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名西凤，始于殷商，距今已有两千六百多年的历史。”
　　中原中也眼神瞬间就变了，虽然还未入口，但凭借着这股浓而不艳的醇香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喝下去会是一种怎样的美妙滋味。
　　“……先说正事。”
　　“好哦~。”佚名嘴角噙笑，双眼弯成灿烂的月牙，眼尾处因兽化形成的妖异纹路显得愈发明艳。他俯身端起牛奶，抿了一小口。
　　中原先生实在是太精明了，不好糊弄啊~。
　　九尾狐的天赋能力仿佛在这人面前失效了，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蓝眼睛始终保持着清明的状态，没有丝毫动摇的痕迹。
　　佚名抱着狐尾缩进了沙发里，异兽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优雅在他懒癌发作之际荡然无存。
　　“也算不上战斗吧，只是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双方对《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本书有什么看法，以及一点小小的心
　　得体会。”
　　“哈？！这算什么？”中原中也将目光从酒樽上移开，看向对面神情慵懒的少年，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刹那的恍神。
　　初见时他就注意到了，佚名有着一张备受神明宠爱的脸，干净的眉眼一如那山林间清冷的月。尽管大部分时间对外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笑起来却像极了自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矜贵小少年。
　　此时对方展现出来的又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糅合了不谙世事的天真与诱人堕落的罪恶。
　　好在中原中也的黑手党生涯已经见识过一些持美行凶的典范，再加上本人并非注重外表的类型，短暂的恍神后他语气冷硬地开口道。
　　“把话说清楚。”
　　“幻术师之间的对决不过是感官的欺骗，从精神上杀死对手。”佚名眼帘半阖，动作轻柔地抚过银白色的狐尾。“我跟他照着各自的剧本演了场戏，我算不上赢，他也一样。在双方精神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战斗的胜负取决于谁先露出破绽。他派来的只是一个幻术分/身，而我……我的意识与这个世界共存。”
　　中原中也隐约有些明白了，随即他又产生了新的疑惑。“你现在的状态能力是幻术？只有幻术师可以进入精神世界？”
　　“是。不是。”佚名一手托腮，锋利的指甲刚好抵在眼尾处。“智慧生物都拥有自己的精神世界，比起动物，人类所展现出来的更为复杂。它是潜意识的具现化，是隐藏在血肉骨骼之中的心脏。”
　　说到这里，佚名的目光倏地沉了下来，纤长的羽睫微微轻颤。“中原先生，您到达过自己的精神世界吗？”
　　中原中也从这番话里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没有。”
　　“我想也是。”佚名自嘲般地笑了笑，血色的双瞳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迷离感。“您还好么？”
　　中原中也怔愣了片刻。“什么意思。”
　　不等佚名回答，他很快便找到了答案，戴在手上的手套不知何时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甚至还出现了继续往上蔓延的趋势。
　　“以前到过这里的人都陷入了永久的沉睡，再也没有醒来过。如果那位幻术师现身的是本体，他也一样逃不掉。”佚名幽幽地开口道，语气透着几分未加掩
　　饰冰冷。“虽然您因为幻术污染才意外闯入，但我依旧对您抱有杀意。这就是熟知内情的人不愿将精神世界示人的原因之一，它会暴露主人的真实。”
　　中原中也动作僵硬地摘去手套，低温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行动。“那就战斗吧。”
　　佚名想了想，随即离开了沙发。他端起火炉上的酒樽走到中原中也身旁，用狐尾禁锢住对方的身体，顶着一道诧异的目光托起这人的下巴。
　　清冽的酒液一经入喉，整个胸腔仿佛烧起了一团烈火。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回味那醇厚的口感，脸颊便泛起醉酒后特有的驼红。
　　“味道如何？”佚名收回狐尾，手里拿着空掉的酒樽。
　　中原中也醉眼朦胧，口齿不清地称赞道：“好、好酒。”
　　佚名笑眯眯地俯下身，动作缓慢地凑到对方耳边，轻声低语道：“中原先生，请和我做一个约定。”
　　中原中也呆呆地侧头。“嗯？”
　　察觉到唇边贴上的温热，佚名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时失神。
