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孟浪了,请仙师恕罪。”叶知秋头是低得更厉害了,自己怎么敢在两世最在意的人面前说起了大道理,当真是年岁长了,胆子也变大了。
“抬起头来,我并非在责怪你,”男人从玉盒中取出那颗筑基丹,很是随意地放进了纳戒,又从中取了一颗灵气充沛的的丹药,一手托着玉盒,一手捻着丹药,说道,“玉盒赠你,归元丹赏他。”
“这丹药……”可是地阶上品啊!
“怎么?”男人眼中微光一闪,将丹药捻在指尖转了转,“只不过是长老随手炼的,虽是搁置了许久,但治疗个经脉俱断也是绰绰有余了,知秋你不会是嫌它不够新鲜罢?”
怎么敢嫌弃,地阶上品丹药的价值就是把他叶知秋一身家当卖了都不够,不,还得是卖他两世的家当,更何况这还是长老亲手炼制的,只是搁置了许久是多久,合该是长老早些年赠的,被眼前之人收藏至今的罢?
叶知秋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盒和丹药,握在手中的触感当真是美妙,一时忘了道谢,心中竟还生出些暖意,对方刚才还唤了自己的名字,真好。
“这是太高兴了?”男人看着他那都快|感动哭了的样子,有些疑惑。
“高兴,原来我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叶知秋一不小心就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了,这如何说得,只手忙脚乱的赶紧收好了玉盒丹药,恭敬行礼道,“弟子唐突,有失礼仪,弟子是高兴,是感念仙师赐丹药,多谢仙师,弟子定会如您一般珍视此物,小心保存,认真供奉,敬之爱之,重之惜之,弟子……”
天啦,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啊,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接着说。”
叶知秋听闻此言,一抬头就看见对方竟是笑了,虽然只是唇角勾起的浅淡弧度,却瞬间捕获了叶知秋所有的注意力,这样的感觉比听到对方唤自己名字还要好。
“弟子可以知道仙师的名字吗?”若说叶知秋两世难弃的执念是什么,那定然是没能成为眼前之人的弟子,甚至感念之人如何称呼都不知道。
“名字?”男人想了想,说道,“我已经很久都没用过了,知秋你若是离开秘境之时已然筑基,成为了云中峰的亲传,倒是不必再唤我仙师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你可好?”
丹云子的亲传,即是整个云中峰辈分最高的清字辈弟子,若眼前之人并非清字辈的师兄,自己那时反倒摇身一变长了辈分,要唤他一声师弟了。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话,叶知秋告退后就立刻通过云中峰传送法阵回到了主峰,加紧着步伐赶到了叶幽的住处。
正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似有走动的声音,心想着或许是处理外伤的弟子还未离去,手方才叩在门上就把门推开了。
只见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在,只有叶幽独自一人躺在云床上。
他见这人鞋也没脱,立刻搬了把凳子坐到床边,说道:“这是包扎完了就不管你了吗?”
“这沧澜道宗除了你真心对我好,谁还顾得着别人的死活,”叶幽示意叶知秋看向自己的伤处,那绷带上已有鲜红渗了出来,“不知道明日还有没有人替我换药。”
“你人缘不是挺好的吗?”叶知秋替他将衣物拉整齐,这露出半个肩头可别还着了凉。
“眼见我是去不了万象秘境了,墙倒众人推嘛,还是知秋你最好了,”发现对方是在给自己整理上衣,叶幽一双灵动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可怜巴巴地瞧着叶知秋说道,“你都不给我重新包扎吗?”
这还需要重新包扎的吗?
叶知秋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自己前世受伤也就随便包扎一下,大概是皮糙肉厚好得快,从没在意过这种事,若说叶幽身上这绷带,落在他眼里,可当真是包扎整齐,虽渗出些血来,看起来也是干净的。
“你是嫌绷带脏了吗?”叶知秋左手掐诀,正准备施个净衣咒,就被叶幽抓住手给打断了,他满面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可是遇着什么事了?”叶幽不依不饶地收紧了手。
叶知秋却是态度坚决地看向他,说道:“松手,你是自己都忘了左肩受了重伤了吗?”
