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身后那个人类才该是正常人的反应——额上布满细汗,脸上血色褪尽,仿佛开了十级美白,双手紧攥成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神中也充满了恐惧。
再看他,他看着他们,就好像,好像看到的只是很普通的几个少女和两个小孩,问他们来他这儿做什么。
那种感觉,让他们细说他们一时间也找不到具体的形容词,但那一瞬间感觉到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酸胀感。
姐姐们脑袋晕乎乎的,回答不了伊甸的问题,于是伊甸看向乐杉。
“……”乐杉正烦躁着胸口那点酸胀感呢,随便扯了个借口,“我看你好像会配药,欣姐前段时间伤了头发想要护发素,一直没弄出来,我就带她过来看看。”
颜狗尚欣被点名,恢复了点理智,僵硬地朝伊甸点了点头。
根据动作,伊甸也确定了哪位是尚欣,他走近了两步,观察着尚欣黑长的头发,而他腰间戴着的一个小布袋里,冒出一颗黑色煤球。
煤球的豆眼一一扫过眼前的几只鬼,警告他们安分一点。乐杉看见了他,正想嘲讽他怎么变成这搞笑的模样,就被妮娜姐姐拉住了手,示意他不要起冲突。
并不知道眼皮底下暗潮涌动,伊甸看完了尚欣的头发,夸道:“其实保养得很好,没有伤到,头发很漂亮。”
头发完全遮住脸,听到夸奖,尚欣笑起来,却没有别人看见。紧接着她就听见他说:“不过头发发量太多了,平时做事会不会受影响?我会编辫子?尚小姐要辫起来试试吗?”
遮住脸的尚欣眼睛一亮,从外人看来,她明显的就是平时垂着的头都抬起来了几分,明显是有兴趣。
而她的小姐妹们也很有兴趣,因为这实在是过于稀奇了,她们在这儿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和她们主动说辫辫子。
相较于姐姐们,伊甸身后的毛杰反应就大多了,两个眼睛看起来就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一般,差点就将一句“你疯了吗”扔在伊甸脸上。
还能不能好了?!你咋还主动提给鬼编头发啊?你会吗?一会儿boss一个不满,触发死亡条件,不就玩完了吗?
天呐!毛杰看着伊甸真的给女鬼搬了凳子准备编辫子时,第一次痛恨自己体质这么好,他咋就没这么晕过去呢?两眼一闭一睁,就什么都过去了,多好?
但现实就是,他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伊甸从包里拿出梳子,要准备给鬼梳头。
“等等,”忽然有人叫停了,不,是鬼,“这是云怀的梳子?呵,这把梳子能将他直接拉过来,你是想让他过来保你?”
伊甸还没回呢,煤球就暴走了,艹了!特么的都忘了这该死的梳子了!召唤他来?谁需要他保护?那狗比想都别想!
挂在伊甸腰间布兜里的煤球,趁着伊甸不注意,忽然间咧开了嘴,一口将那把美人梳吞进肚子里。
呵,绿门封印!
第14章 来者是客
尚欣一群鬼们虽然颜狗,但却不是看见个好看的,智商就会直线下降。尤其是对方的身份是玩家,玩家和BOSS,无论在哪儿,都是敌对关系,他们不可能傻到没有防备。
他们曾也是人,深知人类的狡诈与恶毒。尽管他们确实喜欢眼前这个人对他们的态度、笑起来的模样与说话的声音,但那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会这样轻易地相信他。
这梳子虽然被那颗煤球吞了,但它既然出现了,也足以表明问题。
五女鬼团的团长妮娜阴冷地笑了一声,与尚欣眼神交流了一下,尚欣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把木梳往伊甸的方向递:“用这把。”
伊甸接下梳子,也没多解释。那把梳子的用法,刚刚伊甸都没想起来,他只是记得身上有把梳子,就拿出来了。之前在与毛杰的对话,再结合手机上奇怪的一些消息,伊甸多少也明白这是个什么游戏了,但他没有经历过其他玩家那样惊心动魄的副本,对这个地方和APP都还不了解,对道具更是没有依赖。总的来说就是,还没适应。
但在场的,除了煤球谁也不会这样认为。包括毛杰也以为伊甸是和女鬼说的一样的想法。他开始是以为大佬是作死才提出梳头,都要疯球了,但看见他拿出那把梳子,他就马上闭紧了嘴巴,并暗道了一声“大佬就是大佬”,可惜的是,这女鬼竟然认出来了!