　　没、没没没关系！只是擦到了脸！
　　强装镇定的少年磨了磨后牙槽，右手重重地按住了中原中也的肩。“中、原、先、生，虽然不清楚您猜到了多少，还请务必帮我保守秘密哦~。”
　　中原中也眼神清明了一瞬，又再次陷入酒醉的状态。
　　“……好。”

25、艺术就是派大星
把中原中也送出精神世界后佚名的身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不多时便化作漫天泡沫飞向白茫茫的天幕。它们毫无目的可言，直到升至某个无法承受的高度。在天光的照耀下晶莹的泡沫逐一炸裂，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近万米深的湖底黑发黑眸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静静地坐在寒铁铸成的牢笼之中，不需要呼吸，亦没有心跳。手臂粗细的铁链缠绕着他的四肢，冰冷的湖水将他紧紧包围。在这个光线无法触及到的黑暗深渊，强大的精神力感知不到任何活物的存在。即便如此，这里依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是真正的佚名，精神世界的主宰。
　　这种近乎自虐般的行为源于数年前发生的一次意外，曾经充满生机的世界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与整个湖泊彻底融为一体。
　　静待天晴。
　　*
　　趴在办公桌上的中原中也突然直起了身，眼底还残留着些许迷茫。
　　睡着了吗？不，不对。
　　原本他应该在查收邮件，结果进行到一半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然后……
　　然后他在一个诡异的地方见到了佚名。
　　下一秒，一连串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原中也发出一声闷哼，抵着额头的右手重重地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记忆恢复时随之而来的绵密疼痛。
　　那个麻烦的小鬼，居然敢把他灌醉！
　　……算了，看在酒不错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离开了办公桌朝沙发走去，而后便见到裹着毛毯的佚名睡得正香。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少年的唇角。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脸侧，一抹异样的情绪在心底一闪而过。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转身回到了椅子上。
　　半小时后，补眠结束的佚名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然而沙发的宽度不太够。
　　“嘭！”一声闷响，痛苦的哀嚎顿时回荡在整间办公室。
　　“嗷嗷嗷——痛死我了。”被毛毯卷成麻花的佚名艰难地爬了出来，站起身后他捂着脑门肿起的大包，眼尾还缀着几点晶莹的水渍。“中原先
　　生，您真的不考虑加个地毯吗？”
　　中原中也低垂着头，肩膀可疑地耸动着。“咳，有时间再说吧。”
　　“……您想笑就笑，用不着憋着。”佚名破罐子破摔，把毛毯捡起叠好送回里间的休息室。等他出来时中原中也正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一个医药箱。
　　“肿块必须尽早处理，你的体质容易出问题。”
　　“噢。”佚名可怜巴巴地走了过去，乖乖蹲好。他的自愈能力比普通人弱了不止一星半点，如果不去管它起码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消肿。
　　中原中也撩起佚名的额发，拿出一个镇痛喷雾。
　　“呜哇——”佚名抖了抖。“好冰啊。”
　　“总比疼好。”中原中也又换了一种消肿化瘀的软膏，挤出一厘米左右的膏体用棉签蘸着给佚名擦上。
　　在上药的过程中佚名死死地咬着牙关，虽然习惯了身体上的疼痛，但该有的反应依旧控制不住。
　　“中原先生，嘶——您这里居然准备了医药箱？”
　　“啊。”中原中也表情严肃地回应道，手上的动作依然在继续。“怎么？”
　　“我以为没有人能够伤得到您，所以用不上这种东西。”佚名这么笑着说了，微微弯起的眉眼带着几分不言而喻的信任。在他看来拥有重力异能的中原中也实力自然不弱，强者特有的气场更是让敌人退避三舍。再加上如此年轻便成为了干部候选，这表明对方深受首领的信赖，同时为组织创下过不少功劳。
　　“小田准备的。”中原中也随口解释了一句，说话间从箱子底层找出一包裁剪好的纱布。拆开后拿出两片叠在一起，再贴上医用胶带。“马上就好。”
　　黏腻的药膏被纱布轻轻盖住，皮质手套的触感在肿块四周游移。一开始是冰冷的，随着接触时间越来越长碰到的皮肤逐渐变得发烫。佚名蓦地沉默了，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实在太让人留恋了。
