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会是正常虫的所为?
“宝宝啊——”卡列侬语重心长地开了口,却马上又在郁涉错愕的目光和一旁白玖冰冷的眸色中讪讪地改了口。
“我是说阿涉啊,你不能因为他杀了那些垃圾,就觉得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要知道,利用暗杀你的杀手来威胁买凶者,又或者是单纯地为了报复杀手公司,阻碍行动,这都是有可能的。在可能性这么多的情况下,我们得采取最坏的设想,说不定还是因为你被两个杀手团体盯上了,他们之间冲突了呢?”
白玖被卡列侬刚刚那声郁涉的小名跟他话里的“我们”给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眼靠在一遍,双手抱胸。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卡列侬说的有道理。
这话他不能跟郁涉明说,会显得他和虫皇是一起的,但这些揣测是上位者必备的素养,将来,他是说将来,假如有一天,卡列侬决定将郁涉正式认回来,为皇室补充新鲜血液的话,这也是郁涉需要经历的。
更何况现在的虫皇当初只是个不受宠的小雄子,从小到大在血雨腥风中继了位,这些来自黑暗世界的东西,了解的并不少。
“你想,他把周围一片觊觎你的杀手都给做掉了,那他想做什么?还不是打算搞个大的?你品啊,你细品!”
卡列侬端起凉了的营养剂喝了一口,活动了一下稍显佝偻的背脊,滔滔不绝。
郁涉看着虫皇的目光闪了闪,不置可否地,礼貌地点了点头。
看到他这个反应,卡列侬还以为他听进去了,满意地“呸”地吐出没融化完全的营养剂末子。
白玖侧头看着自家雄主。他了解郁涉,心知没那么容易,恐怕郁涉现在还在思索着别的什么。
他也不打算多留,跟虫皇告别后,带着郁涉就离开了皇宫。
虫皇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半晌,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对旁边静立的侍者道,“我这个小皇子啊,跟在杀虫不眨眼的白玖身边,居然被养成了个心性良善的个性,当真是难得。”
侍者微笑不语。
他“啧啧”两声,“咕咚”两口灌掉了营养液,伸手拿过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脸上表情未变,语气却陡然变冷。
“没记错的话,今天首辅应该会来吧……他到了什么地方呢?告诉他,我可还在等着呢。”
首辅跟统帅的斗争,原本与他无甚关系,他甚至乐见其成,一个好的君主,应当学会做权力的监督者而不是掌控者,不然就会遭到反噬。
然而前提是,没有虫打不该打的主意。
侍者说了声“是”,然后默默退了出去,接通了通讯器。
首辅也是倒霉,他怎么能知道,自己想着利用的,无关紧要的小虫物,反倒是他最惹不起的呢?
……
“我怎么感觉,陛下的态度,好像有些奇怪?”郁涉忍了半天,在晚上吃完晚饭,还是忍不住和白玖说。
“你最近……跟他之间有什么结盟吗?”
白玖想起在郁涉之前还曾用一支洋桔梗帮他和格雷尔牵线的事情,浅浅一笑,摇头,“没有。”
想了想又补充,“他向来跟首辅走的近。”
自从他拒绝了虫皇的要求,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他从没想过卡列侬会因为郁涉的关系跟他有牵连,因而将这两虫划分到一个阵营里没什么毛病。
反正他们本来就走的近,这样以来他反而没什么心理负担。
郁涉听到回答,心中疑惑还是没少。
是错觉吗?他总觉得最近虫皇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奇怪怪,怎么说呢,有一种近乎诡异的慈祥。
不不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他跟虫皇又没有什么关系。
“从今天起,如果不是必需,你千万不要单独出门。”白玖严肃道。
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在卧室暖黄的灯光下,显出几分温柔。
微卷的发镀了一层釉般,发尖闪烁晶莹的光。
郁涉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捉住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在指尖揉捏。
“你也是,一定要小心。看今天的形势,那虫的目标可不单单是我一个。”
想起那虫在发现自己砍到了白玖之后骤然发狠的眼神,郁涉不得不承认,在那刹那间自己心中涌起的杀意简直强烈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嗯。”白玖唇边一抹柔和的弧度,缱绻极了。
“明天我要去牢里审那个杀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在飞船上制住杀手的瞬间,白玖就反应迅速地命令手下强行扳开他的嘴堪堪将舌下的剧毒药剂给取了出来。
也是凑巧,那只杀手原本志得意满,怎料途中生变,被白玖那一脚踹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差点没晕过去,因而错过了最佳的自杀时机,落到了白玖手里。
当然,卡列侬也想要走这位杀手自己审问,但这个要求被白玖冷漠的拒绝了。
万一虫皇包庇暗杀者,那他可没处说理。
总不能因此逼宫?
