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羽看了他一阵,“为什么要死呢?”她的声音很轻,缓缓闭上了眼,“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像她……如果她有活下去的动力,她就可以看到宫主现在这么厉害的样子……甚至她爱的人……明明只要她坚持活下去,明明所有的事都可以变得不一样……甚至……有可能得到那不可企及的幸福……”
“思羽……”
“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再也得不到了……”思羽睁开眼侧头看他,“所以,只要有机会…都要活着……”
谢扬低下头,“……好。”
“琴护,岛上传来消息,现在上面已经乱做一团,已经有不少人想强行离岛,要是他们不顾阻拦出来,只怕幻境会遭到破坏,届时……”一个灭楼的人跪在马车前向冷琴禀报。
冷琴冷哼一声,“都是一群废物,平时作威作福,一出事,什么用都没有!”
“那……”
冷琴放下马车的帘子,“不用管,那些人啊……老了就该安安心心的去死!”
“……”那人额头爬出冷汗,“是。”
半夜,宇肆懿独自潜伏在邵府附近的房顶,悄声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别的人家早已灭了灯火陷入沉眠,独邵府里亮着许多烛火,这大概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多疑的通病。他看了一阵,思忖着暗自潜进去的可能,以他现在的能力应该不难,但是要带两个人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而且对方的牢房在哪儿他都不清楚。他们并不能在郾城多待,不然就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去找出夜鸦,先解了南海上的祸乱。
就在宇肆懿准备行动的时候,旁边走来一个白影,他没有回头,“你怎么也来了?”说完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张纸,能稍稍看清是图。宇肆懿抬头看他,还是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接过问道:“是什么?”
冷怜月看向邵家的方向,“邵家的布防图,里面有标注地牢位置。”
宇肆懿扫了几眼图纸,把里面的大致方位记住了,“你不是说不救吗?”
冷怜月瞥他一眼,“但明显你并不希望听见我说这句话。”
宇肆懿勾起一边嘴角,“所以就为了我?”
“不然呢?”
宇肆懿不争气的被哄到了,曾经向问柳问他冷怜月究竟有哪里好,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哪怕一万个人都觉得他不好,他或许也真的不是个好人,但他的好却只给了一个人,你说那个人是不是该感到受宠若惊?”
他想,或许就是那种受宠若惊吧。
宇肆懿收起图纸起身面对冷怜月,“我们回去吧。”
冷怜月感到奇怪,“……不救了?”
宇肆懿看着邵府的方向,“是我太冲动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而此时的邵府地牢里却上演着残酷的一幕,思羽被绑在架子上,旁边的火盆映红了她伤痕交错的脸,旁边站了两排的侍从,她面前站着三个人。江元抛着匕首玩儿,李誉手里拿着鞭子死死盯着她,徐策抱臂侧头看着火盆。
江元幽幽开口道:“不知姑娘考虑得如何?”
思羽垂眸看着地面,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李誉一下怒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抬手一鞭子抽到思羽的身上,伤上加伤。
思羽只动了一下眼珠。
“你!”李誉还想动手被江元拦下了,“你是想打死她吗?”
李誉啐了一声,“问题是几天了,你们让她开过口吗?既然没用,杀了就是!”
江元手中匕首转了一圈,“你急什么。”说完他朝思羽走近,眼神阴冷,“姑娘,江某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如若你再不把你知道的说出来,那就别怪我无情了。”说着扫了一眼旁边的侍从,“你看看这些小兄弟们,似乎对姑娘你都挺感兴趣的,你说我是不是该成全成全他们?毕竟在下还算是个好上司,你觉得呢?”
那轻缓的语气带着恶毒的言语钻进思羽的耳中,思羽抬眸看了他一阵,脸上神色有了些许松动,江元勾起了嘴角。
“呸!”
一口唾沫吐到了江元的脸上,他脸色一黑,抬手就给了思羽一巴掌。思羽嘴角流下血丝,耳中轰鸣,半天才回过神。
江元气急,一挥手旁边的侍从就走了上来,他退到一边开始看戏,嘴角挂着嗜血的笑意。李誉也看着那边笑着,徐策瞥了一眼就别开头。
思羽清醒过来就感到有人在撕扯她的衣服,一阵阵恶心的气息冲进她的鼻尖,让她想吐……
“让开!”一个声音在外间响起。
有一个侍从慌慌忙忙道:“少爷,少爷,你不能进去啊,这里面……”
“滚!”
