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让他们进房间做什么?”男人挠了挠头发,被抠起的头皮屑粘到出油的发丝上,“看守的基本不会进来,医生或许会进来。”
“怎么让医生进来?”
“你得怀孕啊,你要生了他们才进来。”
“啧,我要生了我也得告诉他们啊,重点是我怎么在这里通知外面的医生进来。”
“哦,我懂你的意思了,”男人挪动着身子往戍渥身后看,眼睛把房间内都扫视一遍,最后绕回来停留在戍渥脸上,“应该在你床底下,床头下面,你去摸摸,有一个按钮,你摁一下试试。”
戍渥身体反应有些迟缓,他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手指变得冰冷。他爬下床,蹲在床头伸手在墙角来回摸着,摸了一手的灰,还有蜘蛛网,最后在贴近床板的位置上触碰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塑料按钮,戍渥手握拳,用力砸了下去。
【404号申请医护人员。】
作者有话要说:
谢阅~
第53章 惊鸟
医护人员来得很快,由于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而申请医护,所以只来了一个人。
来人很谨慎,先站在房间外观察者戍渥,好确认他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另有图谋,因为在此之前出现过把医护人员骗来加以杀害的事件,所以他们此时都有戒备。
戍渥状似死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左手搭在床边,纱布被浸透,血液积聚,从上面滴落下来,在地面形成了杯口大小的血圆。
医护人员确认戍渥有伤,摁开旁边的开关后,进入了戍渥的房间。
他穿着防护服,浑身上下都被包裹起来,口罩和护目镜也都戴着,你无法看出来他是什么模样,就是他的防护服似乎有些不合身,穿在这个人身上看起来又紧又小。
戍渥一直闭着眼,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医护人员也没有说什么,来到床边,轻轻把医药箱放在旁边,打开箱子,再去揭开戍渥手上的纱布。
感觉得出是一位优秀的医生,动作熟练又轻柔,对患者的关怀还是足够的,戍渥一边感慨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等会怎么把他弄晕。
医生揭下所有的纱布,他的动作忽然一滞,可以感觉到他被这个创口惊到了,或许他很奇怪为什么在这里面会出现断指的伤。
医生轻轻托起戍渥的手,在床边垫了块消毒巾,又将手平放在床边,指尖毫不避讳地摸着戍渥的肌肤。
戍渥反感地移开自己的手,睁开眼看向医生,“你做什么?”
“别乱动。”医生抓回他的手,将新的纱布在他的创口处铺好。
“嘶——”戍渥疼得厉害,可他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很疼吗?”医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戍渥,语气倒是很温柔。
“有点,”戍渥干脆侧了个身,看着医生,他越看越觉得奇怪,“你是谁?”
医生把一根指头的创口捆扎好,暂时止住血,又去处理另一根,“你到底有没有看我写的信?”
戍渥猛地坐起来,不小心牵扯到肩膀的伤,又是一身冷汗,“你……你不是……”
“什么是不是,”明鹫扎好另一根手指,仰起头来,取下口罩和护目镜,露出隐藏在后面的那张戍渥无比熟悉的脸,“你太任性了,戍渥。”
戍渥有些呆滞地看着明鹫,他的呼吸出现不连贯的情况,连胸口的起伏都变得没有规律。
他心中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想要疏解出来,他的无助,他的迷茫,他的悲痛,他的慌张,他的担忧,以及他的愤怒,所有这一切都在这瞬间全部堆积在戍渥胸口等着爆发出来。
可是情绪太多了,他的胸口溢满了,所有情绪都争相要喷薄而出,却导致什么都出不来,戍渥说不出一个字,只剩下默然的垂泪。
“抱歉,”明鹫褪下手套,抚上戍渥的面颊,为他拭去不断落下的泪水,“可我现在还不能静下心来爱你,我们要离开这里。”
戍渥点着头。
“我盯上了一个行踪古怪的医生,跟着他来的这里,外面看守的人现在虽然没了意识,但很快我就会被发现。”明鹫说着吻上戍渥的额头,“所以我们需要快点离开,你需要去医院。”
“你们……认识?”
明鹫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戍渥身后的玻璃上趴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痴痴地望着他。
“嗯,”明鹫点点头,“你先听我说,我等会儿把你的门打开,只会你负责去打开其他的门,让大家互相帮助,我们要抓紧时间从这里离开。”
旁边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甚至扇了自己两耳光来试图清醒,待他感觉到疼痛时,他又贴上玻璃,“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您说的是真的吗?”