郁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答应了。
相比卖凶暗杀自己的虫,他其实更关心能不能从这只杀手口中问到跟他那些惨死的同伴相关的内容。
对于那个暗地里潜伏在他身边的势力,他隐隐有了一个猜想,然而还不能够确定。
他得趁虫皇和白玖发现这个势力,并将之根除之前,提前和他们联系上。
假如这股势力真的是抱着交好的心态来做这些事情的话,那么和他们联合,将他们拉拢到自己和白玖的阵营,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时间不早了,要睡吗?”郁涉看着白玖跟贝利亚安排了明天的事情,然后关了光脑。
他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
白玖说:“睡吧,最近好好休息,过几天如果你收到诺克蒂斯的入学申请,就有的忙了。”
郁涉点头。
然后他的目光就那么停留在了白玖身上,忽然歪了歪头,笑了。
白玖莫名其妙。
“嗯?”
郁涉站在窗边,后背倚着落地窗棂,白玖坐在离他几步远的椅子上,对上他的视线需要微微仰头。
郁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弯弯的笑眼因为浸染了几分意味不明,显得略微有些幽暗。
“统帅,该睡觉了。”
白玖:???
他谨慎道:“你先睡,我马上。”
郁涉挑眉,慢慢踱步过来,目光极其明显地在白玖受伤的那条胳膊上停顿了三秒,然后意味不明地转了回来。
白玖:“……”
郁涉:“嗯哼?”
郁涉:“统帅大人要洗澡吗?”
白玖:“……”
他瞬间脸颊绯红,结结巴巴刚要开口,却见郁涉已经走到了他旁边,伸手取掉他刚刚关机的光脑,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床上。
“我帮你,好不好?”
少年俯身下来,清冽的气息瞬间将他整只虫笼罩了起来。
白玖恍惚间感觉他一条腿屈了起来,膝盖跪在椅子上,就插在了自己双腿之间,用这个姿势把自己完全压制住了。
“不不不不用了……”白玖努力试图抵制诱惑,眼神左右乱瞟一气。
不能这样,今天外出一天,郁涉应该已经累了,他应该早点休息的。
再说了,怎么能够麻烦雄主做这种事情呢。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伤并不重,在被宫中的医疗虫二次救治之后,在短短一下午加一晚上已经好了很多,并不怎么妨碍洗澡。
就算现在让他上战场统领千军,也是可以的。
几十年厮杀拼搏养出来的身体素质,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一刀虽然当时看起来恐怖,对他来说也只能算小伤。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胸前一凉,低头一看,自己制服的扣子已经被自下而上一颗颗解开,最上面的两颗正在摇摇欲坠。
白玖:“……”
不怪我,是雄主他手速太快……
“要吗?”
少年歪着头,明亮澄澈的眼神中逐渐掺杂起别的意味,在眼角眉梢氤氲了一片。
白玖瞬间呆滞。
大概是他这个反应实在是有趣的紧,郁涉忍不住逗他,“想什么呢?我是问你要不要我帮你洗澡?”
白玖:“……”
白玖底气不足:“没……我可以自己来的。”
“那怎么行!”郁涉义正辞严:“你是因为我受的伤,万一洗澡的时候又碰到了伤口,那可怎么办?”
白玖讷讷道:“没事的,我会很小心的。”
他其实还想说自己以前经常会受伤,但是从来没有虫照顾他,不也没事吗?
但他还没说完,就被郁涉给打断了。
他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你的雄主想要和你一起洗澡,你同意还是拒绝?”
白玖:“……”
他对上郁涉紧紧盯住他的逼视的眼神,垂死挣扎:“真的不用……”
郁涉垂眸,带了点忧伤,叹了口气,祭出杀手锏。
“那万一你的伤口恶化了,被其他虫看到了,肯定会说我不负责任,不是一个好雄主——你想要听其他虫这么说我吗?”