“知秋,我……”叶幽眼神忽然闪躲开来,撒了手。
“其实你是凌云峰比试的魁首,掌门惜才,命人赐丹药给你疗伤也是正常,”叶知秋倒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叶幽身上有什么问题,天才偏还有些小孩子心性,在自己面前装作伤重从前也不是没有过,“我进门前都听见你走动的声音了,连鞋子都不脱,下次演得再真些。”
“你不生气?”叶幽眼神小心地试探着。
“你是真受了伤,只是不知我这颗地阶上品归元丹可还入得掌门亲传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
丹药法宝等级:天地玄黄四阶,上中下三品,最高的是天阶上品,最低的是黄阶下品。
境界划分:炼气(九层)-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道-大乘-渡劫
第13章 真假难辨
叶知秋两指捻着那颗归元丹,送到叶幽眼前晃了晃,语气不免还有些得意地说道:“你小子运气好,这可是丹云子长老亲自炼制的丹药,不知是不是比你先前吃的要好上许多?”
“再好也是丹药。”叶幽虽是小声嘟囔,人却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将那归元丹咬进嘴里。
叶知秋反应极快地收回了手,顺势甩了甩,说道:“你可悠着点,差点就咬到我的手指了。”
“还不是你一提到长老,眼睛都冒光了,这丹药这么好,我不得吃口热乎的。”叶幽没趣地躺回枕上,两脚蹭了蹭,将鞋踢到床下。
叶知秋不觉得自己与往常有何不同,对长老自然是要尊敬的,可见都没见到过的人,他怎么可能提起就两眼放光,当他是狼吗?
过了少说有小半个时辰,叶知秋仍是坐在这房中没有离去,随手在叶幽房中拿来打发时间的书也没见翻过几页,倒是又关心上对方了,问道:“你可觉着好些了?”
“这已经是你问的第七遍了,”叶知秋不走,叶幽也就没有动弹,老老实实地躺着当病患,“那丹药除了有股子沉渣子的味道,没什么特别的。”
“沉渣子……”叶知秋心道是没错了,果然那人珍藏了很久罢,就这样赠予了自己,也太大方了,忽而他又想起了那张仙人一般的脸,喃喃道,“这样也好,也好。”
叶幽没好气地打断他的思绪:“我是骗你的,这丹药入口即化,灵气纯净,我伤口已经不疼了。”
纯净,这倒是符合那人的气质,白若芙蕖,净若皎月,就算是陈年的丹药,都被净化了罢。
还在感慨着,就惊觉叶幽猛然贴近按住了自己的肩,力气之大哪有半点伤患的样子,叶知秋这才回了神,气恼道:“你不好好躺着养伤,这又是在做什么?”
“知秋,你是被丹药化的精怪勾了魂了罢。”
什么精怪,成日里胡说八道,就是化,那也是仙灵。
想到这,叶知秋挥散掉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丹药怎么可能化形,真是被这小子带糊涂了,他拍拍叶幽的手背,说道:“你且先撒手,我这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可不好刚求了颗丹药,又多个伤患。”
叶幽似是大梦初醒一般,满目空茫地收回了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竟是一时不能言语。
叶知秋正想说他两句,就见他陡然翻身下床,赤着双足就往一旁的书案前去,不知又在慌慌张张地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叶知秋觉着叶幽今日举止有点奇怪,就是方才那一刹那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凶狠,他耐心地靠近些,却是被对方一把推开。
“镜子,镜子……”
“你想找镜子?”叶知秋抬手化了一面水镜,说道,“用这个可以吗?”
叶幽倏然抬起头,对着水镜睁大了双眼,见他瞧得认真,叶知秋小心询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承想回应自己的却是一副惊惧万分的脸。
只见叶幽撞破水镜,不知哪来的力气,狠命将叶知秋压到了墙上,一瞬间拉进了距离与他对视,声音竟是抖得厉害:“知秋,你看我的眼睛,你看看我。”
“怎么又是这样?”叶知秋虽是好脾气,可也是有个限度的,若换作旁人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看眼睛,只怕是早被揍到满地找牙了,“我念你是伤患,今日不想与你计较,可你也不能这般无理取闹罢。”
谁知这人还变本加厉,仗着他不想欺负伤患,就一手按住他,一手开始扯自己的衣领,又是将那伤处显露了出来,那上面的血迹都已经干涸了,难道还要他给换绷带吗?
叶知秋别过脸去,却是正好瞧见了角落里破碎的铜镜,回头想要问上一句,就见叶幽已然是拆开了绷带,那伤口已经几近愈合了。
“怎么可能!”即使是活了两辈子的叶知秋,也没见过好得这么快的低阶修士。
“我想告诉你的……”叶幽眼神忽然有些迷蒙,“我一早就让你看了,你为什么不看呢?”