一个人被一脚踢进了牢里,邵淮瑜一进来看到的就是一群男人在欺负一个女人的画面,他眼睛都红了,“你们!”拔出手中剑对着那群男人,咬牙道:“滚、开!”
那群人赶紧停了下来,抖抖索索地看向江元,江元站到邵淮瑜面前,微笑着道:“少爷,我们是在审问犯人,这种肮脏的地方怕是会冲撞了你,您还是先回避吧。”
“犯人?”邵淮瑜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般,“哪怕她是个恶人,那也是个女人,你们居然这样对待她,你们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说话时剑还是举着没有放下。
江元沉了脸色,“少爷是一定要管这闲事了?”
邵淮瑜看了他一阵,收剑回鞘,撞开他朝思羽走去,那群手下不敢再站在那儿全都一窝蜂散开了。邵淮瑜别开眼,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到了她身上,确定已经遮好,他才转身面对江元等人,“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但你们要再敢对她如此……”“噌”的一声剑出鞘三寸,“修怪我无情!”
江元眯起眼,讥诮道:“也不知邵家怎么会出个像少爷你这样的人……”
邵淮瑜没理会他的说辞,几下给思羽松了绑,思羽差点软倒在地,他赶忙把人扶住带离了这里,身后的江元面色黑如锅底。
邵淮瑜把人扶进了牢房,谢扬一看清思羽的样子面目变得非常狰狞,“混蛋!”他立刻从邵淮瑜手中接过人,小心把人放下,给她把衣服拉好,轻轻抱住,口中咬牙切齿的骂着“混蛋”,后牙槽咬得“嘎吱”响,口中都冒出了铁腥气。
邵淮瑜出声安抚,“我赶得及时,她并没怎么样,只是……”
谢扬出声打断他,“都说邵家大公子是风光霁月的人物,皎皎如明珠,居然也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吗?思羽何辜!”一声嗤笑,“你受着天下人敬仰,而我们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就活该像过街老鼠一样吗?试问我谢扬做过什么天地不容之事吗?要被你们如此对待!思羽不过一个姑娘家,堂堂三大世家的邵家,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为难于她……”
邵淮瑜张了张口满脸赫然。
“邵大公子,你难道就没想过,你这在江湖中的身份,里面究竟有多少水分吗?”
“……对不起。”邵淮瑜看了他们一阵快步离开了。
“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呢?”思羽轻声道。
谢扬又给她牵了牵衣服,“我就是不痛快!我也特别恨我自己,要是他没有及时赶到……”说着一拳砸到了旁边墙上。
思羽被他的动作带着牵扯到伤口,拧了拧眉,“怎么?难道你就要嫌弃我?”
谢扬看到她皱眉立马放下手,闻言立刻反驳,“当然不会!但是我怕你受伤害。我从没想过那么多,我连以后都不曾想过。”
“……你或许可以想想。”
谢扬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最终还是失败了,“等我们出去后,我再想。……为什么几天了,他们都没来救我们?”
思羽垂下眼,“宫主不会来救人的。”
“为何?”
思羽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就算你们宫主不会来救,但宇兄肯定会来。”
“你就那么信他?”
“你是对他有些偏见,他和你们宫主其实是一类人,就是护短。”
思羽摇头,“你错了,我们宫主不是护短,他只是护着那一个人而已,天下苍生在他眼中不过都是蝼蚁……”
谢扬轻抚着她的发,“我觉得没甚区别。你觉得宇肆懿和冷怜月两人要是出现分歧,最后会是谁听谁的?”思羽沉默,谢扬接着道:“你们冷宫主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谁看了都要先哆嗦两下,但他哪次真的有赢过宇肆懿?也就只有局中人看不清罢了……”
思羽低语道:“……或许吧。”
谢扬低头看着她,“你为他做那么多,值得吗?”
思羽轻笑,“不值得,但谁叫这是我的命。”
谢扬轻轻抓住她的手,过了一会儿才道:“等我们出去就不要再管这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了,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你每天只要做你喜欢的事,我负责赚钱养家。”说着笑了起来,“最好再有个大胖小子,我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好吗?”
