角,仿佛这样才能心安。
当时SOM已经易主, 旧公司彻底散架。
如果系统没有重新开始的打算,就不会在游戏终止的时候以格式化来收尾。他也是在最后时刻,看到所有世界支离破碎被分解, 却并未消失,才得以真正确定内心的猜测。
或许其他任何一个人留下来,都不会逃过被格式化的命运。
但他身为接手SOM的新主人,留下来就意味着代领万千世界碎片重建空间的选择。他不会被格式化,系统不舍得抹杀他。
说到底确实是个赌,但阴希认为这个选择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犹豫。
毕竟在他真正接手的时候,发现廖沉凡也已经用生硬手段彻底独立出游戏设定,成为不受SOM制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