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均是被浇了个透心凉,然而在这血落在他们身上后,众人才纷纷转醒。
戚砚眼底赤红,反应迅速的看向那些花,也不知这些人究竟都见到了什么,总之每一个神情是开心的,恶狠狠的样子,恨不得把这些花活撕了一般。
小龙想想,大概都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吧……
而这些花放干净了血,便化作一缕缕黑气飘走,众人只觉脚下猛地一空,身体便开始往下坠。
江无一眼疾手快的伸手,刚好将小龙崽崽抱了个满怀,小龙眨眨眼,下意识伸手抱紧江无一,直到安全落到地上,才往沈三思的方向看过去。
好在戚砚想起拎着沈三思的衣领,才没叫他摔个粉身碎骨,戴琳娜摸着自己身上恶心的血水,嫌恶的说:“臭死了!”
其实其他人闻起来,这血并没什么异味,可偏偏她是血族,对血液极为敏感,而几人简单清理下身上,再往这地上一看,顿时觉得浑身一冷。
这地上满是一个个坟包,每个坟前都立着块奇怪的石碑。
见江无一低头端详石碑,小龙便也看过去,面前的石碑花纹左右对称,上中位置对称的似是羊角,两边各一个圆形,倒像是两个眼睛,而下勾的像是鼻口。
小龙不解问:“这画的是个什么?”
江无一开口道:“这是饕餮纹。”
“饕餮纹?”
沈三思蹲下身看过,搓了搓手臂,沉思道:“饕餮生于混沌,性贪婪,无物不吞,所以人总会将这种饕餮纹花在容器上,大同小异。”
众人也是知道饕餮纹的,但没想到这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清越看了看石碑,疑惑道:“那这个石碑上,怎么会出现饕餮纹?”
萧珏蹙眉道:“这似乎是个阵法。”
“阵法?”
清越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看向萧珏:“以饕餮纹布阵,这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江无一却冷声道:“布阵的人,将整个楚南当成了容器。”
沈三思没太听懂,小龙也不明白,于是眼巴巴的看向江无一,江无一耐心解释。
“天地阴阳之气互相制衡,楚南之境阴气纵横,要维持常态不叫人发觉,自然要用活人的阳气制约,这阵法便是抽取阳气,用以遮掩,他是将整个楚南之境的百姓作为祭品。”
这阵法声势之大,用法之阴狠,实在叫人遍体生寒。
如今的楚南仍看不出异象,可再过几年,这里的人便会大规模的无端死去,而阴气越重,所需阳气也就越多,很快楚南便会沦为人间炼狱!
而这镇妖塔,便是阵眼所在。
江无一解释过却没有再动,而是侧眼看向戚砚,道:“在下对阵法并不熟知,还要有劳大人。”
他自然不会动手,毕竟这阵法的基础是因他所设,若他动手破了阵法,神庭必然会被惊动。
好在戚砚没有多想,飞身到空中,化出数十把灵剑,以毁天灭地的架势将这些石碑打的粉碎。
接着他又升起剑阵,压制阵眼,这阵法被就被人改过一次,较为脆弱,在戚砚的攻击下显得摇摇欲坠。
萧珏与清越皆是松了口气,同时却也暗暗感叹起剑修的强大之处。
而这法阵一破,整个镇妖塔便开始震荡,待震荡停住,塔内不少妖魔已经跃跃欲试的想逃出去。
清越脸色微变,他修为尚浅,还未曾来过镇妖塔,只能看向萧珏,萧珏反应快,立即带领众人往出口去。
有戚砚的剑阵开道,一时间妖魔不敢靠近,等众人纷纷从出口逃了出去,便见塔外已经站着一排的人。
廖宗主与几个长老皆在,廖成因仍然坐在那头神鹿身上,白绫覆面,神情不明,而让人最诧异的却是韩悦竟也在!
戚砚走上前,廖宗主便开口奉承:“戚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若不是大人刚刚破了阵法,我们这些无能之辈,还被蒙在鼓里,不知何时便被取了性命啊!”
戚砚一看到韩悦便懂了什么,没好气道:“廖宗主才是名不虚传。”
别人或许不知内情,可一看到韩悦,他立刻明白自己是被这两人算计,当成了一把刀来用,破除阵法这样出头的事,如今全被自己做了个干净。
廖濡果真不愧是稳坐楚南之首的人,和稀泥的本事一顶一的强,在不清楚背后事端的情况下,能不出手便不出手。
想了清楚,戚砚冷笑一声拂袖离去,韩悦立刻向廖濡行礼:“接下来还要烦劳明玉弟子,阴气浓郁,且这幕后之人还没抓到,廖宗主千万小心!”
