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星空,半晌,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得,眼神微动。
燕西低声道,“你在枞阳也要万事小心。”
沈清如嗯了一声,没怎么在意,他感觉有几分晕眩,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
月光下的雪地泛着柔光,他慢慢挪向前方,站在一棵树下。
不知道站了多久,沈清如回头去看,燕西已经不在了。
他伸出手臂去够树上结冰的雪珠,小心掰断后放在手心里,凉丝丝的。沈清如凑上去舔了一口,雪珠入口即化,划过喉咙带起一丝凉意,对此时酒后有些燥热的沈清如来说仿佛一捧甘泉。
他又去够另一块雪柱,却突然被人打开了手。
“你怎么还没改掉这个习惯?”
沈清如茫茫然转过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像是戚源。
手掌被来人攥紧握在了温暖之中,沈清如脑子还没转过来,只傻傻地盯着来人的脸。戚源瞧他一副呆怔的模样,心都要融化了,他将大衣解开,把沈清如塞进怀里,手指轻轻扫开对方头顶的雪粒。
沈清如窝在他怀里,只觉得双颊的温度更高了,不禁抱怨,“好热……”
戚源指腹擦过他的脸颊,一抹凉意,沈清如舒服地眯起了眼,见这抹凉意即将消失,他直接抓起戚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轻轻蹭了蹭。
戚源没有动,只是望着沈清如的眼神微微一深。
沈清如蹭他手掌的模样就像是一只乖巧的猫,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眼睛凝视着他时,那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戚源屏住了呼吸,稍稍低下头,闻到呼吸间透出的酒香。
“清如……”他压抑着心底的燥热。
沈清如眨了眨眼睛。
戚源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我怎么忍得住?”
沈清如眼底的朦胧散了几分,他伸出手去摸戚源的脸,低声喃喃,“我们是不是……很早就见过了?”
指腹感受到的温度在升高,沈清如清醒的意识又沉入了热潮之间,他搂住戚源的脖子,戚源顺从地弯下腰,沈清如歪着头像是在思考,半晌,他踮着脚亲了亲戚源的下唇。
柔软而干燥的触感,戚源浑身僵住,搂着沈清如腰侧的双臂瞬间收紧,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沈清如笑了一声,却突然放弃了其他动作,再度钻进戚源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好困哦。”他说。
戚源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寒风吹散了他心底的燥热,让那几分几乎抑制不住的欲.望平息下去。他无奈地看着怀里似乎已经睡着的人,只得认命地将人拦腰抱起。
回到房内,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再盖上被子。
戚源温柔地凝视着沉睡中的人。
“做个好梦。”
直到房门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床上本来睡着的人才睁开了眼睛,朦胧的眼里却是几分清醒。
沈清如静静望着床顶的帘帐,声音轻忽,融入了冰凉的夜色里。
“宜水……”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戚源:不能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不能牵扯太多,会有危险。【我不是宜水】
现在的沈清如:不能让他知道我知道他的身份,不能牵扯太多,会有危险。【他不是宜水】《$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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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
翌日,戚源就率领军队从枞阳出发前往京城。
戚家军回京的消息早就传回了京城,也传入了另一个人的耳中——霄阳王。
“既然他没有死,那接下来的计划就更顺利了。”
一方棋盘上黑子白子互相博弈,谋士落下一子,淡淡一笑,“王爷可是等久了?”