这下可怎么办啊?毛杰急得不行,但面前这么多鬼,就是他扔出全部道具也不顶用啊。这场地这么宽敞,这些鬼也不在副本里,完全不受用再副本里的条件限制,绝对要比在副本里更难对付。
没办法了,只有指望大佬了。毛杰看着大佬依旧淡然的侧脸,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被boss当场抓包了,竟然还能这么淡定给女鬼梳头,换作他,手一定会抖得像绝症患者。
伊甸不知道毛杰心中所想,已经开始给女鬼梳起了头发。虽然是亡灵,但这位女鬼小姐确实有在好好护理她的头发,乌黑柔顺,还可能因为她已经死亡的原因,头发没有分叉的现象,就是干枯的问题不知道是用什么解决的。
伊甸直觉如何保养女鬼的头皮不干枯这个问题,可能不是什么好问题,保持了沉默,顺便想了想煤球刚刚吞了一整把梳子,会不会消化不良。
煤球当然是不会消化不良的。虽然云怀这个潜在的敌人惹人厌,但他怎么说也是个鬼王,这个道具的能力也相当不错,上面有大量的阴气。阴气和魔气在深渊里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人类这边都是鬼,习惯将之称为阴气,而魔物那边更喜欢叫它魔气。
因而吞这梳子,不仅不会让他消化不良,还会有利于他早日恢复。当然,比起道具,还是直接吃阴气更重的东西恢复得更快,比如面前几只鬼。只要他们中谁想对他的伊伊有动作,那他不介意来在肚子里来个一日游,没有回程票的那种。
被当食物一样虎视眈眈地盯着,几只鬼明显僵硬了起来,除了最小的那只。
乐童对女生编头发不感兴趣,他一来,眼睛就一直盯着那锅还冒着热气的糖水,因为被哥哥禁止,他已经有几天没来森林这儿找伊甸了,也就没能再吃到好吃的。这会儿跟着哥哥姐姐一快来了,鬼多了,他底气也足了,直接就忽略了煤球,远远看着锅子流口水。
要说这里面伊甸对谁更熟,那当然还是小鬼乐童,伊甸编的时候有注意到乐童的模样。他侧过脸对站在他身后的毛杰道:“把我刚刚煮的糖水分给他们喝吧。”
来者是客,伊甸也不是只吝啬的精灵。
“哈?”毛杰精神高度紧绷着,见大佬微微转了一下面向,他以为是要和他打什么暗语,有了新计划什么的,凑耳过去,结果听到的却是这样。让他分,分糖水?是要一个个给的那个意思吗?
毛杰深吸了一口气,可惜还是没能厥过去。当着众鬼的面,他也没法直接问大佬那水是不是有什么玄机,而他想要活命,目前也只有跟随大佬的步伐这一个选项。
端碗的手,依旧颤抖。不管毛杰怎么拼命掩饰,手还是不受控制。
伊甸有的餐具也就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碟子,毛杰没办法一次性分好,只能两个两个给,等鬼喝了,再去洗,洗了再盛。这绝对是毛杰进来深渊里接到的最折磨人的任务之一,但他流着泪也要得做完。没看见那小鬼看起来已经想直接扑过来了吗?
不过他也更确定了,这水里一定是有什么,不然这些鬼怎么会对一锅普通的糖水感兴趣?
先接到糖水的是乐童和一个生前是吃货的女鬼姐姐。乐童因为已经吃过几次从伊甸这儿得到的食物,捧着碗就直接喝了起来,他先是尝了一口,尝到味道之后,就直接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另一位女鬼姐姐则是先观察,糖水的配料不怎么丰富,只有两种干果和红枣,量也不多,但在这种地方,已经算得上非常稀有了。而且她还能闻见碗里飘腾上来的淡淡香气,而等她喝了一口后,温润甜蜜的滋味从喉咙淌进胃里,嘴里还会留下干果与红枣的香,她的眼睛彻底亮起来,并一个带着骨骼响的急速扭头,向姐妹们表达一个信息:
“我靠!真的能喝!还巨好喝!姐妹们干起来!”
