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肆懿把绑头发的布条扯下准备重新绑一绑,“啊,不然呢?”
“那……”
宇肆懿朝他投去奇异的一瞥,嘴里咬着布条含糊问道:“想问什么?”
谢扬垂下眼,眼珠乱转,“思羽……她们呢?”
宇肆懿把布条绕着发根缠了几圈,绑紧,理了理额前的短发,“出去了吧,最近都没怎么见到她们,怎么?”
谢扬跨到凳子上坐下,“没事,随口问问。”
宇肆懿一挑眉,“随口问问?怎么没见你随口关心关心我?”
谢扬别开眼,“您老神通广大,哪还用我操心。”
宇肆懿“嘁”了声,“你怎会到利封来?”
谢扬一手撑着脸,“离开畣安后我也没什么目的,就随处走走看看,到哪儿算哪儿。那你呢?”
宇肆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我来寻碧波剑。”
谢扬一下直起了身,“碧波剑?就是那把传说中的……”
宇肆懿点头,“你也知道?”
“江湖中就没人不知道吧,许多年前还曾因它兴起过一场腥风血雨,后来碧波不知下落才不了了之。”
“你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
谢扬摇头,“我要知道我早去找了,还用做小偷?当个天下第一爽一爽也好。”
宇肆懿斜了他一眼,“做什么白日梦。”
“你们怎么会追到这儿来?难道碧波剑在云家?”
宇肆懿摇头,“不知,我们是追着一个人到这里的,但是他也不清楚当年之事,线索就断到这了。”
谢扬摸着下巴,“这样啊……那你们现在还留在这儿干嘛?”
宇肆懿眼珠一转,一脸不怀好意地凑近他,“你是不是想娶我们家怜月的手下?”
“……”谢扬扭捏了一阵,点了点头,“你看能成么?虽说我没什么积蓄,但好歹还有一身本事,总不会饿着她的。”
宇肆懿觑他,“……你娶个媳妇还真是实在,饿不死就成。”
谢扬挠了挠头,“这不是没经验嘛,那爷爷你知道娶媳妇要干啥吗?”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说得我就有经验似的!”宇肆懿想吼他。
谢扬嫌弃地瞥他一眼,“亏我还叫你爷爷,你这也太丢人了。”
宇肆懿额角跳了跳,“……小心我让你连媳妇的头发丝都摸不到。”
谢扬赶紧讨饶,“别啊。”
宇肆懿立马提条件,“你帮我办件事。”
谢扬放开他,撇了撇嘴,“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呢。”
宇肆懿勾唇一笑,“当然,就算你答应了我也不能决定人家的终身大事,还得人家同意才行。”
谢扬举起“咔哧”作响的拳头,咬牙切齿,“合着你又想空手套白狼!”
宇肆懿一耸肩,“我又没逼你。”
“……”
当四姐妹再次出现在林子里接人时,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四人俱是一惊,齐齐跪下行礼,“拜见琴护!”
一个背对两人的深紫身影转过身,冰冷的眉眼和冷怜月如出一辙,“起来吧。”
思羽朝前走了一步,弯腰抱拳,“琴护怎会亲自来?”
“我不来,你们还想背着我做多少手脚?”
四人齐声道:“属性不敢!”
“不敢?怕是在外界待久了,你们都忘了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了!”
四人再次跪到了地上,额头冒出冷汗。
冷琴抬步走了出去,抬手示意众人跟上,四姐妹连忙起身走到她身后,隔着两步的距离,其他人也一起跟上走在末尾。
冷琴问道:“宫主在外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思羽语气迟疑,“琴护是指?”
冷琴往后瞥了一眼,“看来是有了,是个什么样的人?”
思羽不知该如何作答,三姐妹更不敢开口。
冷琴勾起一边嘴角,“不想说?也好,就让我亲自去见识一下吧,看是什么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美人能入得了怜月的眼。”
四姐妹:“……”
客栈里的宇肆懿还不知道马上就会来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还在缠着冷怜月逗趣,奈何只得到对方一个冷眼。他也不屈不挠,时不时就想到个新奇的笑话拿来讲给冷怜月听,也就冷怜月惯着他,要换了任何一人,这个时候尸体估计都凉了。
宇肆懿还要说什么,冷怜月抬手阻止了他,“有人来了。”脸上神色一下变得严肃。
宇肆懿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沉下脸色,“难道又是哪位高人?”说着拧起了眉,要又是魏氏兄弟那样的可是大麻烦,现在武神都跟白菜一样常见了?