廖濡立刻与他客气一番,萧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一把将戴琳娜推过去,又将清越压过去。
接着便是人家的家事了。
小龙看过一阵,也没搞懂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满脑袋都是问号,可见大家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只好将疑问吞到了肚子里,转身跟着江无一回到院子去。
而院子里,戚砚正面色冰寒的坐在石桌前,连喝了几杯冷茶。
沈三思笑着摇头:“大人,您这可当真是憋屈。”
戚砚狠狠攥了攥剑,才道:“习惯了。”
小龙崽崽迷茫的看看他们,不好意思的举起手问:“那个,有人能帮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三思想想,小心问:“那位韩大人,与戚大人一样是司南役的官爷吧?”
小龙点点头,沈三思又叹一声,同情的看向戚砚,替他又倒了杯冷茶:“更惨了,大人您喝茶,哎……这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您消消气,消气。”
可他这么一说,戚砚不仅不觉得消气,反而有些恼羞成怒,猛地起身离开了,似乎很想自己独自静静。
等他走了,沈三思终于没忍住笑,小龙烦躁,有些不耐的问:“到底怎么了?”
江无一才道:“他被算计了。”
小龙惊住:“戚砚被算计?被谁算计?”
沈三思自己就是个人精,脑袋好使的紧,不多时便想通了,于是对小龙道:“哈哈哈,戚大人呀,着实是惨,他可不止被一个人算计,而是被四个人同时算计了!”
龙崽崽不可思议的睁大眼,沈三思开口:“这四个人,分别是韩大人,廖宗主与萧珏萧家公子,还有一个呢,自然就是你家江公子了。”
龙崽崽还在迷茫,沈三思挑眉,见江无一没异议,便接着解释:“还没想通?罢了,我仔细与你说说……”
“先说江公子,咱们三个可都不想被神庭发觉,所以即便是发现这阵法,也不能亲自来破,于是江公子便借戚大人的手破阵,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萧珏,这萧家公子看上去是去找给清越收拾烂摊子,怎么却偏偏这么巧撞上咱们几个?更别提他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接近小公子你……仔细想想,我们能轻而易举的发觉清越的异样,怕也是他的手笔。”
“事已至此,说他没目的实在不可信,况且这人动的手脚颇多,看上去是一早就知道阵法,刻意引我们去破阵。”
“你看他没破阵时,硬生生带我们在里面七拐八绕,这刚一破阵法,却三两步便找到出口了,你说这可不是有问题吗!”
小龙哪里经过这种弯弯绕绕,只觉得比故事书还精彩刺激,紧接着问:“那还有两人呢?”
沈三思喝了口凉茶,摇摇头:“还有就是那韩大人了。”
“这韩大人才真正是城府颇深,按理说这种出头的事,得罪人,不讨好,谁都不会愿意第一个出头,若是真打准了还好,若是猜错了,那多尴尬啊!但戚大人是个直肠子,不过也可以理解,他们剑修嘛,脑子都不太好使……”
“而且看戚大人这架势,以前定然也没少被韩大人当成刀使。不过咱们不好说什么,戚大人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在意,所不定人家内部早有分工也说不准。”
戚砚这人情商低,脾气冲,想到什么定会去做,能到今天这个位置,大部分都是那一身修为与背后宗门的功劳,且皇室所需要的,有时候恰好就是这样既强大又简单的人。
好掌控,也不易生出二心。
小龙想想,忽然脑袋就转过弯来了,转头看向江无一道:“所以,韩悦这次又是用了相同的方法,就像当时戚砚去捉拿我们一样!先叫比较冲动的戚砚动手,见形势不好,情况不对,他便再跳出来装好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对不对?”
所以刚刚戚砚才会说‘习惯了’。
江无一浅笑道:“有长进。”
查尔斯骤然被夸奖,心里有些开心,兴奋的拉着沈三思问:“那最后一个呢?”
沈三思撇撇嘴:“这最后自然便是廖宗主,这人也是只千年狐狸,行事滴水不漏。”
“这事发生在他宗门里,他便客客气气的把人迎进来,丝毫不拦着我们乱搞胡来,一副大度的样子,却里里外外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可如今想想看,最后这件事朝廷怪不到他头上,楚南的其他仙门一样挑不出他错处,就连那设下阵法之人,他也没得罪半分,仇恨全叫戚大人拉的彻底……”
他说着激动,拍了拍大腿:“这才是高手啊!”
