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羽满脸不甘,手一抬白绫飞回手中,“你们干什么?”明显大动肝火。
谢扬收回放在宇肆懿肩头的手,一股腥甜冲到喉头,他内伤本就未好全,又大动内力更是伤上加伤。忍着心口疼痛咽下喉中腥甜,也朝思羽吼去,“我才想问你干什么!”
思羽脚动了一下,“你!”
思缕连忙跳过去按住她的肩,“姐,别闹了!”
思羽看着亲妹妹,“什么叫我闹?”她指着远处的宇肆懿,“难道你们就不想杀了他?你们比我更想杀了他!”
丁然丁柯一起跃到思羽身边,丁然道:“我们想让他死,但不是我们来要他命。”说着扫了宇肆懿一眼。
谢扬转到宇肆懿前面,就见他眉头被暗器滑破了口,血已经流到了眼睛里,但是那双眼睛里一片通红却没有一点亮光,死气沉沉……
心中一惊,谢扬抓住宇肆懿肩膀摇他,“你干什么啊?就这样你就活不下去了?是谁说的这个世间活着才是最重要?你给我醒来!”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的。
但是那双眼还是缓缓闭了起来,宇肆懿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谢扬蹲下接住,抓住宇肆懿肩头衣服的手几乎要把布料捏碎。
向问柳收回把脉的手,谢扬急忙问道:“他怎么样?”
向问柳整了整衣摆侧头觑他,“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比我还担心?”
谢扬才不想理会他的调侃,看这个样子应该死不了了,他去端了盆热水来给宇肆懿打理眉上的伤口,向问柳给他让出位置。谢扬用布巾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过是想能像以前一样罢了。”
向问柳坐到桌边,“噢?”相当感兴趣的样子。
谢扬手顿了顿,“我从小就跟着老头,他除了喝酒和打我就什么都不会,哦不,应该说还有偷东西,他清醒的时候会说他是什么‘千圣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从小就怕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他什么人,或许有关系或许没关系。围绕我一生的都是难闻的酒臭味,午夜梦回都躲不过。人都是会越来越聪明的,我学着巴结他,起码来说除了被打以外也不会更坏了。我让他教我本事,然后我越来越厉害,而他越来越老,最后我杀了他!……‘千圣手’死了,然后我成了新的‘千圣手’。我讨厌了那么久的人,最后我却成了他!是不是很讽刺?”
向问柳沉默了很久,“你恨他?”
谢扬过了一会儿才摇头,“以前我以为我恨的,后来发现如果不是他我也活不了,我这一身本事还是他教的,虽然他教的是些偷鸡摸狗的事。突然就觉得恨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所以不恨他,但我依然讨厌他,那个死老头!”
向问柳好像突然就懂了谢扬那句“想像以前一样”是什么意思,他体会不了那种从小就活在担惊受怕中是什么感受,但他也想象得出并不是像谢扬说得那样简单,岂是三两句话就能概括?现在对谢扬来说可能那个老头已经死了,但是从小被虐待着长大,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是无法消散的。一个没有体会过温暖、活在黑暗中的人,是宇肆懿他们让他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人生,不用偷偷摸摸,不用躲躲藏藏,还多了从来没有过的欢声笑语……他想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紧紧撺在手里,但又发现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抓不住……
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的思羽突然转过身往外走去,思缕抬了抬手又放下,跟上去担忧的看着她的背影,“姐姐。”思羽应了一声,思缕又小心问:“不去叫他吗?”思羽脚步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外走,“算了吧……”什么都算了。
思缕看着亲姐眼神复杂,只挽上了姐姐的手腕头靠到她肩上什么都不再说。
宇肆懿身上除了眉头那道口子其实根本没受什么伤,但是他就是一直没醒来。谢扬天天缠着向问柳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醒,向问柳都被缠烦了。
向问柳甩开谢扬的手,头痛的揉了揉额头,说着重复了无数遍的话:“他自己愿意醒就会醒,他现在这样不过是他自己不愿面对罢了。就像是本来心中还有个念想可以活下去,突然连那个念想都没了,你会怎么样?”
谢扬停下想再去抓向问柳的手,看着向问柳那像说着无关人士的神情,不满道:“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无情?”
向问柳被气笑了,“不然你想我怎样呢?跟你一样愁眉苦脸?苦大仇深?我不说他软弱就不错了,还要我对他好言好语?”
