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希绕到床的另一边，蹲下身，掀开那块床铺。
　　底下藏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三个人，其中的成年女性很明显是之前的苏姐。
　　另外还有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姑娘，绑着冲天羊尾辫，大抵就是殷簇。殷簇身边还站着个男人，阴希盯了几秒，认出就是自己先前在NPC眼里见到的男人。
　　这是张全家福？
　　他拿起照片，一抬头，正好撞见刚才还熟睡的“殷簇”已经坐了起来，直勾勾盯着他。
　　“他们好看吗？”
　　几乎是在这句话被问出的同时，从无数个“殷簇”的身上突地蹿起火光，瞬间弥漫大半个房间。
　　田粒粒他们从火墙的那边绕过来，扯着嗓子冲他喊：“得毁掉！！”
　　他站起身，觉察出身边有动静，便迅速错开脚步。
　　从右手边的火势里猛地窜出丝缕白雾，化作斧头狠狠劈开了他面前的床铺。
　　“殷簇”连着床一起被劈成两半。
　　始作俑者宋绛在旁边癫狂大笑，“我毁了！最后赢得还是我！”
　　阴希盯着已经成两半的“殷簇”，愣了几秒的神。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殷簇似乎是抱着图纸在自己面前崩溃大哭过，图纸被眼泪浸得连字都看不清，
　　“我他妈就是做梦做久了，真以为我有这样的爸妈，”她哭得嗓子发哑，“设计这破世界有什么用？”
　　阴希轻声答：“没用。”
　　然后撕掉了手心的照片，看着眼前场景化为灰烬。
　　[恭喜玩家阴希攻破四星局：和谐有爱大家庭。]
　　[恭喜玩家阴希获得3000幸运值，获得游魂升级卡5张。]
　　听到系统提示的宋绛怔愣住神，似乎已经完全没了反应。
　　身后的火被风一刮便燎了他后背，但他却像是毫无察觉似的，站在火里任凭吞噬。
　　.
　　系统提示音刚落下，脚下的地面立即开始动荡。
　　整个社区仿佛即将坍塌的积木，所有场景再次犹如拼图般琐碎掉落。殷簇正急着找副本出口，想着如果这次能顺利从副本离开，就马不停蹄给上层递交离职手续。
　　她找出口还算快，因为依照她的个性，往往喜欢设计出其不意。
　　出口在幼儿园的女卫生间。
　　廖沉凡站在门口，对她足足实行了十分钟的注目礼。
　　殷簇厚着脸皮笑了下，也不好再说抱歉，说一路早就说累了。她准备先进去试探一下安全程度，结果刚要抬脚，整个人恍神似的晃了一下，突然睁大眼。
　　琐碎模糊的记忆在一瞬间涌入脑海，
　　她红着眼，又退回来。
　　“怎么了你？”廖沉凡瞥她，“准备现场改个出口？”
　　殷簇没搭理他的玩笑。
　　“你跟阴希现在算怎么回事？”她扭头盯向这个人，眼神追究，“算交往吗？”
　　作者有话要说：攻：？
　　攻：你见谁家交往到现在连个亲都没有？
　　【怪我】【跪下】


第51章 回家
　　程小鸣站在过道中间等阴希, 被迎面燎来的火熏得睁不开眼。
　　他艰难扶着墙，伸着脖子冲火力喊：“小希！你赶紧出来，这地方快塌了。”
　　他看见阴希转过身, 大抵是正往他这边走, 跃了没几步, 头顶上的横梁便轰然砸下，
　　差点就砸中他脑袋。
　　程小鸣比他本人还要害怕，吓得不敢喘气。
　　他在这边等着阴希，那边留意廖沉凡和醋姐他们的情况。
　　两个人似乎在卫生间门口停了几分钟，在说什么。
　　卫生间那边的动静小，杂音也少。程小鸣扭头看了眼, 能看清醋姐的表情神态——殷簇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 表现得非常激动，质问了一句。
　　他下意识支起耳朵仔细听, 抬手捂住左耳, 隔绝掉外边各式各样的杂音。
　　没听到醋姐的声音, 醋姐好像没再说话。
　　只听到廖沉凡说了句什么：
　　“交往不交往的, 又不是我说了算。”他笑了声, “我什么事不是听他的？”
　　.