小龙崽崽从头听到了尾,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深深的吸口气,瞬间福至心灵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世道险恶!
怎么表面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事,背后竟然会这样复杂呢?
第32章
镇妖塔中日月不分, 等他们稍作休整, 早已经又是黑夜,沈三思到底精力差些,又受过伤,回了房中倒头就睡。
戚砚与韩悦也不见了踪影, 但明玉仙宗的戒备显然升到了顶级,就连龙崽崽与江无一的院子外都有人把守,十步一哨百步一岗。
江无一早已经进了屋里,查尔斯却磨磨蹭蹭的站在院子里,有些心虚。
即便是小龙天真,却也明白, 没有人会愿意被其他人窥探自己的过去,更何况是江无一这种性格,不禁头疼起来。
江衍……应该不会杀龙灭口吧?
龙崽崽摩.挲着手腕那印在肌肤中的青色龙纹, 心尖发苦。
又不是他自己要看的!
可小龙又觉得怂, 沈三思一走, 他连看都不敢看向江衍。
等他都快要在门口生根发芽,江无一终于忍不住出了门, 将小龙崽崽拎到了屋里。
下过一场大雨后,天气就微微转冷了,白日虽然还是躁得慌,可晚上的风却凉, 山风又冷硬, 小龙吹了半天的风, 被蒙了一身寒气。
而被拎进了屋里,小龙就一直低着头,就是不看江无一,悄咪咪的往外蹭,道:“我……我今天很累,不讲故事,我去别的房间住……”
江无一微眯起眼,忽而往前向他走了几步,而他往前一步,小龙就紧张的退一步,直到被逼了墙角,退无可退,小崽崽只能低头。
江无一眼神微暗,伸手将他头抬起:“你很怕我。”
小崽崽只能眨眨眼,猛地摇头。
江无一挑着他下巴的手指换到他脸上,一下下轻戳他的脸蛋:“崽崽撒谎,脸红了。”
小龙崽崽立刻反驳:“我没怕,不是怕你……”
他又想想,小声说:“也有一点怕。”
江衍给他的感觉实在很奇怪,在遇到危险时,小龙总是下意识的觉得,在江衍身边一定会是安全的,可在这种情况下,小龙又是真的害怕他。
查尔斯偷偷看他,却实在无法从他的神情中搞懂他究竟在想什么,忍不住委委屈屈的开口:“江衍,我不是故意看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江无一知道自己是吓着他了。
小龙已经很久没对自己露出这种惧怕的神情,可这会儿却显得万分不安。
他向来是不在意别人怕不怕自己的,他也的确不是什么好脾气,骨子里带着龙族的傲慢,从来就没真心看得起过谁。
所以对于别人的惧怕与顺从,江无一从来都是坦而受之。
可是小孩怕他,这个事实让他觉得特别不舒服。
特别特别的不舒服,甚至让他心底许久没再泛起的血气重新翻了起来,丝丝绵绵的复苏,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疯长……
可忍了又忍,江无一还是将那血气强压了下去。
他伸手按了按小龙的角,道:“怕什么,你不走,我不会生气。”
江衍的指尖按揉着小角,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想躲,小龙不太信的侧头问:“你真的没生气?”
“没有生气。”
小龙再次确认了,这才放心,埋怨道:“那你还吓唬我?”
江无一挑眉,微微凑近看他:“我什么吓你了。”
小龙回忆一阵,倒真的没想出来,好像都是他自己在忐忑不安,江无一看他又恢复了常态,忍不住轻笑。
生气自然是有的,可更多的是无所适从的恼羞成怒,也并不是对小崽崽,而是对那不知死活的邪物。
这些却没必要再与小孩说,徒增烦恼。
小龙放松,吵着向下人要了茶点,填饱了肚子,倒在床上便睡,到底也没再想起来给江无一讲睡前故事,江无一沐浴后,一出来就看到了床上的小鼓包,
只露出个小脑袋,可爱的很。
但江无一感官敏锐,还是察觉到小龙的五官似乎与开始见到时微微有了些变化。
小孩本来是一张娃娃脸,最近脸颊的肉却消了很多,并不是瘦了,只是长开了些,原本就精致深邃的五官也更添了几分成年人的韵味,少了些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