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合上书,他会不知道炼气期可以用玉简吗?
他只是……
叶幽见他动作,心下高兴,补充道:“大宗门就是好,拓印玉简都是不要钱的,只要记得还回来就是。”
不要钱!
分明是个好消息,可叶知秋胸闷得快要吐血了,那个人赚了自己五块下品灵石,还是个借书不还的混|蛋。
“你把刚才那本书拿上,我要一起拓印回去。”
两人拿着书,交给书阁长老之时,只见那位长老捋着胡须,老没精神地瞅了二人一眼,说道:“叶知秋挑的那本还行,叶幽这本你们三个月内都会学到的,确定还要拓印吗?”
叶知秋额上青筋似都在跳动,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说道:“若是还有哪位师兄借阅过,我倒也不用麻烦长老拓印了。”
“有是有,也算不得你的师兄,这书百来年都没人借阅过,也就昨日,和你们一起入门的叫章图的拓印了,这种书籍,你们也不要多费功夫在上面,好奇就一起看看就成。”长老只将叶知秋择的那本拓印了,就将玉简交给了他。
当初那人是蒙头遮脸的看不清相貌,章图,叶知秋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今日是记住了。
眼看着叶幽入道比自己晚,方方面面都远胜自己一筹,叶知秋难免有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自负了,就比如那浴池灵泉,不泡永远不知道是不是能让人提升修为。
入夜,屋外已是静谧一片,就连白日里尚可听闻几声的翠鸟灵虫也都收敛了生息。
叶知秋整理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就摸着黑出了门,路过叶幽屋子的窗边时,还确认了一下确实没有灯火了,直到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子,方才惊觉自己行为的滑稽。
自己的心性可是个成年人,怎么去洗个澡还像个贼似的,可转念一想,还是悄悄得好,只怪叶幽这小子太缠人。
其实这仙家福地虽说是夜晚,可走在路上有点点萤光照亮,还真说不上多暗。
走了好一段,就听前方有流水潺潺之声,女修与男修的住处是分隔开的,这浴池自然也是相隔甚远。
就见前方一块石碑之上,那一个“男”字题得是仙风道骨。
叶知秋眉头一挑,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违和之感,直到经过石碑之时,那字红光微亮,结界显现出现一个入口,他才发现原来这还真能分出个男女。
水声越来越清晰,兴许正如叶幽所说,夜晚这里是没有人的,叶知秋感觉放松了些,径直走到了池水边,此地被称为浴池,实则是一处依山天然形成的清潭,有溪水源源不断地流经灌注,倒是比叶知秋想象中的干净宜人。
他蹲下身,右手在水中搅了搅,发现池水十分冰凉,初一接触,还冻得他一激灵,可灵气当真是算不上浓郁,想来也是,即使稀释了灵泉在其中,可这水是活水,灵气该是会越来越稀薄罢。
他站起身,又一思量,也可能是这水温对修炼有利?
“你不下水,在这做什么?”
叶知秋本就想得出神,忽然听到声音竟是难得的惊到了,就连手中用来更换的衣物都掉进了水里。
“你这是……”
叶知秋顾不得衣物,只转身连忙说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那人仍是一身与那日赠予叶知秋一般无二的黑色斗篷,此刻却是笑出了声,说道:“你的衣物掉了,为何要向我道歉?”
叶知秋也是怨自己素来还算稳重,怎么一见到这人就慌神,大概就是徒弟再大,即使死过一次转了世,见到第一位师父,都会像个孩子罢。
“你再不寻回来,就要漂远了,”男人见他一脸茫然,耐心提醒道,“我在说你的衣物,外门弟子应该就两身新的罢。”
叶知秋这才想起自己那早被忘了个干净的法衣,转身一看,果然已经要漂走了,若是顺着水流下了山,他大概就要成为这沧澜道宗第一个因为捡衣服下山的弟子了。
来不及犹豫,他噗通一声就跳下了水,真是冷啊,这冰冷的温度寒入骨髓,也好在水流慢,没把东西冲散,不多时他就游到衣物旁,一一拾了回来。
待他趴到岸边,正欲撑起身体,就觉察出这水温竟是逐渐温暖了起来,原是自己想错了吗?
此处阵法本就复杂,能辨男女通过,要说还能通过什么方法让池水温热起来,也不无可能,哪有什么灵气充沛有助修炼,冰冷刺|激炼体更是无稽之谈,自己竟是因为旁人的修行进度,乱了道心,还真是愚不可及了。
见叶知秋又沉到了水里,半晌都没有上岸的意思,男子蹲下|身子,拨开了他面上湿淋淋的碎发,问道:“你在岸上之时,尚如沉入迷局一般,怎么下了次水,反而是顿悟了什么?”