　　阴希过来时, 廖沉凡他们已经先一步出了世界。
　　程小鸣发着呆，脸上是副非常难形容的表情, 就好像是看到公鸡下了蛋, 怀疑蛋是假的。
　　他拍了下程小鸣的肩膀，“出口？”
　　程小鸣恍然回神, 但依旧是那副看到公鸡下蛋的表情，他盯了眼阴希，抬手指女卫生间, “那个是。”
　　阴希：“……”
　　“没事，醋姐他们已经进去很久了。”程小鸣默了几秒，又补上：“凡哥也进去了。”
　　他摸了下鼻子，“应该就是出口。”
　　阴希听到廖沉凡时眨了下眼，察觉到程小鸣情绪有异样时又偏过头看。
　　但他还是没在这个时候问废话，抬脚走向出口。
　　背后的世界在最后几秒的时候化作粉尘，被人向空中扬了一把似的。
　　阳光折射在破碎拼图上，显出五彩灼目的光。
　　阴希在步入出口后回头看了一眼，恍神间又想起某个场景。
　　当时他应该也目睹了一个世界毁灭，心里像是堵着棉花般又重又闷，酸涩和愤怒顺着喉咙往头顶涌。他那时大抵想要扑过去，索性跟着世界一起被毁。
　　身后有人抬手拽住了他手腕，把他拉进怀里，又抬手
　　那个人哑着嗓子哄他：“别看了。”
　　.
　　殷簇站在屋里等人出来，
　　田粒粒出来的比较早，她先把田粒粒送出去，又站在原地等了半晌，才把程小鸣也等了出来。
　　“你们在里面拍照留念呢？”她瞪着眼睛没好气问，往他身后看，“阴希人呢？”
　　程小鸣一比手势，“拍照留念。”
　　殷簇：？
　　“我希哥都是靠眼睛拍照，毕竟难得的四星局，我希哥一路顺风顺水，毫无悬念……”他一出来，整个人浑身上下的神经瞬间放松，蒙着脑袋吹彩虹屁。
　　殷簇抓了把瓜子堵住他的嘴，“你先走。”
　　程小鸣离开后没过几分钟，阴希出现在出口。
　　出口正好连着木屋的卫生间，阴希还记得把门关上，转身抬头，对上殷簇的视线。
　　“我最后一个？”他问。
　　殷簇：“……”
　　殷簇：“不然呢？”
　　阴希没出声，自觉坐到桌子前倒了杯茶，然后抬头盯着她，“记起来了？”
　　殷簇讶然，“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需要看，”阴希说：“猜的。”
　　殷簇一时语噎，突然开始怀疑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记忆中的某神。
　　她也不准备绕弯，直接捡着记忆里有关阴希的要事来讲：“你之前遇到那几个玩家都是同一帮派，帮派的帮主是A先生，这些不是偶然。”
　　阴希听得很认真。
　　“这么跟你说吧，”她似乎一时间难以找到精简的话来形容，所以沉默了很久，“之前跟你提到过，神是比设计者高一阶的存在，对吧？”
　　阴希：“对。”
　　“但是神也是从设计者升上来的。一个神手下掌管着千百个设计者，负责监督并完善设计者的世界，”殷簇说：“神的数量很少，但是福利很好。”
　　她铺垫讲的有些多，但阴希也不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神的福利是留在外界的□□不会死亡，”殷簇突然压低声音。
　　阴希放下水杯，撩起眼皮看她。
　　大概是一次给出的信息量太多，回忆起来很累，殷簇揉着太阳穴，又从兜里摸出烟叼上。
　　她嘶着凉气，“既然神是从设计者升上来的，所以神也拥有自己的世界，一般这种世界的难度都在五
　　“你刚出现的时候，手里的世界确实是五星局，公司一大半的能量都是从你这里提取的。”殷簇看他一眼，突然转折：“但是，”
　　阴希猜她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是重点。
　　“但是后来你的世界莫名其妙又多了个人，那个人凭空出现，没有来处。我当时问你，你亲口跟我说你自己也不清楚。那个人同样拥有你的权利，跟神无异。”
　　殷簇盯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已经想到那个人是谁。
　　“就是廖沉凡，”她突然笑了声，“当时他突然出现，把你气得不轻，毕竟那是你自己辛苦设计出的世界，突然来了个人要跟你平摊好处，你天天惦记着怎么搞死他。”
　　“但没办法，他也是神，你搞不死他，他也搞不死你。”殷簇耸了下肩，“你说这是什么缘分？最后两个人还搞到了床上。要不是谈了恋爱，最后世界被毁时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阴希滚了下喉结，半阖下眼。
　　他呼吸有些急，所以刻意放得很轻，连带着说话声音都变得更加微弱：“怎么被毁的？”
　　殷簇眼里的光也在倏忽间黯下来，眼圈泛着红。
　　她唏笑着掐灭手里的烟，“不知道。”
　　阴希盯着桌面。
　　“虽然规则摆在那里，你跟廖沉凡也确实违背了规则，但你们手下的几千号设计者都跟你们关系很好，没人傻逼到去跟上层透风，”殷簇讲着这些，有些惆怅，“后来公司发现底下有世界的能量运转双倍，甚至快要顶替他们自己，急得火冒三丈。可即使他们着急，也没找出你们俩的问题。”
　　她说：“但肯定是有人跟上面讲了廖沉凡的事，所以上层决定毁掉你那个五星局。”
　　阴希攥紧指尖，攥得很疼。
　　“具体是谁我不清楚，”殷簇想了想，随口猜测：“不过我看帮派里那个A先生有点像。”
　　.
