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宇肆懿的灯做好了,他就想试试看,兴致昂扬的等着天黑,“诶,你们要来看看我的灯吗?”
没有一个人理他,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三三两两一起,时不时聊几句。
宇肆懿提起自己点着的灯,“不是吧,你们……看一眼都不肯?别等下我的灯太华丽,到时求我都不给……”看了,话没说完宇肆懿“嘶”的叫了一声,连忙把手里的灯扔了出去,只听“噼啪”几声,那灯就着了……
冷怜月:“……”
几人这才朝他看去,瞬间爆出一阵大笑,“我说,”谢扬笑道,“爷爷你做了几天你就做了个这?”
向问柳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眸弯出明显的弧度,“宇兄,我怎么看着你这不像花灯,更像是孔明灯啊!”
“……”宇肆懿几脚把烧起来的纸踩灭,“孔明灯就不是灯了?我好歹做出来一盏,你们现在还只是骨头架。”拾起地上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尸体”,宇肆懿叹息道:“看来做什么都不容易。”原先他还以为做个孔明灯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向问柳笑了一声,不再理他,继续折腾手里的竹片。
冷怜月走过来,问他:“你想再做什么?”
宇肆懿笑道:“冷宫主这是终于看不下去愿意帮我了?”
“不想我就走了!”冷怜月说罢就要转身。
“别啊!”宇肆懿赶忙把人抓住,道:“有了冷宫主你出手帮忙,要做我们就做个最难的,向兄不是没把扇子做成吗?我们就做一把折扇,做好了,送给你!”眸色很认真。
“你做出来再说吧。”冷怜月抽回自己的袖子,淡淡道。
“肯定行!”宇肆懿笑着道,看起来信心十足。
橘红的烛光照亮了整个院落,给每个人都罩上了一层暖光,让在外面或许对立,或许立场不同的人在这小小的一隅放下了所有的一切,没有成见,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是是非非,只有心底最初的纯净,不染纤尘。
侍女捧着一个盒子走进了南宫槿桥的房间,“小姐,周先生又送东西来了。”
南宫槿桥从里屋出来,“又送?我不是叫他不要再送了吗。”
侍女笑着道:“那是先生有心。”
南宫槿桥扯了扯嘴角,抬手抚上盒子,“是啊。”眼睛好似看着锦盒,又似看着虚空,视线落不到实处。
侍女看到南宫槿桥的神色,收起了笑,小心道:“小姐不开心吗?”
“没有。”南宫槿桥摇了摇头,“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侍女“噗”的笑出声,“小姐你才多大啊!想那么多干嘛,在我看啊,小姐每天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人家来娶就够了,能娶到小姐,那是他们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南宫槿桥轻笑了声,“瞎说什么呢。”
侍女吐了吐舌,“才没瞎说。现在小姐脸上终是有了笑容,不然我肯定又要被楚姑姑罚了。”
南宫槿桥坐到桌边的凳上,“楚姑姑哪有那么不讲道理。对了……还没有紫婉的消息吗?”
侍女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语气也低落了下去,“没有,自从那天她在庄里闹了一场后,就不知所踪了,派出去的人都说没找到人,只怕……”
自从免衢被世家带走,紫婉也一并失了踪迹,南宫槿桥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凶手会是他,她也没想到紫婉的性子会这么烈。
“大家都不信他,我就自己去讨说法,我就不信没人能主持公道,泱泱世间就能被人只手遮天,衢哥是冤枉的,我一定要救他!”
侍女一见南宫槿桥脸上神色变得郁郁,眼珠转了转,道:“对了,小姐,马上就是黎王节了,我们去做随礼吧?”
南宫槿桥闻言脑中一下浮现出那个从来不戴冠只戴巾的人,脸一下热了起来,“那……我们做什么好?”
侍女想了想说,“时间不多了,我们就做简单点的花灯吧。”说着又调笑起来,“到时小姐要送给什么人,你们正好可以提着灯去夜游。”
“你又在乱说了!”南宫槿桥垂眸道。
侍女轻笑了声,俏皮道:“那我去准备东西啦。”
“嗯!”
到处都洋溢着喜气,翠竹山庄里众多弟子、侍女和工人都聚在一起做随礼,各个角落时不时都会传出几声娇俏的笑声,只除了一隅。
楚俞清看着眼前被退回的木盒,眼中几乎要冒出血来,他抬手把盒子一下扫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你说她还是不收?”
侍从吓得一抖,“小、小姐说,说以后都、不要再送去了,也、也不要再去她院里,以后、都不让小的进了!”