　　“好了，下次注意点。”说完中原中也收回了手，开始整理起放在一旁的医药箱。
　　“我会的。”佚名歪头笑了笑，虽然额头上的纱布让他看上去有点傻。“谢谢您，中原先生。”
　　在起身的过程中他突然眼前一黑，由于蹲得太久导致血液流通不畅，本就体弱的佚
　　名自然也免不了低血压、低血糖之类的小毛病。如果不是中原中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估计又得跟地板进行一次亲密接触。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我才刚说完啊喂。”
　　佚名下意识抬头，随即撞进了一片深邃的钴蓝。他脑海中立即闪过某个令人面红耳热的画面，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你先稍微休息一下。”中原中也并没有察觉到少年内心的异样，只以为对方担心他生气。“我等会儿去餐厅，你要不要一起？”
　　佚名想了想，而后拒绝道：“不了，我在小田先生的办公室里放了一部分营养剂，我喝那个就可以。高桥医生对这件事很用心，会定期派人送来各种口味的新产品。虽然我提醒过他只需要牛奶味的，但他认为长期下去容易造成味觉失调。”
　　中原中也眉心微蹙，拎着医药箱放回原来的地方。“那就听医生的，粥也得继续喝。”
　　佚名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随即懒洋洋地瘫在了沙发上。“中原先生，关于我之前对您说的话，您还有印象吗？”
　　中原中也眸光一暗，扭头看向佚名。“保密？”
　　“是的。”佚名神情坦然地回望过去，没有丝毫退怯。“虽然我能肯定您离真相还有一段距离，但这件事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您救过我，我不能恩将仇报。它既不触犯组织的利益，也没有违反组织的规定，不过是成员本人的一个小秘密罢了。”
　　中原中也微微眯起了双眼，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不远处的少年。“过分谨慎会显得很可疑。”
　　“我也不想的啊——”佚名拖长着尾音，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额头上的纱布。“您已经收过贿赂了，不可以反悔哦~。”
　　闻言，中原中也嗤笑一声。“那是假的。”
　　“不对。”佚名扬起嘴角，语气充满了自信。“起码味道是真实的。作为补偿，我会想办法为您弄来一瓶真正的西凤酒，最名贵的那种。”
　　中原中也：“……”
　　眼看这人不为所动，佚名又补充了一句。“再加一瓶竹叶青。”
　　中原中也：“……”
　　“十八年的女儿红！您不能这么贪心！”
　　中原中也尴
　　尬地偏了偏头，其实他只是在思考这到底是什么酒。能被佚名拿来加大筹码，估计味道不比西凤差。“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
　　“……成交。”
　　办公室内很快只剩下佚名一人，他后脑勺抵着沙发背轻轻叹了口气，放空的视线始终找不到焦点。
　　苦涩的药香渐渐在空气中扩散，带着一丝薄荷的味道，不算难闻。
　　糟糕透了，佚名心想。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跟个幽灵似的飘到了隔壁小田慎一的办公室。对方已经去了楼下餐厅，但他的指纹跟虹膜可以打开这间屋子的门禁锁。
　　认证通过，等进去之后佚名径直走向了靠墙而立的文件柜，最右边往上数三格就是放营养剂的格子。
　　由于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就没有上锁，他随便挑了一管绿油油的营养剂，拔掉木塞就往嘴里倒。
　　【港黑脏话中文版】
　　“有没有搞错？！居然是苦瓜味？？？”
　　佚名惨白着一张脸，差点把试管给摔了。他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茶水间，一连灌下数瓶纯净水才堪堪去掉嘴里的苦味，那些纷杂的思绪也随之被抛到了脑后。
　　“呼——总算活过来了。”佚名一手扶墙，一手揉着肚子。
　　一星差评！
　　在接连跑了几趟厕所后，腿脚发软的佚名又瘫回了沙发上。他颤颤巍巍地握着手机，编辑了一条长达五百字的邮件发给了高桥和光，字里行间满满的控诉与哀怨几乎要突出屏幕。
　　另一边收到邮件的高桥和光刚好在实验新的配方，为了精准还原牛油火锅的味道，他最近长了一嘴的口腔溃疡，一说话就直抽气。
　　-了解，苦瓜剔除。
　　-那要不要尝试一下牛油火锅口味？
　　-或者水煮鱼？它也在我的计划表上。
　　发送成功。
　　高桥和光放下手机，端起装在烧杯里的某老字号凉茶。他最近沉迷中/国料理，还吃辣上瘾了。现在一下班就开车直奔中华街，那里新开的一家川菜馆连菜品用的调味料都是从中/国空运过来的，味道十分正宗，就是有点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