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挺幸运。”他走过来，语气复杂：“这眼珠八成是因为被毁了一只，不然这局不会这么好破。”
　　阴希抬头看他。
　　孟冲语气一顿，“还是你用了SSR？”
　　明明少年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干净平和。
　　但孟冲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像是被人在无声中威胁，很难受。
　　“孟哥！只剩下二十分钟了！”妹子在旁边急得乱转，“怎么办？”
　　孟冲扭头看她一眼，她立马识趣的闭了嘴。
　　“我们在眼珠上看到一些线索，有关画册。”孟冲说：“眼珠的原主人临死前看到的画面，是一副尸体躺在书桌上。”
　　“所以我猜测，五彩斑斓的黑是指血液泼到画册上，经过长时间凝固以后变成了黑红。看似是黑色，但在血迹覆盖下却另有颜色。”
　　从他开口一直到他说完，阴希一瞬不动的盯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孟冲皱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阴希抿唇，点头。
　　“但是我们只找到了一幅画，”孟冲懒得再跟他兜圈子，“所以我的意思是，等时间到了以后，你把画交上去。”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阴希有反应，坐在旁边听的程小鸣实在忍不下去了。
　　凭什么？？？
　　“你，你线索也是从他手里拿的，现在又让他去冒风险？”程小鸣还有些怕，说话都不利索，“就一幅画，鬼能放过他？！”
　　孟冲冷冷看他，“总比什么都没找到要好。”
　　程小鸣小声嘟囔：“那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孟冲意味深长哼笑一声，“我手里牌不行，打不过鬼，但是阴希同学不一样，人家手里可有SSR。”
　　孟冲把画拿出来，塞到他手里，“不然能这么轻松就从眼珠里逃出来？”
　　阴
　　孟冲转身前和他对视一眼，莫名被他的眼神盯得心底一悸。
　　像是在看死物。
　　孟冲也没在意，只当是把小孩惹急了。
　　“孟哥，解决了吗？现在只剩十分钟了。”妹子有些心虚，也不敢看那边的两个孩子，“他会不会死啊？”
　　孟冲唏笑一声，“会吧。”
　　妹子：“啊？”
　　“谁知道呢？”孟冲满不在乎道：“他运气那么好，或许就活下来了？”
　　.
　　表盘上的分针慢吞吞移着。
　　某个瞬间，死寂空气骤然被男孩的声音打破，毫无征兆。
　　“希斯保姆，你找到画册了吗？”男孩这次的声音里带着苦恼，“如果找到了，请帮我送到书房，我现在很忙。”
　　阴希瞥了眼手里的画，抬头。
　　程小鸣颤着手指向一个房间，“书房是那个吗？”
　　阴希：“嗯。”
　　他这声回应很平静，程小鸣怔了一怔，他发现阴希好像也不是那么害怕，但转念一想，也可能是阴希已经放弃了。
　　这么想，程小鸣实在觉得自己的这位校友过于可怜。
　　阴希拿着画进了书房。
　　他之前来过这个房间，那本日记原先就放在这个房间。
　　可阴希在进屋时，却发现屋里只剩茫然黑暗。关上门的一瞬间，这片空间仿佛被无限延伸，只剩他自己。
　　黑暗中骤然伸出一只惨白的小手。
　　阴希把画递了过去。
　　“……”
　　良久后。
　　“咯咯咯，咯咯。”黑暗中传出阴森空灵的男孩笑声，夹杂在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希斯保姆！你又找错啦！”
　　阴希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黑暗。
　　男孩：“所以，你要接受什么惩罚呢？”
　　仿佛有无数根韧而冰冷的线从黑暗中伸出，蛇蝎一般缠绕上他的双脚。
　　阴希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目不转睛看着周遭的黑暗迅速退散，显现出这个房间的本来面目——在他正前不远处站着个小鬼。
　　看起来大约五六岁的样子，小鬼一张脸仿佛被揉捏的面团，蜷皱在一起，畸形五官挤在一处，两只诺大眼眶只剩眼白。
　　小鬼咧开嘴，咯咯一笑。
　　他举着刀跑到阴希面前，看面前人那双黑白分明的鹿眼微微睁大，眼底盈起水雾
　　“砍在这里比较好，肩膀会和脖子分开，手指要单独砍下来。”小鬼拿着刀在他面前乱晃，“但是线条不好看。”