谢扬:“……”
向问柳:“死人我见多了你知道吗?再痛苦再难受的画面看多了都会变得麻木。”他就是那个麻木的人,“何况他还没死。”
谢扬反驳不了。
向问柳看着谢扬的眼睛,“要真想他醒过来其实一点都不难,我一针扎下去他立马就会醒。然后呢?”
谢扬避开他的视线,“……是我自私了。”说完转身离去。
之后谢扬是真的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觉得或许在宇肆懿离开的那个时候他就该走了。每个人都在往前,只有他自己因为贪恋还固守在原地。但是镜花水月终究是空……
第53章
向问柳走进女孩的房间,就见越靑打着水正在替女孩洗脸洗手,手里握着帕子一根根的给她擦手指,女孩像个木偶一样盯着某处发呆,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越靑抬头看了他一眼,“要开始施针了吗?”
向问柳把银针在桌上一字排开,“她身上的旧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今天来是问你,要不要让她清醒过来?”
越靑给女孩清洗完把帕子扔回盆里,端起盆走到桌前看着上面排着的银针,“她会想清醒过来吗?”
向问柳笑了声,“我怎会知道。”
越靑放下盆,“连鱼兄那样的人物都会有想逃避的时候,何况她?”似下定决心般他朝女孩看去,“先别让她醒吧,或许现在这样她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反而很快乐。”
向问柳摆弄银针的手一顿,觑他一眼,“这可不像你会有的想法。”之前是谁还巴不得她下一秒就好的?
越靑坐到桌前撑起下巴,“以前我一直希望她可以好起来,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可以哭,可以笑,我不会再让她受任何一点苦,但是看了鱼兄,我突然不是那么确定了。以前鱼兄也问过我,什么样才算是对她好,我以为我做的就是对她好,但是却老是把她吓得不轻。”苦笑,“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就错了。但是…既然我把她救了,我就会救到底!”
向问柳默默收回在他身上的目光把银针收了起来,坐到桌子的另一边,“既然你决定了,我也把她的情况仔细跟你说一遍。”他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画起来,“这是她的身体,她很小就遭受暴力和侵害,还怀过孕,后来流产,一直没受到过好的照顾。所以就算以后只怕她的身体也没办法恢复如初,怀孕生子就不要想了,我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越靑:“……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向问柳勾起嘴角摆了摆头,没就他这话发表意见,手指往上指到头并点了点,“然后就是她的神智,两个办法,最快的恢复办法当然是我给她施针,但她恢复后会如何谁都不敢保证。而最好的办法是让她自己慢慢接受现实,自己恢复过来,这只能靠你去引导,成或不成都要有心理准备。”
越靑:“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向问柳勾起一个奇怪的笑,“那可不一定。”
越靑:“?”
向问柳站起身,“你不妨从给她取个名字开始,让她先习惯你的名字。”说完就走了。
越靑抓了抓头发,取名字?他一个大老粗就算抓秃了头估计都想不出来。
之后越靑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名字上面,什么越菜,越椅,甚至还有越白,向问柳听了之后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合着你叫越靑,她就叫越白了?你咋不取越紫呢?”说完又反应过来他老爹好像就叫向白?收回收回。
越靑居然还真仔细考虑了下越紫这个名字,向问柳看着他直摇头,一言难尽地走了。
这天越靑来给宇肆懿擦身子,看着他消瘦了不少的样子也是一阵难受,擦着擦着思绪又跑偏了,“到底给取什么名儿好?”看了眼“一脸安详”的宇肆懿,“要是鱼兄你肯定有法子,脑子那么好使。我明明觉得那些名字都还不错,向大夫就是不满意,当然他就算不满意他也不会明说,他就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而已。唉~头大得要命。”
越靑继续道:“我刚又想了个,你帮我听听看好不好。”没人回他他也能说得津津有味,“就叫越不离,不离不弃的意思,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干脆叫越不弃?”声音有点虚弱。
“越不弃也错,嘶~好难选啊,两个都挺喜欢。”越靑接道,等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猛地看向宇肆懿,睁大了眼,“鱼兄,你醒啦!”说完一下扑到他身上。
“……啧!”宇肆懿差点没被压吐血,“你体谅一下伤患好吗?”声音都有气无力。
“哦哦哦!”越靑赶紧爬起来,“那被压坏了没有?”