明鹫点着头,之后跟戍渥说,“跟紧我。”
戍渥听话地跟上了他,明鹫打开旁边连着的几扇门,里面一直在观察明鹫的人此时都露出了喜极而泣的神情,他们既害怕又兴奋,他们害怕自己最终跑不出去,但又兴奋所有人都在为了自由而努力。
一个接着一个门被打开,越来越多的人从封闭的房间中走了出来,挤满了走廊。他们此时所在的楼层属于最上层,从出口上去后出门,之后右拐再上一个狭长的楼梯,便可以到达地面,地面衔接点是一家咖啡厅。
明鹫进来的时候外面看守的人已经被他打晕,但是难以估量是否会有人进来,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抢赢时间,就赢了一局。
明鹫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戍渥,在后面就是小步移动的被关押了许久的死刑犯,他们一个紧挨着一个,不由自主地抓着前一个人的衣襟,弯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前进。
在行到即将要左拐到达出口的楼梯时,明鹫刹住脚,回头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大家先噤声。
外面有动静,虽然非常小,但是却在安静的空间中十分明显,有脚步声,还有“嗞嗞”的电流声。
“你确定在这里吗?”有人在悄声说话。
“我确定啊!我看到人从上面下来的,肯定就是这儿!”
看来来人不止一个。
“嘘!你小声点!”
“我还不小声吗!”
“诶呀,别吵了,快开门。”
有三个人。
语气有些熟悉,明鹫紧绷的心松懈下来,他从拐角处走出来,走向那扇此时还紧闭着的门。
“开不了!得用指纹。”
“去,随便抓一根手指上来。”
“什么随便抓一……根……”
门被明鹫在里面打开,外面正在争论的人哑然失语。
“哥?”梁舍捶着明鹫肩头,“吓死我了,我以为门开了我们就完蛋了。”
“谁告诉你门开了我们就完蛋了!”沈崖戳着梁舍侧腰。
旁边还站着一位朱彦廷,他不苟言笑地绷着脸,“处长。”
“好了,看到是你们我也安心了,”明鹫回头冲下面的人招手,示意他们上来。
戍渥回身向后面人再次传达,自己则让到一边想要殿后。
一个接一个的人开始上楼梯,梁舍冲在最前面,打算在出口处给他们放风。岂料他人还没跑到,第一个冲出地下的人刚往门外迈一只脚,警报就响了起来。
【负一层有人出逃!负一层有人出逃!负一层有人出逃!】
刺耳的警报声疯狂地闹了起来,下面还没跑出去的人还是惊慌,秩序已经被他们忘在脑后,开始你推我搡的往外跑,其中几个人被推倒在地,没有站稳,被后面的人踩在后背踏了过去。
戍渥也被推倒在旁,他扶着玻璃门勉强站了起来,但他丝毫找不到空隙往外走。
“诶诶?你们?你们看着点儿人啊!”沈崖被推到墙上动弹不得,他无奈地和朱彦廷对视,“这都什么事儿啊……”
“你们在干什么!”从出口对着的走廊另一侧传来怒吼,走廊另一侧是去负二层的楼梯,看来是下面看守的人上来了。
“戍渥!”明鹫开始往下走,喊着那个不见影的人。
“砰砰——!”
从负二层上来的人开始朝这群人射击,此时才跑出去一半的人,剩下的人听到枪声后开始尖叫,哭喊,辱骂,有人甚至吓出了尿。
“啊啊啊啊啊!跑啊啊啊啊!让我先我先!”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啊啊啊啊!”
“你他妈能不能走快点儿!想死就往后走!”
“我在——这儿!”戍渥在嘈杂中希望自己的声音可以清楚传达到明鹫那里,“我在!”
“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灯灭了。
不知是谁关闭了负一层的总闸,四周瞬间陷入黑暗,尖叫恐慌越发激烈,就连梁舍去往的出口都已是黑暗,整条路像是阴间路。
“都安静!”明鹫吼了一声,“谁吵就先把谁推进去!”