思羽看着远处的墙壁,“你还说你没有想过……”过了很久才回道:“好。”
谢扬一下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傻子,好像他们真的过上了那样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第70章
邵淮瑜握着剑走在园中,一脸沉思。他走到书房门口抬头看着门口的守卫,抬脚上了楼梯,守卫抬手把他拦住,“少爷请留步。”
“我你们也敢拦?”邵淮瑜脸色一沉,有股不怒自威之势。
守卫立刻弯腰抱拳行礼,“还望少爷恕罪,是老爷的吩咐,无论是谁一律不得进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希望少爷不要为难小的们。”
邵淮瑜握剑的手紧了紧,就要硬闯,这时里面传出邵启的声音,“谁在喧哗?”
守卫立刻朝里道:“老爷,是少爷他……”
“……让他进来吧。”
守卫立刻放行,邵淮瑜扫了他们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
邵淮瑜刚进去守卫立刻带上了门,屋内有四人,除了他父亲还有江元他们,邵淮瑜朝邵启行了个礼,“父亲。”尽管心中不满,他还是朝江元、李誉和徐策行了礼。
邵启脸上神色不太好,“真是越大越没规矩,长辈们有事商议,你闯进来干什么?”
邵淮瑜垂下头,“可否告诉孩儿,你们究竟都商议什么呢?”
邵启脸色一沉,“你是在质问我吗?”
“不敢!”邵淮瑜抬头看向邵启,“但是父亲,究竟有什么事你们非得那样对待一个女子,她不过就是个婢女而已,她能知道什么?”
邵启怒道:“你又知道什么?”
江元笑了声,“少爷就是太年轻了,总是那么容易轻信他人,天下间女子可不是能容人小觑的,你越是不把她们当回事,保不齐哪天怎么栽的跟头都不知道。”
邵淮瑜看向江元,“元叔,以前我是很敬重你的,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以前或许真的就是识人不清!我从未看不起任何女子,你们嘴里说得冠冕堂皇,但是你们又是怎么对待人家的?”
“住嘴!”邵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里岂容你放肆!瑜儿啊,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放纵了,才让你在我这个父亲面前如此放肆!”
邵淮瑜一下跪了下去,“孩儿不敢。”满脸倔强。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邵启一挥手,“这些事不用你管,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当好你在江湖中的正义侠士!”
“我……”
邵启打断他,“退下!”
邵淮瑜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他的父亲,又扫了一眼屋中的其他三人,垂眸抱拳,“孩儿告退。”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晨间山中烟雾弥漫,宇肆懿站在一处山坳中,周围除了巨石和杂草再无其他。几声“砰”响后,巨石坍塌,周围溅起无数烟尘,烟尘散去露出宇肆懿神情严肃的脸,他看向自己的拳,其上青筋突起还在颤抖。
“你什么时候也崇尚力量了?”一处巨石上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宇肆懿朝上看去,收回视线垂下看向双手,“没有能力说什么都是空谈,以前我就是看不明白,才会落得一败涂地。”
冷怜月沉默着。
宇肆懿曲膝击向旁边大石,“砰”的一声后,石头开始龟裂,他又一拳打到那出现裂纹的中心,石头刹那成了碎块。
冷怜月看着烟尘后墨发飞扬的人影,衣摆猎猎作响,“……你无非就是想去救人,去救便是。”他轻轻落在宇肆懿身旁,抓起他的手,“非得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内力再强也不是这么用的。”
宇肆懿任他抓着手,“你愿意救了?”
冷怜月用衣袖给他擦了擦手背上的脏污,避开了破皮的地方,“图纸早给了你,你要是有办法你自己去救便是,灭楼的人给你用。”
宇肆懿勾起嘴角,“只要有人,我自然就有办法。”
冷怜月放开他的手戳向他的脸,“看来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戳了戳宇肆懿的脸又道,“你脸边的窝没有以前深了。”
“……”
“脸上的肉也没以前多了。”
“……”
“也没以前好看了。”
“……”宇肆懿额角跳了跳,“你是不是也要补一句长得比以前老了?”
冷怜月收回手,“倒也不至于,只是觉得才短短几年,长得也太着急了点。”
“……”
有了人手宇肆懿立刻布置计划开始救人,邵家里高手不少,但也只有少部分能和经过专门训练的灭楼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