　　阴希眼眶通红，垂眸盯着刀尖。
　　小鬼恶作剧一样吓唬他：“我的技术没有哥哥好，可能会很痛哦。”
　　“是吗？”阴希突然眨了下眼，
　　小鬼：“是呀。”
　　阴希良久的注视它，眼底闪过一丝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戏谑：
　　“要我教你吗？”
　　小鬼动作一顿：“？”
　　像是彻头彻尾换了个人。
　　刚才还怕得要哭的少年，此时半阖下眼，露出眼皮上的小痣。
　　眼眶里的泪仿佛浸入漆黑瞳仁，他双眼空洞，向前倾身，主动让刀尖点在自己的喉咙，缓慢下划到锁骨，停住。
　　近乎完美的割划曲线。
　　阴希说：“我的技术很好。”
　　小鬼：“……”
　　“我的手法很利落，你比不上我。”阴希眼底无神，“你哥哥也比不上我。”
　　小鬼：“…………”
　　突然觉得手里的刀不太稳。
　　“你很在乎你哥哥？”阴希微微睁大眼，“你想什么事都比他做得好，想把他踩在脚下，想让母亲和其他人注意到你。”
　　阴希语气认真又无辜，“但是哥哥连杀个人都比你厉害。”
　　他眼睁睁看着面前小鬼的五官蜷缩的愈发厉害，几乎拧成一团。耳边被一阵尖锐刺耳的哭声突兀划破，小鬼表情狰狞，高举起刀！
　　“他不会教你，因为他想让你比不过他，学习比不过，游戏比不过，连杀个人都比不过。”阴希熟稔主导着小鬼的情绪，
　　“他不肯教你，但是我可以。”
　　半空中即将落下的刀猛地顿住，连同阴森哭嚎声一同戛然而止。
　　小鬼满脸是血，扬起脑袋看他。
　　面前少年眼底依旧空泛无神，脖颈处的红绳衬得他皮肤毫无血色。
　　“漂亮利落的杀人。”他问：“想学吗？”
　　阴希给了它一个选择。
　　这小鬼的顽劣心很重，他享受折磨人的过程，胜过享受杀人一时的快感。
　　阴希很轻易的拿捏住这份心理，笃定小鬼会在这时给出某个答案。至于自己为什么如此笃定，他也不清楚。
　　就好像曾经
　　不出意料的是，小鬼果然松开了他。
　　“那我暂时不会杀掉你哦。”那对空白眼眶弯起弧度，透出不怀好意的恶劣和期待，小鬼说：“你要教我怎样漂亮利落的杀人！”
　　它咧开嘴，露出尖利牙齿，“一定要把我教的比哥哥更厉害！”
　　.
　　与此同时，
　　书房外。
　　“怎么还不出来？”程小鸣咬着牙，目不转睛盯着那扇门。
　　“十有八成是出不来了吧，”孟冲挑了下眉，“我倒是希望他能拖的再久点，最起码能争取一些时间。”
　　程小鸣恨恨瞪他一眼。
　　孟冲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时，耳边却再次响起了男孩的声音：
　　“我要的是画册！不是画！”这次的声音已经尖锐到令人头皮发麻，“我只再给最后三个小时！请认真对待！”
　　程小鸣瘫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
　　“快点，”孟冲转身勾了下嘴角，朝他招手，“快点帮忙找画册，不然你朋友可就白死了，你总不希望他白死……”
　　话没说完，他眼睁睁看著书房的门被由内推开。
　　阴希浑身是血的走了出来，
　　他手臂上纵横着一道很深的伤口，站在门口半晌也不知道迈步，直到程小鸣过来扶他，方才像是大梦初醒一样，眼圈通红。
　　孟冲怔然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还活着？？？
　　难道这次也是用了SSR？SSR的厉鬼这么听话？不应该吧？？
　　他万般想不通，愣愣发懵时听见阴希语气微颤，小声开口
　　阴希说：“那副画是真的。”


第4章 眼珠
　　是真的？？？
　　肌肉男等人脸上瞬间浮现狂喜。
　　“那就好找了！”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肌肉男两眼放光，“接下来只需要把那副画原来所在的画册找到就可以！”
　　有了线索，总比蒙头瞎找要好。
　　“就算那副画是真的，你没有找到画册，鬼怎么会放过你？”孟冲却突然打断了众人的热情，冷冰冰问：“你到底怎么活下来的？”
　　阴希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瞳孔微震，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蜷紧。
　　他这个反应，愈发坚定了孟冲心底的猜想。
　　孟冲心底翻涌着嫉妒和愤懑，脸上挤出一个笑，“看来SSR的卡比我想象中的脾气要好很多，很护主啊。”
　　虽然没帮忙把小鬼搞死，不过怎么说也带出来了一条线索。孟冲转身，冲着肌肉男他们比了个手势，“快找吧，找到以后还有别的事要做。”