“混蛋!”楚俞清双手握得死紧,咬牙道,“我不能去,那个死书生就可以?!我们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敌不过他们短短数日?凭什么?那个周悯,还有她南宫……”
侍从低头站着一动不敢动,更不敢回答。
宇肆懿抬头看着屋檐下挂着的花灯,越看越想笑,奇奇怪怪的形状,怪模怪样的样式,偏偏旁边几人一点自觉都没有,还自我感觉良好。
四姐妹把一把把伞撑开放到院中,衬着各色花灯,倒也煞是好看。
“结果到最后我们都没做出一把像样的扇子。”宇肆懿不无遗憾道。
“是啊。”冷怜月从他身旁走过,“是谁一开始说得那么雄心壮志!”
宇肆懿:“……”
这天凌怀镇里尤其热闹,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彩灯,街道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纸伞,大家互相赠送礼物,少女赠心上人,小伙子也不落其后,纷纷往心仪人府上送,这天不管是有心没心,大家都会把礼收下,然后挂到自家门口以示尊重。
南宫槿桥手里提着一盏花篮灯,周悯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灯,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静静地走在长街上,时不时有调皮的小孩儿从两人身旁大叫着跑过。两人好似都一心在游街上,只有旁人看得见他们那时不时往身旁人瞟去的眼神,小心翼翼怕被发现又情不自禁,却不知早就被人看了去。
宝儿和蜜儿也各自提了一盏花灯,离得两人稍远,很自觉的没上去打扰。
宝儿笑道:“瑾儿终于算是走出来了。”
蜜儿叹了口气,也笑了起来,“她值得人拿所有的好去对她。”
一旁昏暗的巷子里,楚俞清盯着远处的两人,满脸不甘,手中的红伞被太过用力而抓破,他也不在意,垂首看了一眼手中的伞,只觉得讽刺,手中更加用力,伞衬被折断,甩手扔到了地上,转身走进了黑暗中,留在地上的伞摔得四分五裂……
等热闹的人群散去,周悯把南宫槿桥送回了庄里,刚转身,又回过了头,“槿桥。”
南宫槿桥回头看他,等着他未完之语。
周悯静静地看着她,“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们总还有以后的。你等我!”
南宫槿桥抿了抿唇,垂眸道:“我信你!”说完也不等周悯回答转身进了屋。
周悯在身后看着她略显凌乱的步伐,嘴角终于勾起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第35章
山路上鞭炮声“轰隆”震耳,惊起林中飞鸟无数,声响延绵至翠竹山庄牌坊,山庄门口人群攒动,在鞭炮造成的灰色烟雾后有人笑着捂住了耳朵,一边躲着四处飞溅的纸屑,一边拉着旁人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鞭炮声迎着一辆辆礼车,车上扎着鲜艳的红色绸缎,喜气洋洋。车队的前头是骑在马上的周悯。
“瑾儿,你真的想好了吗?”南宫玉儿走到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儿身后,手放到她的肩上,轻声问道。
“娘,”南宫槿桥转过身面对母亲,“有些人,有些事,或许就是这样,转过来转过去,走了不同的路,终点也只是那儿。”
——“娘,你该替我高兴!”
南宫玉儿把女儿的头轻轻按到怀里,“答应之后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南宫槿桥抬起头朝母亲笑了笑,“娘,我是欢喜的。我也并没有勉强,你该信我。”
南宫玉儿压下眼底的忧思,牵起嘴角笑了笑,“嗯,娘只希望你一辈子能生活得幸福快乐就够了,所有的恩恩怨怨,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南宫槿桥依偎进南宫玉儿的怀里,侧头看向门外明媚的阳光,眼里反射着暖暖的光。
南宫玉儿走出南宫槿桥的住处,楚慈在院门口等着她,两人慢慢的向前走着,楚慈犹豫着开口道:“夫人……”
南宫玉儿朝她摆了摆手,“只怪两人没缘分,你也不用自责。都是年轻人自己的选择,我们做父母的管不着,就祝福他们吧!”
“……是。”楚慈只得咽下到口的话,心里叹息,她能帮儿子做的,也就这些了,每个人总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南宫玉儿道:“提亲的队伍到了吗?”