“是我糊涂了,听人说这池水灵气充裕,信了有助修行之言,又总以为自己悟道该比旁人深些,一时竟陷入攀比情绪,倒是忘了本心了,”叶知秋说着话,就发现自己被人从水里提了起来,方才还自觉有深度了一把,这下却是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是小孩是什么,男人?”黑斗篷又把他举高了些。
叶知秋心中憋闷,他就是男人,就是!
只不过现在这个身体矮小了一点,给他几年,他保准长得比此人还高出一个头,他就不信这里生活水平这么好,他还能没前世高。
“怎么不说话了?”黑斗篷将他举到与视线平齐,语气中竟有些疑惑,“我方才还以为你是没力气上岸才帮你的。”
看着叶知秋愈发失落有些失了往日光彩的双眼,黑斗篷不再玩笑,只放他回地面,说道:“难道和小孩子相处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叶知秋抱起地上湿透的干净衣衫,情绪更低落了,自己不仅被人看作是小孩,还一定是个傻小孩,他拧了拧衣袍上的水,抬头笑得勉强,说道:“我怎么每次见到你都这么狼狈的,虽然,哎,希望下次你看见的是一个足以做你弟子的我。”
“虽然炼气期已不会着风寒,但你就准备这样回去吗?”黑斗篷靠近他身边,又指了指岸边一块平滑干净的大石头,“我教你一道实用的小法术,下次再落水就不用担心狼狈了。”
叶知秋本来听到前半段还很高兴,可人家原来是真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会经常落水吗?
“谢谢仙师。”
“或许你会想听听胖三的事?”
第7章 道在本心
随着池水温度愈发升高,水面逐渐氤氲起薄白雾气,虽然身上衣物仍是透湿的,但好歹不那么冷了。
叶知秋坐在那块石头上,脚不沾地,倒还真让自己对年龄和身高有了那么点计较,想想人家说的也对,自己不就是个孩子样貌嘛。
他很是专注地看着黑斗篷伸出手,那掌心腾地出现了一团赤红的火焰,轻轻一抛,就似展开了火焰羽翼一般绕着叶知秋一圈圈转了起来,靠近之处甚是温暖。
不多时,衣衫就被烘干了。
叶知秋按照对方告知的法咒也试着将灵气聚集在掌心,可到底是初次涉猎,别说什么火焰羽翼,就连维持较之对方小上一圈的火都难。
“其实你能做到引导灵气燃火已经很好了,不必急于一时。”黑斗篷倾身靠近看向叶知秋的掌心。
叶知秋也谈不上是多固执的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前世此人即使留下了心法也没有收他为徒,让他心里多少有点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当真不错的心思,这样的心态却也不怎么好,可人毕竟不是仙人,有七情六欲方才正常。
他静了静心,再次聚灵于掌心,这次燃起的火焰更是小了不少。
这个法咒重在技巧,而非这火焰的大小,两人境界相差悬殊,若一心扑在如何将火焰燃得与此人一般,就大错特错了,叶知秋心中默念咒语,将掌心火焰向前轻送,那火焰果真挣出了一对羽翼。
正在他心中窃喜之时,却是失了分寸,那火光竟是向着人家的兜帽撞去。
顾不得许多,两人本也离得近,叶知秋立刻伸手去抓那乱窜的火,一时不慎,也不知怎么对方也没挡开,就一把扯上了那兜帽。
“嗯?”男子见叶知秋就要摔下石头了,没顾着斗篷之事,虚扶他一把,顺着叶知秋的动作,那兜帽就落了下来。
只见男子雪白的长发温柔地披散着,仅在两侧鬓边以金色羽翼点缀。
叶知秋待要看清面目之时,也不知是此地雾气更浓郁了些,还是对方就不欲让人看清,只觉着即使这么近的距离,也是模糊一片,根本无法映入脑海。
“我无心的,是那火的缘故。”他赶紧在对方发边,抓住那差一点就要燃到人家发丝的火,眼神多少还是有点心虚,“你会生气吗?”
“不会,是我对你失了戒备,不然你也近不了我的身,”男人倒还真是不计较,只将斗篷整个褪了下来,收入了左手中指一枚朴素的纳戒之中,“你还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叶知秋又确认了一遍对方的衣着,原来先前看见的白色流苏竟是对方的头发。
他自然想要知道对方的姓名以及师从何人,可既然只能问一个问题,总不能忘了人家为何而来,叶知秋退后一步,恭敬一礼问道:“还请问仙师胖三的去处?”