多年来的默契,五女鬼团已经不需要说话就能理解彼此的意思了,除了还在编辫子的尚欣,其余三位,包括乐杉都去了毛杰所在的方向。
看见鬼全朝着自己过来了,毛杰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浑身上下包括脑子都彻底麻了。他手中的勺子掉进了锅里,双眼呆滞又绝望地看着伊甸的背影。他忘了,这位大佬一开始就表示过,他是个白切黑。
这水也确实不一般,把多的鬼全引到他这边来,而伊甸那也就只剩一只鬼。深渊里的生存法则第一条就是,不要信任任何人。实在是这位大佬表现出来的太过无害了,他竟然蠢得栽到了这一条上。
看着一群朝着自己越来越近,毛杰苦笑着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煤球只是扫了在场唯一的人类一眼,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他心中冷笑,对这个人类彻底厌恶。他可不管什么是非什么合不合情理,只要是会让伊甸委屈的,他一律不会轻饶。而这个人类,他可以留他一条命,但也别想再往伊甸身边凑。
而毛杰也很快发现,朝着他过来的鬼,根本就没理他。就,有点尴尬,他都做好死的心理准备了,但人家的注意力其实根本不在他身上。
不需用毛杰盛,几只鬼自个分着勺子你一口我一口的,留出一碗给那边那个还在编头发的,那锅糖水被喝了个精光。
“竟然真的能喝到!”
“好甜啊,我都不记得多少年没吃过甜品了。”
“哼,这种情况下还能‘不带任何目的’给我们食物,这人不简单呐。”
几只鬼边喝着边以只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对话着。
毛杰呆呆地看着,整个人回不过神来,这画面总之就……很玄幻。
伊甸给尚欣编的头发很简单,是清爽温柔款的,他的手指时不时碰到尚欣冰冷的头皮,也因为是长发鬼的原因,他触碰她的头发时,她也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实话实说,伊甸的动作很轻很温柔,让尚欣想起以前学时常去的那家理发店,她的头发很长,时不时会去一次店里,请理发师帮她编出好看的辫子。那个理发师就像现在这样,动作一直很温柔,很少会将她的头发扯痛,每每她都舒服得想要睡着。
但后来,也是那双手,活生生地将她的头皮完整剥了下来,令她痛得几乎窒息,却又偏偏死不了。
正当尚欣的双瞳染上血色,理智渐渐消失时,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声音。
“编好了,可惜我这儿没有镜子。”伊甸说着,将梳子还给了尚欣,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的掌心。
尚欣握着木梳,抬头看见远处兴高采烈的姐妹们,摸了下自己的头发,朝着她们走过去,妮娜是随身带镜子的,她可以用她的看看。
有了新发型的尚欣朝着姐妹们走过来,在场的鬼们愣住了,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愣了。
“说实话,每到有长头发的女鬼一出镜,我就分不清谁是谁,只能靠她们的衣服来区分。”
“2333我一直以为,所有副本的长发女鬼都是一个人演员包揽的。”
“???所以10号这是避开了死亡条件?瞧着编得还不错,女鬼脸露出来,都不恐怖了。”
“对嘛,长发就该披肩嘛,披什么脸啊。这前面的头发往后一编,温柔气质就出来了,小姐姐长得还挺好看的。”
“……等等,我们是不是歪楼了?现在啥情况啊?为啥我有种看‘发型师只花五分钟,丑女美到你不敢认’的小视频的感觉?”
“啊啊啊!刚刚那长女鬼眼睛已经变了,就差一点!那水又是什么鬼?整得跟八辈子没喝过似的。”
……
几只鬼围着尚欣说着什么,伊甸和毛杰都听不清。伊甸和毛杰各自站着,没凑在一起。煤球从布兜里露出个球,接着延伸出触须,从伊甸的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搭在伊甸的手腕上,又把不好看的触须马上收回去。
见伊甸有些厨神,煤球拱了拱伊甸的手,催促他擦手。宝贝赶紧擦擦,那女鬼平时就用头发杀人,好脏的啊。
伊甸被他一拱,回过神来,依他的意思擦了手,擦完后,他的手指伸进敞着的布兜里,抚摸着煤球柔软的绒毛。又因为太好摸了,最后演变成整颗球被掏出来撸毛。
煤球被他家宝贝揉来揉去,半点不委屈,反而爽到飞起。快乐,又是被伊伊捧在手心里的一天。
毛杰站在另一旁,一半为自己怀疑伊甸拿他祭女鬼而尴尬,一半又忍不住持续怀疑。说到底他还是被连累的,这几个女鬼都是昨天那小鬼带来的,早知道他不该贪那点小便宜,应该果断换路走,不就什么事都——
想到这儿,他总算没再失忆下去了。是了,没有伊甸,是可能没有这些鬼,但在这片森林里,只有鬼才会要你的命吗?但让他再待下去,他也不敢了。
女鬼们一直说着别人听不清的话,乐杉听到最后听不下去了,找到了伊甸:“今天的甜水多少钱?”
之前有过交易,伊甸直接就将手机拿出来了,不怎么熟练地按着乐杉之前交的,找到了收款码。
“……”乐杉张了张嘴,没把那句“好友可以直接转”的话说来,只是沉默地付了钱,然后就拉着没有玩够的弟弟和姐姐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