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 无论是发色还是眸色，都完全不一样, 倒是能看出长相都是俊美到让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可想在这种层次再对比出什么来, 那就完全不行了, 尤其贤者也不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这个说法可信度有点低。
　　不过……
　　他们两个, 除了颜值，在某一点上，确实也有点像。
　　那种就算在笑着, 也仿佛与其他人不在同一个世界一样奇妙的氛围，让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家人。
　　那是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完全无法融入的世界。
　　路西法无奈地叹了口气，扯了扯勒住自己脖子的胳膊，发现如铁壁般毫不动摇，他就退让了一步：“嗯，我们开玩笑的，你们不用管我们。”
　　神罚没有落在这对贤者大人肆意妄为的家伙身上，说明他不是歹徒，贤者大人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骗他们，加上一些其他原因，众人纷纷选择了相信。
　　“松开。”让闹钟设置了隔音结界，路西法冷着脸斥道，“没看到我还有事要做吗？”
　　自称乔治的红发青年松开了钳制住路西法的胳膊，不在意地说：“有事要做是指这些吗？”
　　他指了指还飘在空中的奶茶和杯子碎片。
　　“嗯。”路西法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红发青年打了个响指，那一团垃圾顿时被突然出现的金红色火焰烧得一丝灰都不剩了：“这样不就好了？真不明白你在磨蹭什么……说起来你这是又在人间当贤者当上瘾了？”
　　路西法冷淡地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喂，这一茬不是都过去了吗，你怎么还装不认识我啊？”红发青年嘴角一抽，“你不会以为自己染个发我就会认为自己找错人了吧？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把头发弄成黑色，你明知道父神最喜欢你那头银发，果然又是在和父神作对？”
　　路西法：“………………”
　　真看不出来，这位一身黑风衣、出场跟黑客帝国一样酷的家伙，还是个话痨。不过这段话里信息量还真大——敢情自己是因为叛逆期才把头发给染了吗？！自己原来不是黑发？！
　　也是，毕竟按照这个世界的世界观，不存在什么堕落到地狱然后翅膀被染黑之类的……感觉好奇怪，这家伙看他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好孩子突然变成了杀马特！
　　“为什么不说话？”红发青年眼神变得微妙了起来，“虽然不太信，可你不会真忘了我是谁吧？那样的话，就是大事件了，我必须马上回去跟父神汇报才行——”
　　这个阴险的家伙！
　　路西法腹诽了一句，无奈地道：“米迦勒。”
　　米迦勒顿时笑了：“我就说你果然是装的，这不是认出来了嘛！”
　　路西法扶额。
　　不！我是真的失忆了！你这个傻子为什么不信！能猜出你是谁，完全是靠乔治这个名字啊！
　　要说会用乔治的名字作为人间行走的代号的话，他第一时间只能想到米迦勒。屠龙英雄圣乔治，因为米迦勒也有屠龙事迹，被认为是米迦勒在人间的肉身。
　　由于这个世界跟他之前所在的地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他才随便猜了一下，想着猜错了还能说自己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一下子就猜对了。
　　米迦勒很自来熟……不，在他看来他们是真的很熟，总之他随意地坐在了路西法新抽出来的懒人沙发上，招手让路西法也坐下来。
　　路西法叹了口气，拿出了另一个懒人沙发，坐在了米迦勒的对面。
　　“……你变化真大。”米迦勒在懒人沙发上动了动，“之前都去哪了？回来也不说一声，在人间瞎搞什么呢？”
　　路西法皱眉：“我没瞎搞。”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了？”米迦勒挑眉，神情冷凝了下来，这一刻他看上去又像是即将上战场战斗的样子了，“把咖啡浓得那么好喝，还在这里卖美食……这会勾起人类多余的欲望，你在破坏父神一直以来的努力。”
　　“我没有，我是在用我的方式让人间变得更好。”