“胖三天资不足,但心性善良,我已送他去了凡人天子之城,若你能在三年后的外门弟子考核中脱颖而出,就有机会下山历练,或许你们就能见到了。”
“多谢仙师安排。” 天子之城自有龙气庇佑,最是远离魔修侵扰,但愿胖三得了这个好机缘,能与前世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男子看向叶知秋,声音中透着些许遗憾,说道:“我虽不知你欲拜入哪一峰,但以你的资质悟性足以成为长老亲传,不如就在除了灵植丹术中找出一个努力的方向。”
“仙师的意思是我基本可以放弃去云中峰了。”叶知秋眼里唯余对方如雪的白,虽与其他弟子有差别,但他应该就是云中峰弟子,即使不愿意收徒弟,也不用把自己推得那么远。
“丹云子修太上忘情道,而你,太重感情了。”
接下来的数月,这句话一直在叶知秋脑子里绕,太重感情了,重感情有什么不好?
他前世也曾听闻过丹云子的传闻,毕竟是当世大能,来无影去无踪的,那些所谓的情报也不过是些捕风捉影。
什么丹云子常年闭关不出,他炼制的一颗丹药效果远胜人家百倍,什么其实丹云子只是沧澜道宗编造出来的一个神话,更有甚者还传说丹云子早已入了魔道,就连灭世之灾都与他有关联。
总之做不做丹云子的徒弟是一回事,自己要去云中峰的决心是肯定的。
“知秋,你在想什么呢?”叶幽趴伏在桌面推了推叶知秋的手。
“炼丹为什么要太上忘情?”叶知秋没趣地翻了一页书,《灵植基础学》可真是部天书,可要想入云中峰,至少这课程得过关。
“炼丹还得无情无欲吗?”叶幽提起了些精神,“啪”的一声阖上了叶知秋的书页,说道,“那我们都别去云中峰了,丹药能买,可别辛苦自己去炼,还修成个孤家寡人了。”
叶知秋笑他想太多,就是不去修那无情道,大部分修士也都是独来独往的,难道还听说过谁去闭个关还成双成对的吗?
叶幽走到一边,从墙壁上取下一把木剑,随意舞了几下说道:“要我说,还是掌门的凌云峰好,一听就凌驾在云中峰之上,剑修走到哪都威风赫赫,斩妖魔除恶鬼,待我习得秘传剑诀,谁若犯我,先吃下我一剑。”
“你前两日还说要去就去云中峰,哪有这样一天一个变的。”叶知秋继续埋头苦读自己的灵植基础,若说剑术,自己前世倒是也想成个剑修,曾经还在秘境之中得到过一个剑谱,只是当时拿到手的就是第九和第十式,看着威力巨大,实则根本用不来。
叶幽还在胡乱舞着那套四不像的剑术,嘴里絮叨着:“那还不是听他们都说丹云子修为最高,丹修又最富裕,资源丰富自然对修行有助益,我变了,还不是因为你说那什么无情道,哈,我这么优秀,若去了云中峰肯定是亲传,太上忘情怎么行……”
“你刚才说什么?”叶知秋忽然想起些什么。
“哪句?”叶幽收剑动作倒是做的有模有样,也不知想岔到哪里去了,忽然很是认真地说道,“我迷恋滚滚红尘,定不会去学那丹云子断情绝爱。”
“谁问你这个了,你若是去修无情道了,那些个师姐师妹该是要哭瞎了,我说的是剑诀,藏书阁一定有不错的剑诀,”叶知秋将那一指厚的书册收到柜中,转身就往门那走去,临出门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还有,要称呼丹云子长老,你这也太没大没小,不尊重了。”
沧澜道宗为新入门的弟子安排了为期三年的基础课业,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灵植学基础、丹药学基础、阵法基础、法斗以及剑术初基,意在通过正统规范的普及教授,让外门弟子在选择主峰之时不至于只图一时热情冲动。
而考核亦是在这几项课业中由弟子自行选择两种参加,每项考核的前三名可入内门,优秀者更有可能成为长老的亲传,而在法斗和剑术这种车轮战的比试中,因为修为差异会影响结果,所以偶尔也会有被破格提拔成为内门弟子的可能。
灵植和丹药作为一科必须得夯实,既然可以选两项考核,那剑术显然对于本就有基础的叶知秋就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