　　阴希盯了几秒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看见孟冲走向一个单门柜，要开柜门时却被肌肉男拦了下来。肌肉男抽了下嘴角，跟孟冲说些什么。
　　孟冲眼底露出狐疑。
　　“小希，我们也要鼓起勇气找。”程小鸣跟着他看向那群正在找画册的人，咬牙切齿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阴希闷在喉咙里呃了一声。
　　他扫了眼屋内，看见第一次被找到的画册被扔到地上，上面还踩了几个脚印。
　　阴希走过去，把画册捡了起来，然后起身向右手边的长廊走去。
　　程小鸣以为他是认可了自己的话，也壮着胆跟过去，“这条走道刚才已经找过了，干干净净的，别说画册，连其他东西都没有。”
　　“这是个游戏。”阴希突然说。
　　程小鸣：“啊？”
　　他反应过来，脑子里突地灵光一闪，“对！我玩过藏宝游戏！藏宝游戏不一定会把东西藏在某个地方，还有可能藏在——”
　　话没说完，他脸色又煞白下来。
　　还有可能藏在关键NPC身上。
　　可他妈这是个灵异抽卡游戏啊！关键NPC除了鬼还能是什么玩意？？
　　“这本画册是它的。”阴希低头看着手中画册，像是自言自语。
　　他的声音干净又
　　程小鸣颤声问：“谁，谁的？”
　　这条走道明明看着很短，但走起来却像没有尽头。
　　程小鸣瑟瑟跟在后面，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实在害怕，就主动跟阴希搭腔：“刚才你进书房的时候，我听他们讨论这个游戏，说在这里最重要的是幸运值和积分。”
　　程小鸣渐渐放松下来，问：“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幸运值？”
　　阴希不太想搭腔，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按照他的话点开APP。
　　个人中心处确实多出了个小红点。
　　阴希点进去，发现里面多出一栏内容：
　　“玩家姓名：阴希。”
　　“玩家年龄：未知。”
　　“玩家身份：非人类玩家。”
　　“玩家剩余幸运值：-246。”
　　阴希盯着那个负数看了很久。
　　“幸运值太低的话，走路都能撞见鬼。”程小鸣好奇问：“你幸运值多少？”
　　阴希说：“负数。”
　　“哦，负数啊。”程小鸣回头。
　　等等。
　　程小鸣：“？？？？”你说啥？
　　阴希点进了幸运值旁边的小叹号，发现里面是一串清单。清单正上是一排字：幸运值消费记录。
　　下面是一长列红色减号，看不到尽头：
　　[您的游魂恶意损坏系统，罚幸运值：30点。]
　　[您的游魂聚众斗殴，罚幸运值：15点。]
　　[您的游魂涉嫌抢劫，罚幸运值：15点。]
　　[……]
　　阴希盯着一长列鲜红减号，又看了很久。
　　“也没关系，据说积分可以转幸运值，咱们努力过关，拿到积分就可以补债了。”程小鸣苦口婆心安慰他，
　　安慰了没两句，对方突然开了口。
　　“卡牌可以扔吗？”阴希认真问。
　　程小鸣：“？”什么？
　　阴希补充：“把卡牌提出来扔掉。”
　　程小鸣愣了半晌，忍不住苦笑，“你手里的不是SSR卡？为什么要扔？”
　　阴希像是自己默认了答案，没吭声。
　　程小鸣也没追问，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
　　“小希，咱们就这样一直走？”越往里走，他莫名觉得那种被人逼视的感觉越真切，仿佛针芒在背。
　　“还有其他存在，”阴希说：“要找出来。”
　　程小鸣愣了一愣，“怎么找？”
　　他抱着画册，没头没尾说了句：“你好。”
　　脚下的黑暗如墨水般蔓延开，堵住了他们的来路，也覆盖了两侧紧闭的屋门。仿佛有张不断扩张的黑布包裹住他们，形成一个密闭空间。
　　程小鸣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抖着手举起手机。
　　不举手机不要紧，
　　一举手机，他正好和黑暗中猝然出现的一双眼珠对视！
　　“啊啊啊啊啊——”程小鸣哭嚎着往后躲，一转身却又对上了其他眼珠。最后干脆整个人蹲坐在地，鸵鸟似的埋着头。
　　然而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什么。
　　程小鸣大着胆子从缝里往外看，发现阴希还站在原地，偏头打量那些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