　　米迦勒摊手：“我看不出来你这么做有什么用……听着，我不是想跟你作对，你的理念我也是了解过的，以前我也没说过什么对不对？但以前好歹还能看懂你的想法，现在你想干什么，我是真的看不明白了，你真的觉得让人类吃好喝好有意义吗？”
　　路西法纠正了一下：“不是吃好喝好，是吃得更好，喝得更好。”
　　米迦勒：“…………嗯，然后呢？”
　　“我问你，人类社会维持在这个阶段多久了？”
　　米迦勒皱了皱眉：“你是指哪方面？”
　　“举个例子吧。”路西法叹了口气，变出一个玻璃杯，“这是玻璃杯。这个世界，制作玻璃的技术，已经2000年没有变了。”
　　“………………”米迦勒沉思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能做出来不就好了？不管是几千年还是几万年没变过，总之这说明技术好用啊……”
　　路西法：“…………”
　　路西法深吸一口气，细致地解释道：“但是人类社会长久地停留在这个阶段，是不正常的。他们没有进取心，或者说进取心薄弱，都和你一样，觉得能过就行，再多的就没必要。因此尽管神开放给他们知识，他们却只做研究，不怎么考虑应用——”
　　“打断你一下。”米迦勒说，“开放知识是你干的事，父神本来不想这么做的。”
　　路西法：“……？？？”
　　米迦勒看到路西法惊讶的眼神，他也很震惊：“不是吧，这你都能忘？”
　　糟了，如果被发现他其实真的失忆了的话，米迦勒就会回去禀告神——
　　路西法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里出了漏子。
　　明明闹钟说过，神主动给人类指路发酵的葡萄汁可以喝，还派天使米迦勒下去传教，开启民智，使贤者们组成了团体，成为教会的前身，如果不是神的命令，米迦勒怎么会做这种事？
　　不等路西法想到一个好借口安抚住米迦勒，米迦勒就已经自说自话地替路西法找到了理由。
　　“你不会以为把锅扣我头上，你就清清白白可以假装没干过这事儿了吧？！”
　　米迦勒忿忿地说道。
　　“‘吾乃神的使者、御前之子米迦勒’——你真好意思，怎么不说你是拉斐尔！我在人间行走的时候可从来不会报出自己的名字！”
　　路西法：“………………”
　　艹！怎么回事！原来教给人类知识的天使是他吗？！闹钟怎么告诉了他假消息！
　　闹钟也很委屈：【您跟我说的时候，就说的是米迦勒殿下啊……】
　　所以他这是谎言说了一千遍自己都当真了吗？！然后现在被他各种嫌弃的教会，其实也是他自己造的孽？！
　　天呐，说谎真的太耽误事了！
　　这么说来的话，《旧约》里米迦勒虽然经常出现，可每次被问名字都被拒绝，而这个世界的米迦勒似乎很喜欢用“乔治”这个化名……
　　米迦勒还在不高兴呢：“还有父神……你都做出了这种事，他想到的居然是补上神罚的漏洞，避免善意的谎言也遭遇惩罚——他是怎么从你的行动中看出善意的谎言的，我想了几千年都没想明白——然后作为对神罚系统补上漏洞的贡献，对你的擅自行动不做处罚……明明你打乱了父神的全盘计划！”
　　哇，这话可说得太重了，路西法试探道：“也不至于是全盘计划的程度吧……”
　　“怎么不至于。”米迦勒挠了挠头，把自己带着卷的短发挠的一团乱，“本来父神是想控制人类对知识的获取，这样知道的越少就会越幸福……知识是痛苦的根源，你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过的其实不幸福，到底有什么好处？”
　　路西法：“…………”
　　他确定了，自己确实和这个父神合不来。
　　“理解得越多就越痛苦，知道得越多就越撕裂。但是他有着同痛苦相对称的清澈，与绝望相均衡的坚韧。”路西法说道，“我的想法也是如此，即使会带来痛苦，人类也有必要知道更多的知识。比起虚假的幸福，真实的痛苦更高贵。”
　　米迦勒摇摇头：“你还真是没变，依然想法这么奇怪……可你又怎么能知道，他们不会更想要虚假的幸福呢？”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喜怒哀乐都必须控制在一定程度的人们，不会更想要自由与真实呢？”
　　路西法笑了一下。
　　“我和父神都是自顾自地选择了自己认为对人类更好的道路，在这方面就没必要分个高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米迦勒：你扣锅扣多了就真以为是我干的了？！
　　路西法：？？？？
　　天使教授知识，形成教会前身的相关剧情在第四章 。
　　。
　　注：理解得越多就越痛苦，知道得越多就越撕裂。但是他有着同痛苦相对称的清澈，与绝望相均衡的坚韧。——勒内·夏尔


第二十五章 你的小跟班撒旦（三更）
　　“你真是太固执了。”米迦勒叹气。
　　“只是觉得人类这样活着很没意思。”