霎时间吵闹声消失大半,还有些仗着没人能看见自己是谁,还在小声嘀咕着。
明鹫在吼完一声后,摸到自己身旁不动的一个人后背,轻轻拍了拍,说,“继续走,动静小点。”
那人闻言开始慢慢往前,他往前走着,轻轻催促前面的人移动,明鹫站在楼梯口负责小声告知每一个到他身旁的人往前走,人们在这种时候习惯扎堆,所以前面的人一动,后面的人会紧紧跟上去。
就这样,即使在黑暗中,负一层被关住的死刑犯还在顺利地出逃。
“啊——!”
突然在梁舍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明鹫不知道发生什么,又怕喊声会惊到战战兢兢的人。
“梁舍!”沈崖喊了一声,“你那儿什么情况!”
“啪!”
灯瞬间全亮了。
明鹫立刻走出一步,看向梁舍那边,只见在人群最前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墨蓝色制服的警戒局成员,他们纷纷举着枪对着逃亡的人,而他们身后近在咫尺的门,正在缓缓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谢阅~
第54章 人类
“死亡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白复说着这句话,从入口缓缓走下,他的身后就是充满人间气息的世界,这些人拼命向往着想要拥有的平凡,被他轻易挡在了身后。
“你们这帮人早就该死了,”白复把玩着手中的枪,那杆枪让冲在最前面想要逃亡的人心惊胆寒,“是我让你们多活了这么多年,你们有什么不开心的?你们还要哭?还要害怕?简直太搞笑!你们就跟我的外甥一样狼心狗肺。”
白复走到梁舍身旁,看着躲在他身后畏畏缩缩的人,遗憾地摇着头,“你瞧瞧,你们这是干嘛?豁着命来救这帮系统都已经认证死亡的人,你回头看看,看看他们有谁敢站出来挡在你们身前吗?”
白复说着还用枪指着瑟缩的人,他们一个个都把眼睛避开,生怕一对视自己的命就没了,“瞧,根本没有,没有!”
“蠢货!”白复踱步走到楼梯脚下,他摸着墙面上一块不明显的突出,大声嚷着,“明鹫!你知道吗!我在盖这个地下监狱的时候,在出口设置了一个程序!你猜猜,是什么?”
“你想要毁了这里。”明鹫立在人群后,他比旁人高大许多。
众人一听白复是在跟最后的人说话,赶紧都低着头朝两边挤着,为明鹫让出一条路。
“你真的很让人佩服!”白复的手离开墙面,“你从来都优秀地令人眼红,连老天都眷顾你,否则你早就死在了战场上。”
“你本来已经拥有了许多,但是你屈服于自己的贪欲,所以你觉得总是不满足。”明鹫边走边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维护法令,不是为了十八区的任何一个人,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少他妈讲大道理!”白复满脸厌烦,“真把自己当个东西!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出身好,又恰好老天眷顾的臭小子!如果摒弃掉你的身份,你就什么都不是!”
“你说得不对!”一直沉默的梁舍反驳道,“我哥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你所看到的是他风光无限的一面,因为你嫉妒,所以你也只能看到这一面,哪怕把那些我哥在战场上受过无数次伤的新闻搬到你面前给你看,你也会认为只要没死,他就不配被称为‘英雄’。”
梁舍一反常态,少见地有些固执地要把对方的话都辩驳回去,“你的所作所为出于一己私欲,却要把原因归结到别人身上。你想毁了这里的所有人这个念头,跟我哥毫无关系,你只是想毁掉这里而已,毁掉自己的罪证,毁掉自己的污秽,你以为只要这里不存在,你就可以不承认罪过,到头来你才是最懦弱的人,连路边吃糖的孩子都不如!”
“你放屁!”白复怒吼,“你算个什么东西!首领家的野种!你也配来跟我讲道理?你也配称呼他为哥?你自己妻子孩子都保护不好,还在这里句句大道理,葬礼办完了吗?”
“不许你提她!”梁舍冲上要揍他,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明鹫拽住了手肘。
“他在激你。”明鹫凑到梁舍耳后悄声说,“这样他们朝你开枪就有理由了。”
明鹫说着把梁舍挡在自己身后,他看着面前几位持枪的白复属下,问道,“你们也愿意跟着这个地下监狱一起消失吗?”
几人眼神稍有躲闪,但是持枪的手没有放下。
“你们放心吧!”白复在后面高声道,“我会让你们先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