白玖:“可是你……”
可是你分明是全宇宙最好雄主,也没有虫敢这么说你。
“更何况你三天两头见到陛下,万一他觉得我不适合当你的雄主,非要咱俩分开,那怎么办?”
白玖心头一跳,瞬间失神。
等他回过神时,制服的最后一颗扣子已经从扣眼中脱落了。
此时他的制式衬衫下摆一半还塞在皮带束缚的窄腰中,而另一半已经被薅了出来,朝两遍分开,露出上半身白玖细腻如羊脂玉一般的皮肤。
皮带是黑的,皮肤是粉白的,两相映衬,显得那腰更是细的很,不堪一握。
而那敞开的衣襟里,陈年的旧伤疤呈现浅浅的痕迹,为这具身体增添了更多令虫血脉贲张的韵味。
白玖慌忙低头,又郁涉托住了下颚,防止他将下巴磕到锁骨上。
“……”郁涉半晌没说话,片刻后重重呼出一口气,偏过头去,哑声道,“快点,我帮你洗澡。”
再不洗,怕是就洗不成了。
白玖被他拽了起来,往浴室方向推去。
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和雄主亲近的渴望淹没,只好小小声地“嗯”了一下。
洗澡而已。
他这样想,然后放下了最后的羞赧,在郁涉跟着走进了浴室之后,关上了门。
关上之后,还锁了两圈。
然而……
没有虫告诉他,原来雄主的话也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可信。
事后,白玖沧桑想,毕竟当时自己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引狼入室。
很少有闲暇时间泡澡的统帅,终于在今天好好地享受了他家偌大的浴缸,并且在享受的同时,深刻地体会到了它的另外一个功用。
……
“别动。”郁涉轻声说,“把手拿开,对,就放那里。”
“给我。”
他捞起白玖扣住浴缸边沿的莹白的手指,十指交握,最后在水波荡漾中,吻在了他柔软的眉心。
今天白玖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放。
他在宇宙中飘荡了那么久,来到虫星之后又经历了那样多,从没有一个时刻让他如此心神俱荡。
就好比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坍塌,又重新组建,所有场景都失去了色彩,又重新涂抹。
白玖在他面前受伤,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当时他尚且还不理解爱情,却已然见过一对恋人,以那样决绝而又悲哀的姿态,相继死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他的第一个病人,也是唯一一他还没治疗好,就因为选择了死亡而结束治疗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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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晚了
白玖果真带着郁涉见了那个自尽不成的杀手。
偌大的统帅府呈现典型的深宅大院的特征, 外部戒备森严,内部俨然自成一国。
穿过后花园的一栋小楼,又沿着楼梯下到了地下室, 郁涉看见眼前出现了一排整整齐齐的铁皮门。
地下光线很不好, 阴冷潮湿,白玖戴着白手套,走在郁涉旁边,然后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郁涉掌心温暖干燥, 反手将白玖的手整个纳入掌心,棉布布料和皮肤微微摩擦, 反倒显得虫心底格外安宁。
“哐啷”一声, 门被副官一把推开了, 不大的囚室里审讯椅上那只杀手虫冷冷地抬起眼看了过来。
白玖居高临下地跟他对视了一眼, 随即副官为他拉开了椅子, 又赶紧给郁涉从旁边拖过来一把。
“请坐。”
郁涉朝副官礼貌地笑笑,将椅子稍微向后挪了挪,一条长腿微微蜷缩, 半蹬在横杠上,将两只手轻轻放在膝盖上,整只虫显得闲适而自在, 就像是来参观博物馆中的稀世名画的贵族少爷,始终带着股从容不迫的优雅气质, 让周围每一只虫都不由得生出一种担忧, 忍不住想着那墙壁上挂着的各种高科技刑讯工具,和那还尚未完全除去的血腥痕迹会不会脏了他澄澈干净的黝黑眼眸。
杀手冷漠的目光如同吃虫不吐骨头的野兽一般,带着令虫毛骨悚然的狂乱,从白玖身上掠过, 停在了郁涉平静的脸上足足半分钟,然后才转回来。
然后他咧开嘴笑了。
“怪不得那么多虫想要你的命。”他吊儿郎当地支着腿,任凭椅背上的尖刺往肌肉里深入了半分,“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灭,大概是虫之常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