　　路西法本来还有些不明白曾经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明明其他天使都好像对神的决定没什么意见，但是看到米迦勒后，他觉得自己懂了。
　　“你没发现吗？和受着神罚规训的人类相比，我们的性格要鲜活得多。”
　　米迦勒性格有点情绪化, 会生气, 会威胁人, 会毫不留情地讽刺, 还会抱怨神的偏心。
　　曾经的自己能自作主张搞砸父神的计划，光明正大地跟神对着干，还能若无其事地给米迦勒扣锅。
　　这些换成这个世界的人类的话, 是无法做到的, 因为天使从来不担心随时随地可能有神罚降临自己头上, 可人类不行。
　　这个世界, 天使活得像人类, 而人类活得像玩偶。
　　被关在玩具箱中, 保护得很好, 但必须遵守箱中规则、只能做箱外操控者同意他们做的事的玩偶。
　　“人类在反抗苦难的时候最迷人。他们现在一个个就好像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 没有任何记忆点，每个人都有着相似的幸福——不, 甚至他们只是被灌输了‘这就是幸福’的概念——就像死水一样乏味, 这种人类没有任何未来, 只要离开了神的保护, 他们会立刻……”
　　路西法比划了一个手势：“我觉得有必要让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
　　“人类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米迦勒严肃地说道, “而且我也不觉得平淡的幸福有什么不好, 只有你一厢情愿地觉得人类不应该沉溺于现在……你对人类真是太严厉了。”
　　路西法：“……？？？”
　　卧槽？！
　　神天天搞神罚，这不让做那不让干，但是神不严厉。
　　我想让人类活得更真实一点, 想让他们开拓一下视野，我反而太严厉了？！
　　“你让他们学会了享受，喝着不再那么难下咽的咖啡，吃着这些好吃的，他们没办法再忍耐原本的生活了怎么办？”米迦勒批评路西法，“你害得他们不再幸福了，你是恶魔吗？”
　　“…………你够了啊。”
　　路西法满头黑线：“没办法忍耐原本的生活，就下手改变啊！什么都靠别人送到嘴边怎么行，神都说了，人类要勤奋，他们原地踏步还不准我推一把了？”
　　米迦勒一愣：“好像也对？”
　　路西法算是发现了，只有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也只有用神倡议的口号才能打败米迦勒，这就是个神的无脑吹。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米迦勒叹气，“我还是觉得你那一套只会添乱……不过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路西法挑眉：“怎么，不是觉得我只会添乱吗？”
　　“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总不能把你再气跑啊，跑了我上哪再找你。”
　　米迦勒打理了一下自己之前挠乱的红色头发，姿态看起来很放松，实际上身体紧绷：“而且……怎么说呢，你离开之后，父神挺伤心的，说如果早知道你会离家出走，就同意让你试试了。所以我觉得，你的思路虽然很奇怪，不过也有可取之处吧。”
　　路西法：“………………”
　　他发现自己无语的次数好多啊，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个神真的和他想象中的控制狂完全不一样，从还需要桌子放资料疑似钓鱼骗他，到居然会“伤心，后悔”……
　　这种性格的神，到底是怎么想到把人类控制成这样的？！反差也太大了吧！是受过什么刺激吗？！
　　“再说了。”米迦勒最终还是没忍住不满地抱怨，“你为什么有什么想法都去找撒旦啊，明明我们关系才最好……我就拒绝了一次啊，你之后就都不来找我了。”
　　“你可不是只拒绝了一次的问题。”路西法冷静地说，“你根本就对我的理念不赞同。”
　　“不赞同又不是不肯帮你。”米迦勒嘀嘀咕咕的，“你多拜托我几句，我也许就同意了呢！谁知道你那么绝情，以后就只去找撒旦了。”
　　路西法停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等等，撒旦？”
　　撒旦在地球的传说里，有很多身份，可以代表堕天使，可以代表恶魔，或者魔王，凡是符合敌对者身份的，都可以称之为撒旦，就连路西法在地球那边都可以被叫做撒旦。
　　倒是撒旦在《旧约》中，是对人类信仰进行试探的“神的众子之一”这个传统的天使身份，在漫长的演变中被人们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