“……”冷怜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是思羽带回来的。”
宇肆懿不解,“那不是自己人吗?”
冷怜月没回答他,心里却在想琴姨怎么会离开月华岛?
果然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宇肆懿上去开门,门口是个……非常美的人,而且还有点眼熟。
四姐妹没有跟着,知道这会是个修罗场,为了不被殃及池鱼很有先见之明的遁走了。
宇肆懿迟疑着问道:“你找谁?”
那人扫了他一眼,“你是怜月的手下?不要挡路,下去吧。”
“……”
就在宇肆懿莫名其妙的时候冷怜月走了过来,唤了声“琴姨”,宇肆懿蓦地一僵。
冷琴没什么温度的视线又落到宇肆懿身上,“他是你的手下?为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宇肆懿默默退到了一边,假装自己真的就是个尽忠职守的手下。
冷怜月看了他一眼,“……算是吧。琴姨怎么来了?”
冷琴走到桌前坐下,“你出来四五年,一点收获也没有,姨怎么放心你独自在外,自然要来看看。”
“……琴姨是不想把灭楼的人给我?”
冷琴抬眸看向冷怜月,“怜月,偌大个月华岛都是你的,何况一个灭楼。你想做什么我也不过问,但是有个人我一定要见!”
“谁?”
冷琴看着他的眼睛,“那个乱了你心神的人!”
冷怜月别开眼,“没有这个人。”
“没有?”冷琴冷笑一声,“你这话说给别人听或许会信,作为看着你长大的亲人,你觉得我会信?而且,如果没有那样一个人,你的武功为什么会出问题?”
宇肆懿一惊,立刻看向冷怜月,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冷怜月沉了脸,“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会允许你杀了他!”
冷琴突然缓了颜色,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算得上笑的弧度,“我为什么要杀她?我还要感谢她。”
冷怜月面带狐疑。
冷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已经比她高出许多的孩子,“琴姨可曾做过一件有害于你之事?”
冷怜月垂眸,“无。”
“所以她在哪里,作为未来的宫主夫人,琴姨总得见见不是?”
宇肆懿猛的朝冷怜月看去,什么宫主夫人,什么乱七八糟的?!
冷怜月暗暗朝宇肆懿的方向瞥了一眼,“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冷琴抓了一缕他肩上的头发理了理,“我们月华宫从未办过喜事,现在想想也不迟。”
宇肆懿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冷怜月,就怕从他口中听到什么重磅炸弹。
冷怜月:“……”
冷琴看他,“怎么?不方便么?”语气很平淡,眼神却很锐利。
“……这只是我的事。琴姨应该也累了,下去休息吧。”冷怜月说完看往门口,其意不言而喻。
冷琴却觉得他这种态度很奇怪,她可没有半点要阻拦他们的意思,她垂下眼想着冷怜月小时候的事,心里一叹,是该早就对她有防备了。没再说什么直直走了出去。
冷琴一走宇肆懿几步跨到冷怜月身前,张口要说什么,又看到他那比平时更显冷漠的脸,突然就闭了口。指责吗?他也没资格。
但这么憋着也不是他的性格,“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冷怜月抬眸看他,“你指什么?”
宇肆懿垂眸盯着他的眼,“你的武功和她说的那个人!”
冷怜月背过身走了两步,“化羽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宇肆懿严肃着脸走到他身前,抓住他肩拉近眼前,“思羽不是说不要靠近你就没事吗?为什么还会出问题?又是什么问题,会怎么样?”
一串问题砸来,冷怜月只是摇头,“以前从没有过这种先例,所以无从得知会如何。至于会怎样,无非就是真气暴动容易失控而已。”
宇肆懿捧着他肩膀的手一紧,“走火入魔?你还说得如此轻巧!”
“我自有分寸。”
“你能不能有什么好歹告诉我?”宇肆懿几乎是用吼的,“别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行不行?为什么你所有的事我都只能从别人那里得知?”