“是啊,”霄阳王眼底深沉,“当初就不该任由云家三公子逃跑的,谁知道他竟是这个秘密的关键呢。若是当初我就知晓这些秘辛,又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白白等候许久。”
“不过如今戚家军遭此一难,正是怨愤迸发之时,是王爷的好时机。”
“没错,就看我那好哥哥是不是真的一往情深了。”
他看了眼棋局,手指微微一动,黑子逐渐被白子逼入绝境,谋士微微一叹,眼底却是喜意,“王爷棋艺高超,属下不及。”
霄阳王哈哈大笑,“走,和本王去看一看抓回来的棋子。”
他走出书房,谋士恭敬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过廊道,绕进一方黑漆漆的密室,守在密室门前的侍卫见王爷过来,便点亮了烛火。微弱的光亮映出室内一个模糊的身影,霄阳王眯起眼睛。
一副艳丽无双的容貌慢慢出现在他们面前。
…
今上如今正值壮年,宫内却没有很多嫔妃,子嗣更是稀少。皇子里年纪最大的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姜辰逸,但是皇帝明显不太喜爱皇后,连带着对嫡长子也没什么感情,即使在前几年封了他太子之位也没给什么实权。
姜辰逸性情胆小,只养在皇后身边,几乎不出现在朝堂之上,一开始有朝臣上奏折希望皇帝让太子多接触政事历练一下,但后来皇帝震怒处死了好几位谏臣,慢慢地就没人说话了。
裴与朝在戚源面前将京城之间的事情细细汇报完,只觉得喉咙干哑。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放松对京城的探视,朝堂之上也有他安插的人手,但是因为将军一直专心打仗,他也只能默默等候时机,如今这时机貌似出现了,裴与朝热血沸腾,恨不得让那些暗地里的人手都动作起来。
戚源听完,又问,“霄阳王那边呢?”
“霄阳王待在封地并未有其他动作,不过有消息说,最近王爷经常和谋士在书房下棋,似乎在谋划着些什么。”
“嗯,多派些人手盯着。”
裴与朝应声。
霄阳王此人从皇帝登基后就默默无闻,但既然他能从当年的继位之争中完好无损地脱身出来,就说明他不是个等闲之辈,这些年说不定就是在韬光养晦。
如今外敌平息,内乱就不可避免地露出风声,霄阳王不会坐以待毙的。
“张家如今怎样?”戚源问道。
“张家二子已经步入官场,只不过皇帝对张家打压力度太大,即使是张太傅百般为其孙铺路,张知衡的日子也不好过。之前张御史更是被皇帝一顿训斥,还被贬了官职,如今京城的风向开始变了。李家倒是渐渐权势大了起来,只不过李家后继无人,只有李家大小姐,听说李家打算寻人入赘。”
“张御史还去过流云寺吗?”
“除去月前那次便没有了。”
戚源点点头。这件事后来鹤北就告诉了他,不过戚源并未像他们想象中一般发怒,而是平静地很。张御史以前与戚老将军的关系不错,连带着也很照顾年幼的戚源,老将军逝世之时,张御史去吊唁,还陪了戚源好几天。
裴与朝他们知道戚源与张御史的关系不一般,但是戚夫人一事过于敏感,他们也怕戚源会有什么猜想,不过从将军的态度看,似乎并非如此。
这样也好,毕竟如今在京城,张家处于皇帝的对立面,那倒是更可能与他们合作。只是张家自古以来忠君报国,仁义礼教深入心间,不知道会不会容忍动乱。
“季家呢?”
“季家家主依旧醉心于打理商铺,不过这段时间他开始放权给季小公子,自个儿倒是悠闲地与夫人游山玩水,颇有几分不问世事的意味。”
“季小公子……”戚源沉吟片刻,问道,“季昭与张知衡的关系似乎很好?”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戚源看向裴与朝,裴与朝低声道,“季小公子如今时常流连于烟花柳地,之前更是因一名花楼女子与张公子大吵一通,之后二人就断了往来。如今季家和张家已经交情不在,由于皇帝的厌弃,张家有几分从世家之首落到世家末尾的趋势,其他的世家都躲之不及。”
“张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戚源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信给裴与朝,“这封信送到张御史手里。”
“是!”
“安插季家的人手先按兵不动,盯着季家主的动作,以他的性格,他不会轻易退出京城的这场争斗的。”
裴与朝闻言诧异抬头,他都没告诉戚源他在季家也安插了人手呢。看来将军一直以来心里都清楚,只是因为没有反的心思所以才懒得管而已。
裴与朝心里的恭敬之意又深了几分。
将军果然不愧是将军。
京城一行长路迢迢,戚源望向帐外的风雪。
自他未死的消息传入京城,刺杀的人只来了一波,到京城的这段路上必然还会有刺杀,只是……一旦他踏入京城,皇帝就不能再明目张胆地暗杀他,他还得顾忌百姓,毕竟戚源在百姓之中很有民威。但如果戚源想要手握军权继续待在京城,亦或是离开京城,都不太可能。
皇帝已经无法容忍他了。京城这一行,必然危险重重。
但他们也并非处于弱势,戚源的眼底浮现几丝深沉的冷意,既然他决定要反,就必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京城之行,必然是得将一切危险的苗头都扼杀的。
沈清如还在枞阳等着他呢。
几声欢呼从帐外传来,裴与朝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跟戚源说,“将军,快过年了,外面士兵在做些他们家乡的传统年味,将军不若出去尝一尝?”