叶知秋已经忍这小子很久了,既然对方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伤患看,他也是时候该采取些非常手段了。
“你在念咒?”似又被激怒了一般,叶幽的双眼登时燃起了怒火,“这藤蔓……”
叶知秋推开他的手,走到一边,看向那自他足下蜿蜒而上的的藤蔓,冷声说道:“你既然痊愈了,也不怕多站一会,我虽一心云中峰,但术法阵法皆未放下过,想必是你吃多吃杂了丹药,一时心火难抑,我先扶你躺回去罢。”
见这小子不仅抗拒,还龇牙咧嘴的,叶知秋终于耐心告罄,不再碰他,说道:“不想休息就站着罢,多消耗点力气也能快点清醒些,这藤蔓困阵不到天明就能解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住处,今日这心情可真是一波三折,也不知掌门那边给叶幽吃了什么丹药,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给吃疯魔了。
自己气海本就枯竭,方才还用了道困阵,现下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了,眼皮子也是沉得很。
到底不过是个炼气期的身子,还是得好好睡上一觉才是。
叶知秋阖眼之时还不忘提醒自己莫要贪睡,最好睡一个时辰就去瞧瞧,若是叶幽好些了,也能早些放了他才好。
寒夜寂静,乌云闭月。
一声虚无缥缈的轻唤,穿入叶知秋的识海。
“什么人?”他下意识地有些抗拒这样的声音,却是挥散不去,烦闷得很,“什么东西?”
“是我,是我在与你说话。”
这声音不断地变化着、循环着、试探着,直到激起叶知秋灵魂深处微弱的共鸣,方才保持着一种过于近似那位白衣仙师的声音,说道:“知秋,是我在与你说话,你知道我是谁……”
“是你,你怎么会在我梦里,我……”叶知秋倏然睁开双眼,怒喝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魔物敢在沧澜道宗撒野!”
若当真只是个炼气期的修士,这招数足以套出他不少话,可叶知秋拥有金丹期的神识,区区低阶魔修的把戏,也敢在他面前造次!
他一道困阵布出去,藤蔓却只是缠住了对方的衣袖就渐渐枯萎了。
灵力根本还未恢复。
那魔物趁着夜色飞快地跑了出去,叶知秋想要起身去追,丹田处的隐痛却让他呼了几口气,再难以为继,到底还是太勉强了,若非他今日虚弱,断不可能被这魔物侵入识海。
不能多耽搁,叶幽还在隔壁屋子被自己困着呢,叶知秋快速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就披上外衣赶到了叶幽的住处,那屋内已是点亮了灯盏。
方一进门,就瞧见叶幽正坐在桌边喝着灵茶,见他来了反倒是关心了起来:“知秋方才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藤蔓困阵忽然就化作枯枝灰烬了?”
“你,你这里没发生什么事罢?”叶知秋瞧了眼墙边的枯枝,自己若是灵力枯竭,这边合该是会受些影响的。
叶幽笑了笑,起身给他将外衣拢紧了些,说道:“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你给我寻来的丹药火气大,你倒好,不由分说地就把我捆了,我可是伤患啊。”
伤患……
叶知秋看他可是走路走得稳稳的,这屋内也似乎并没有魔气,见他安稳,自己也就放心。
“我有要事禀报掌门,阿幽,你且好好休息罢,”叶知秋转身要走,想到那魔物或许还会回来,还是回头叮嘱道,“你也莫要睡得太沉,最好是能布一道结界,有个什么动静也能警醒些。”
“知秋……”叶幽先一步走到门边,拦下了他的去路,“你先别急,可以与我先说说吗?”
叶知秋对于魔物当真是恨之入骨,这种仇恨并非是针对太华大陆那些离经叛道的魔修,而是前世在灭世之劫中肆虐的那种东西。
叶幽的劝说也在理,已经入夜了,自己或许是太心急了。
“知秋你先来喝一杯灵茶静静心,若当真是大事,由我去面见掌门,或许比你要容易些。”叶幽说着话,就将他带到一边坐好,又给他斟了杯茶,“尝尝?”
叶知秋端起茶杯并没有饮一口的意思,只简单将今夜发生的事情陈述了一遍。
叶幽听完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所说的魔物,我是闻所未闻,若为魔修,是不可能无声无息地闯入仙门的,还有,知秋,你不觉得有问题是那个人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