冷怜月理解不了他为什么如此激动,只是用着平静的眼神回望他。
宇肆懿受不了他这样,双手一带把人按进了怀里,头搁到他肩上埋进他发丝里,闻着上面似被霜雪覆盖住的梅香,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此时门口站着想问冷怜月要用灭楼做什么的冷琴,她本已走了,想到这事不得不问清楚又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幕,而冷怜月居然也被对方影响得都没有发现她。她看着那个人放开了冷怜月,然后低头慢慢朝他凑近,她蓦地握紧了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但最后他停住了,只是凑到冷怜月的额头轻轻碰了碰……
冷琴转身走了,身体里的魂好像离了体,——原来那个人居然是个男人!
第64章
宇肆懿放开冷怜月默默朝门口看了一眼,勾住他的肩悄声同他说着什么,边把人带进了里间,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宇肆懿就出了门。有些东西不用问,用脑子想就明白。
冷琴走在热闹的街头,这是她从没见过的宽阔街道,形形色色的商铺,各式各样的人,不像她住的月华宫偏殿,从来只有冷冷清清如履薄冰……
你所喜爱的那个繁华世界是不是就是这样?如此吵闹,如此脏乱,你居然会喜欢!
“笑…笑……”一个声音在暗处低喃,他看着冷琴的方向,但是眨眼又没了她的踪影,他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她早就已经不在了,你活该活着受一辈子折磨,一辈子凄苦!黑影转身走入暗处……
宇肆懿一身粗布麻衣,就跟普通市井之人一样,他走入一间老旧的酒楼,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小二过来招呼问他要点什么,他随口点了两个菜要了一壶酒,选了处角落坐下。以他现在的能力要听清整个店里人说的话并不难,只要对方不是用秘法传音。
没过一会儿走过来一人坐到他桌前,他头都没抬,那人开口了,豁然就是谢扬,他凑近宇肆懿小声道:“爷爷,你怎么约这么个地方见面,鱼龙混杂的。”
宇肆懿笑道:“越是杂才越好,你查探出什么没有?”
谢扬摇头,“很奇怪,云家并没有什么动作,甚至邵淮瑜都走了也没见他们有动静。”
“别不是你偷听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吧?”宇肆懿斜眼看他。
谢扬不乐意了,“怎么可能,就他们那些个人的身手,再来一百个都不可能发现爷。”
宇肆懿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面露嫌弃,居然还不如越靑酿的,放下酒杯再不想碰,“你继续盯着他们,他们见了什么人都告诉我,如果有高手你就别跟了。”
谢扬挥手表示明白,“不过爷爷,你究竟想做什么?”
宇肆懿把酒壶推给他,“报仇!”
谢扬也不客气,自己翻了个酒杯自斟自饮起来,面不改色,甚至喝得津津有味,宇肆懿远离了他些,眯眼看他,“这酒你觉得如何?”
谢扬砸吧着嘴感受了一下,“没什么感觉。”
“那你还喝得下去?”
谢扬“嘁”了一声,“我说宇兄你是没饿过肚子吧,有得喝就不错了,还嫌?”
宇肆懿默默闭上了嘴。
“不过,你说报仇……翠竹山庄的事?”
宇肆懿勾起嘴角什么都没说,谢扬指着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精神上支持你。”宇肆懿还是看着他笑,谢扬只觉得后背一寒,酒都没滋味了。
江元来见了云崇临,云崇临并不知道他就是吕家的叛徒“左翼王”吕重峦,他只当对方是邵家的管家,那副外表恭敬非常内里却趾高气扬的姿态让他看着着实恼恨,却又拿对方没办法,暗里咬紧了牙,笑着同对方寒暄。
云崇临吩咐人上茶,对他道:“不知江先生这次来寒舍所为何事?”
江元端起茶喝了一口,扫了眼周围的下人,云崇临朝后挥了挥手,厅里的人全部退下了。
“先生可以说了?”
江元放下茶碗,“在下‘请’云家主来,家主不来,在下就只能主动上门讨嫌了。”
云崇临笑了一声,“江先生哪儿的话,主要最近家中事务繁多,才耽搁了时间,本来就准备等这一阵忙完就去向邵家主赔罪的。”
“可当不起啊。”
云崇临只是笑。
江元又道:“我是吕家的人。”
“什么?”云崇临一惊,“你怎会是吕家人?”
江元一笑,“云家主听说过吕重峦这个人吗?”
云崇临沉声道:“居然是你!”
江元抱了抱拳,“好说好说,吕佟是在下的侄子,也还算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