宇肆懿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身体软绵绵的没力气,他真想打他一顿,“你太吵了,死人都被吵活了!”
越靑摸着下巴,“我还有这能力?”摸了摸宇肆懿的手臂,“你等着,我去唤向大夫。”
宇肆懿看着他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世界终于是清静了。他动了动手指,全身那股麻痹感在慢慢消退,等身体能动了他缓缓坐起身,他看着自己的手,一时都分不清这是梦还是之前的是梦。
向问柳进来时就见宇肆懿袒胸露背地坐在床上发呆,他迟疑道:“你这样…不冷?”
宇肆懿回神看他,顺着他的视线才看到他衣服都是敞开的,他艰难的抬起手拉过衣襟把胸口掩住,“我怎么感觉浑身都没劲?”
向问柳坐到床沿给他把脉,“不是什么大问题,慢慢吃点东西多动一动就好了,一躺就是一个多月,没躺残你都该感谢我。”
宇肆懿抬眸睨他,“我怎么感觉你说话带刺儿似的。”
向问柳放下他的手,“你还想我对你和颜悦色?”
宇肆懿抬头望天,想了想,“我好像没做什么得罪你的事吧?”
向问柳冷冷一笑,“你晕过去之前的事都忘了?”
“幻羽修的是无情道,你非要让他做个有情人!”
“你是要他的命!”
……
宇肆懿沉默下来。
向问柳继续挖苦,“怎么?现在觉得丢人了?一点打击就要死要活的,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宇肆懿?”他站起身往外走,“我觉得拿我珍藏的玉参钓着你的命真是浪费,成全你多好?”
宇肆懿看着向问柳的背影叹了口气,当时他脑中唯一剩下的只有绝望,思维进了那个死胡同就出不来,一根筋根本转不过弯。现在想想,确实挺丢人。他们的路,还没走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等宇肆懿喝完汤,向问柳又进来了,什么话没说直直坐在桌边,也不看宇肆懿也不走。越靑收拾好碗碟很有眼力见的出去了,给他们留下空间说话。
向问柳:“你是怎么醒过来?”
宇肆懿左手抓着右手手腕,右手做着一握一张的训练动作,“算是被吵醒的吧。”
向问柳:“……?”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他还以为是宇肆懿做了什么梦然后幡然醒悟,遂决定重返阳间什么的……
宇肆懿换了个手继续一握一抓,“我老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想好好睡个觉都睡不安生,烦都烦死了,就醒了。”
向问柳:“……”
宇肆懿侧头看他,“你来就问这?”然后缓缓把脚放到床边想起来走走。
向问柳不承认自己其实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我是来提醒你不要那么快下……”
“嘭~!”话没说完宇肆懿已经摔地上了。向问柳把最后一个字补全了:“……床。”宇肆懿躺在地上生无可恋,“你下次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说快点?或者你来的时候就把重点说出来,行吗?你这跟马后炮有什么区别?”
向问柳侧头看向宇肆懿的方向,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噗呲”笑出了声,然后是越来越大的笑声,甚至拍着腿在那里笑。
宇肆懿额角青筋直跳,第无数次在心底感叹交友不慎,“笑够了吗?”
向问柳极力忍住笑,但还是从缝里露出几声,“够了,噗~!”
宇肆懿头上青筋跃跳越厉害,“够了就来扶一下!”瞪眼过去,“怎么,你还想看我再挣扎几下给你乐呵乐呵?”
向问柳赶紧走过去扶人,“那倒不必!”
把宇肆懿放到床上,向问柳握住他的小腿肌肉用力一捏,那酸爽…宇肆懿疼得绷起脖子咬紧了牙。向问柳把两条腿的穴道都按压了一遍后,宇肆懿已经满头大汗。
向问柳拍了拍他腿道:“明天再给你把经脉疏通疏通,后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宇肆懿现在没力气说话,他怕一张嘴就是□□,手抬了抬算作应答。
等宇肆懿可以下床后就见到了芗晴,对方一脸红光满,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和宇肆懿这大病初愈的样子是天差地别。
宇肆懿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问她来的原因。
芗晴笑眯眯道:“我发现你给的法子实在太好用了,来找你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跟我一起合伙?”其实她已经来过几次了,但是之前宇肆懿一直没醒,她也没见到人,这次来终于算是见到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