　　“A先生？”
　　程小鸣晃了下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称呼。
　　阴希回到家里，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下，依旧准备去对面那个几平米的小仓库住。
　　程小鸣就也没细想，从板凳上跳下来帮他收拾。
　　他抱着纸箱，突然想起件事，凑过去问阴希：“你
　　阴希抬头盯他。
　　“我就是好奇，”程小鸣帮他把箱子搬进屋，若有所思的嘟囔：“像凡哥那样的，到底算是虚拟人物？还是真实存在的人？会不会从游戏世界里出来？”
　　阴希起身叠衣服，重新垂下眼，“不会。”
　　“如果凡哥能从游戏里面出来，我是说如果。”程小鸣非常小心谨慎，外加求生欲极强的试探问：“小希，你会跟凡哥谈恋爱吗？”
　　他原本以为阴希会反应很大，但对方也只是安静叠衣服，仿佛没听到他说话。
　　程小鸣就自顾自打圆场：“小希你不是普通人，现在应该不止是高三学生这么大，按正常年龄来说也该谈对象了。我也不觉得男生跟男生谈有什么不好，如果你们俩真的都有意思，”
　　“我明天去学校，”阴希突然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无波，“找有关A先生的线索。”
　　程小鸣怔愣着神，不知道是愣在他说回学校，还是他现在毫无反应的表情。
　　难道是凡哥错付了？
　　“哦，好。”他也没再继续这个不大愉悦的话题，十分担忧的打量这个环境，“你真不去我那里住段时间？这地方太潮了，我那里有睡的地方。”
　　“不了。”阴希拒绝道。
　　程小鸣后面还想带他出去吃个饭，买点生活用品什么的，但一一都被无情拒绝。这人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打扫机器，一直在打扫这小破屋的卫生。
　　他惊讶问：“你不出去吃，在家里吃？可你家什么都没有，点外卖？”
　　阴希说：“我不吃东西。”
　　程小鸣：？
　　程小鸣心道您是已经成仙了吗？
　　他自知是个好管闲事的婆妈性子，实在看不过眼就还是去门口超市买了两块面包。
　　阴希看到后也没拒绝，简单道了句谢，也没吃。
　　屋里卫生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在收拾，程小鸣也没帮上什么忙——准确来说，是阴希不许他碰很多东西，就好像这地方也不属于阴希，而是间客房。
　　等他收拾完以后，程小鸣才离开。
　　阴希站在屋里，想起程小鸣的话，回头看了眼那面落地镜。
　　落地镜旁边的挂钩上还吊着那根红绳，从戒指上散发出很细的光圈。他眼前一瞬间掠
　　“你以前可不这么喊我。”
　　“真准备让我当前男友了？”
　　阴希走到落地镜前，摘下戒指，想了几秒，还是戴在中指上。
　　.
　　当晚也没睡觉。
　　阴希猜测自己大概是延续了设计者时的习惯，所以这些都跟家常便饭差不多。
　　他说要第二天去学校，但忘了问程小鸣什么时候上学，也忘了问要带什么。
　　当天十一点半到学校，靠无辜博得了学校看门大爷的同情。
　　“看你穿着校服，应该是我们这的学生，怎么连学生卡都不带，”大爷叹了口气，“书包也不背，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不像话的某学生在进校以后记不起自己的教室在哪里。
　　阴希拿出手机，看到信息显示自己在高三九班，再找到校园里的地图，认出身后某座砖红色的建筑大抵就是教学楼。他在满操场人怪异目光的注视下，找到了高三九班的教室。
　　教室里正在上课。
　　但他并没有多想，停在教室门口，抬手叩了声教室的门。
　　“进来。”
　　阴希闻声推开门，目光落在教室内，一眼看到的却是站在讲台上的老师。
　　李憧。
　　.
　　李憧大抵也没想到是他，攥着粉笔愣了几秒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