戚源恍神,“快过年了?”
“是啊,再过三日就是除夕了。”
戚源掀开帐帘,视线穿过聚集的人群,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仿佛要透过雪色去看一个远在天边的人。裴与朝看了眼将军怅然的神色,摇了摇头,自行离开了。
三日后,北翊迎来了除夕,军队提前一天驻扎在了城镇周边,戚源让所有人休息,众人便围了篝火,一齐唱起家乡的谣曲,火光通红,他们都即将回家,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戚源独自饮酒,篝火照亮他的侧脸,他始终望着远方,神色不辨。
枞阳的沈清如和顾启二人也忙着过年的事宜。
戚源临走前不忘给沈清如安排好了房屋,是一间大宅院,住他们两个人是绰绰有余,院子南边还有一片竹林与一块小菜地。
沈清如与顾启去市集采购年货,回家后又开始忙着准备菜肴,两个人忙得团团转。幸好林郁也在枞阳,也过来给沈清如帮忙,他父亲回了青鸟镇和妻子女儿一起过年去了,林郁留在枞阳。
枞阳失约后,林郁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是毕竟是沈清如自己的选择,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至少沈清如如今寻到了顾启,已经不是当初一个人穷困潦倒的模样,而且对方似乎也将顾熙的事情放下了。
“对联贴好了吗?”沈清如从屋里探出头来。
“还没有。”林郁手里拿着对联,仔细比对方向。
沈清如擦了擦手里的面粉,“让我来吧。”
他接过对联,笑了笑,“你去帮我和面吧,那个我不太擅长,这个就交给我吧。”
林郁点了点头,进屋和面去了。
顾启从后院走出来的时候一身血,沈清如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
顾启沉默半晌,拿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刀,“杀鸡的时候手没有抓稳,鸡跑了。”
“啊?”
“不过它已经断了半边脖子,跑不远。”
沈清如:“……”
听起来有点可怕哦。
“我就说让那个卖鸡的人直接杀好我们带回来嘛,我们都没有经验,这个怎么好弄?”
顾启垂下头,声音里有几分沮丧,“我以为很简单的。”
沈清如无奈,“好了好了,没事啦,等那只鸡失血过多死掉后,你再去看看。”
顾启重重点了头,“我待会儿去拔毛。”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杀鸡我不太会,但是我会熬鸡汤的。”
沈清如有些好笑,“知道了。”
顾启看着他露在外面的手有些发红,不禁皱了眉。他去井边将手洗净,走到沈清如身边,低声道,“这个我来吧,你去屋里面坐着就好,外面太冷了。”
“我没事啦,林郁在屋里和面呢。”
“我来贴对联,你去屋里烤烤火,桌子上面不是有剪纸吗?你去剪一剪,正好贴在窗户上。”
沈清如推拒不开,只好回了屋。
中午时分,林郁刚把面和好,就听到有人在院子外面敲门。
“清如,你有听见有人敲门吗?”
“好像是。”沈清如奇怪地往外看了一眼,没看见顾启,“我哥呢?”不会去后院拔鸡毛去了吧。
他只好起身去开院子门,门开后,露出两张脸来。
“清如哥哥!”
“……清……哥哥!”
玉兰的脸上红扑扑的,满眼欢喜。一旁的小安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有样学样地喊着哥哥。
沈清如有些讶异,“玉兰?小安?”
“嗯嗯!”玉兰重重点头,“我们是刚刚从青鸟镇过来的!路上因为大雪耽搁了几日,不然早就到啦。”
“就你们两个人?”
“不是啦,我爹娘也过来了,不过他们说要自己去过年,让我来找我哥!我没找到我哥,和他住一起的人告诉我他到这里来了,我猜他肯定是来找你了,果然是这样!”
小姑娘开心地很,拉着小安的手进了院子就开始到处逛起来,一边发出惊叹声。
“你住的院子好大呀!还有自己的竹林!后面的菜地怎么没种菜呀?”
“刚刚才搬进来,还没来得及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