楚慈压下心中酸涩,道:“听弟子来报,快到门口了。”
南宫玉儿轻嗯了声,微抬起下颚,“我们去大厅‘恭候’吧。”
“……”
提亲的一应流程都很顺利,每个人都能看出周悯脸上那欢欣的表情如获至宝,他朝高堂之上的南宫玉儿行礼,恳请她把女儿嫁给他,以后一定待她如瑰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南宫玉儿抬手免了他的礼,道:“你们以后能相敬如宾我也就知足了。”
周悯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不过也只是一瞬复又挂起了得体的笑。
之后就是纳礼,请人看黄道吉日,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后。
周悯很快就要跟着回邵家,去准备迎亲的一切事宜,本来他应该是要回自己家乡去的,但是他的老家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他也不可能带着南宫玉儿住在那种地方,这时元叔提出已为其备了一处宅院,只要再请些仆役稍加整顿就可做结婚之用。
周悯接受了这一馈赠,他也并没觉得什么无功不受禄,他帮邵家做的,又岂是区区一栋宅院可抵。
因诸多事宜还需准备,周悯也不想假借他人之手,他希望自己能给南宫槿桥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两人匆匆见了一面又分开,他同未来妻子道:“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你要的家,我们共同创建。
这段时间宇肆懿去见了南宫槿桥一面,恭喜她喜结良缘。
下山的路上,宇肆懿发现路边变干净了许多,杂草被割去,又种上了一些含笑,矮矮的一丛一丛,可惜花期已过,连花苞都看不到。
“宇公子请留步。”旁边突然冒出一人,抬手拦住了宇肆懿的去路。
宇肆懿抬眸看向来人,青年朝他笑了笑,“在下有点事要叨扰一下宇公子,不知方便不方便?”
宇肆懿道:“何事?”
青年四顾了一下,犹豫道:“这里谈吗?”
宇肆懿见这大路上的,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把人带了回去,四姐妹见他带了个外人回来,也不以为意,继续在院子里玩着。
宇肆懿把人请进厅里,朝人比了一下,“请坐。”
来人抱拳谢过,坐下后道:“其实是因为家里丢失了一样东西,姜某对流云公子的名号那可是如雷贯耳,也是实在想不出法子了,只得腆着脸来打搅了。”
宇肆懿扫了眼跟在思羽身后殷勤备至的谢扬,稍稍提高了声音,道:“丢了东西?”
外面的人自然也听见了宇肆懿的话,除了思羽,三姐妹的眼神都齐齐看向了谢扬,谢扬莫名其妙,“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们不会是怀疑我……”他指了指自己,“我是会干那种事的人吗?”
思缕哼笑了一声,把思羽拉走,四人就往另一边去了,谢扬不服气,跟屁虫一样在她们身后哇哇叫,嘴里都是反驳的话。
姜友道:“是的。”
“不知是什么时候丢的?丢的何物?”宇肆懿问道。
姜友正要开口,冷怜月从里间走了出来,他随意的瞟了来人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姜友却是感觉头皮一麻。
宇肆懿疑惑的看着他。
翠竹山庄南宫槿桥的住处
“小姐,刚才离开的就是流云公子?”侍女有点不屑的说道。
南宫槿桥自从宇肆懿走后也不知在想什么,愣愣的没有回神,听见侍女的声音才似清醒过来般疑惑的“啊”了一声,又随口应了声:“是……是……”
侍女撇了撇嘴,“他怎么还好意思出现?”
南宫槿桥却是不知道听见还是没听见,也没再出声,只是满脸心事。
姜友一句话说完,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冷怜月微眯了下眼,没动,只是看向宇肆懿。
宇肆懿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的茶杯,缓缓啜了一口,又放下。门外嬉闹的几人也停了下来,面色不善的看向姜友。
姜友一下笑了,“怎么?这事让流云公子很为难?”
宇肆懿已经可以确定这人纯粹就是不怀好意,他不否认刚才听到对方说的话确实很不痛快,但那也仅仅只是几息时间。
当一个人风光的时候自然有人巴结讨好,当一个人落难时自然就有人上来踩两脚,不管这是种什么心态,总有人乐此不彼,就好似能提高他多少身价似的,但那也只是假象罢了。
宇肆懿自认只是个凡人,没有圣人超凡脱俗的气度,他虽当对方是跳梁小丑,不想去计较不代表他就真的完全无视。
“看来我们流云公子是不愿帮这点小忙了。”姜友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襟,“在下觉得以后流云公子还是少这样自称了为好,江湖友人愿意给个面子这么唤你一声,别当自己就真成了风光霁月的人物,你说你现在这样子,你还有那风范么?我要是你,我就夹起尾巴低调做人,也好过这样做一个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