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娜茹说了大约七八分钟，最终道：“乔，不出问题这次开庭后就能彻底解约了。”
　　乔昳语气平淡：“但愿吧，我实在不想再拖下去了，很累。”
　　他说这话时，李钟郴有刹那的愣怔。
　　毕竟乔昳被闹心事绑太久了，却还是头一回为疲累表态，李钟郴故作淡然，心思不知有多紊乱难平。
　　又听乔昳继而说：“那就暂时这样吧，谢谢你跑一趟。”
　　倪娜茹笑得落落大方：“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啦，再说昨天刚回到国内，我也是约了朋友今天来玩，这会儿她们也到正门了，一起去吗？”
　　她话一出。
　　激得李钟郴猛地抬头，有种“姐姐我求你可别乱说话”的蕴意。
　　倪娜茹感受到他强烈的气场：“……”
　　乔昳单手托着下巴，意有所指：“可能不太方便。”
　　“说得也是，”倪娜茹听后，故意朝李钟郴浅笑，“钟神可真是我未婚夫的忠实粉丝，多年不变。”
　　美式快餐店内，暖气开放。
　　正是这时，有假扮玩偶的工作人员出现，周围不乏有孩童发出的惊喜的声音，闹闹哄哄。
　　可李钟郴气得火冒三丈，还得忍着不发作。
　　当他瞄向乔昳，见对方面不改色，心生一计道：“您家乔神魅力大着呢，我这作为前任念念不忘得很，倪小姐可得抓牢了。”
　　话音一落，倪娜茹却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劝他小心说话，而后跟乔昳互相道别先离开了。
　　小孩们一拥而上，贴着人形玩偶互动玩耍。那边热闹得很，跟他俩的氛围形成强烈对比。
　　乔昳抿了一口咖啡，不主动出声，弄得李钟郴坐在他对面，仿若芒刺在背，也只好假装喝东西缓解尴尬，想着该怎么开口。
　　“说吧，”乔昳轻手搁下咖啡杯，“说完我也好早点回去。”
　　“……”李钟郴心里堵得慌，“乔昳，在我身边多待一秒你就这么难受？”
　　乔昳抱臂看他，冰山脸染上笑意：“我跟你待一起能干什么，谈恋爱？没谈够？”
　　估计也是李钟郴难得卖惨。
　　乔昳觉着他这模样好笑得很，并非滑稽，而是有种虎豹伪装成猫咪的违和感，令人哭笑不得。
　　“刚才嘴欠了，你别往心里去，”李钟郴后悔刚嘴欠跟倪娜茹接招了，赶紧转移话题，“那什么我还挺好奇，倪娜茹跟小苏是什么关系？”
　　乔昳言简意赅：“堂姐弟。”
　　……原来如此。
　　难怪他看Sugi横竖不顺眼是这么来的。
　　李钟郴摸了摸鼻梁，有些心虚：“真不考虑来我们战队？”
　　乔昳：“不考虑。”
　　“……”
　　这还怎么聊啊？！
　　李钟郴不得不服软：“理由呢？还是你理由也不想给我，反正我在你这里的印象值只能是负分，跟我说话也实在浪费你的口水。”
　　多少人曾向他暗示，男的女的都想爬上他的床。
　　可李钟郴这辈子就跟乔昳好过，通常只有别人缠着他的份儿，现如今却成了死皮赖脸纠着过去不放的那个，乔昳指不定怎么认为他厚脸皮。
　　“……”然而乔昳眉头随即一皱，“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李钟郴跟他摊开了说：“你明摆着在美服打得不开心，要签回国服却压根不考虑SVG难道不是因为我？你真没有私心？”
　　可乔昳淡然道：“行，理由的话我可以给你，第一是我确实不想跟你扯上关系，第二是你们SVG的打法不适合我。”
　　对方的话简明扼要。
　　以至于李钟郴一口老血憋在心里，堵了半晌，刚想组织语言，劝说乔昳别死脑筋用过去的眼光看待如今的SVG——
　　他半眯起眼，沉言道：“可OPW呢？你确定他们那边又是你想要的……”
　　可话没说完，却被骤然打断。
　　只见是身穿玩偶服的大狗熊和工作人员妹子，唰地一下，瞬移似的出现在桌旁。
　　“两位小哥哥，你们好呀！”工作人员妹子双手递来了纸箱，“今天和明天是我们糖果节限定活动的两天哦，有一个全园范围的集章活动游戏，要求两人一组，集章完成还有神秘礼物等你们哦！”
　　大狗熊挥舞着手，发出机器录音的咆哮：“嗷呜——嗷呜——”
　　工作人员妹子捂嘴傻笑：“哇哦！我们的园宝熊熊在很热情地邀请你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参与呀？”
　　李钟郴、乔昳：“……”
　　他俩这是也被当成了刚才那些纯真傻气的小朋友了吗。
　　静寂半秒，他俩同时出声。
　　乔昳：“没兴趣。”
　　李钟郴：“很有兴趣。”
　　“？？”
　　“我们俩今天就冲着这活动来的，怎么可能会不感兴趣？”
　　“……”乔昳被他面色不改还睁眼瞎说胡话的本事惊到了。


第18章
　　“妈妈，我腿都好酸好酸了，还要排多久呀？我好想挤到前面去。”
　　“很快就到啦，小宝我们可不能插队，你看这两个叔叔长这么高都遵守秩序对不对？我们要向两个叔叔学习。”
　　“嗯嗯！我也要长高高！”
　　“咱们小宝真棒！”
　　听到身后传来孩童和母亲的谈话，乔昳有些尴尬。
　　毕竟排了近十五分钟队伍的人不包括他，这会儿将要领到集章卡，为证明两人组队，李钟郴才让他过来，否则他还在休息区坐着。
　　这是李钟郴的原话：“除了没人看的小朋友都被牵得好好的，谁不是一个人排另一个在休息区等着，站着好玩？还是你要当我的小朋友？再说这活动也是我说要参加的，让你排着换我休息我能好意思吗。”
　　“……”乔昳被套路得无话可说。
　　回忆戛然而止，身前几人相继领好卡离去。
　　李钟郴和乔昳上前一步，工作人员小姑娘递来集章卡，职业笑容灿烂，重复那句已说过无数遍的话。
　　“游客您好，这是今天活动需要的集章卡，集齐五次盖章就能在今天闭园前回到服务站领取神秘礼品，集卡仅当日有效，项目需要移步到门外的自动取卡机进行抽卡哦，接下来请享受欢乐谷的快乐时光吧。”
　　李钟郴和乔昳异口同声：“谢谢。”
　　盯着集章卡琢磨了一阵。
　　他俩走到门外，这时取卡机周围没人，直接抽卡就是，特别便利。
　　李钟郴大言不惭：“我老手背运气不好，你抽吧，否则一上来就是个高难度的任务，怕你吃不消。”
　　他抿唇浅笑了下，丰神俊朗，还补充了一句。
　　“刚过完生日的人享有优先权。”
　　“……”乔昳心里很乱，想说他可没那么弱，却另起话题，“我说了不是很想玩，你不用顾及我的想法，陪我补过生日又是什么操作？到此为止不浪费彼此时间也挺好的。”
　　说是如此，但隐藏在冰山面容之下的，是乔昳如何也欺骗不了自己的企盼情绪。
　　理智劝说他别再继续下去，毕竟都已经分手一年多了，当年李钟郴没说过一句挽回的话，如今大概也只是为了彼此双方的利益，才执着于要签自己。
　　又或者是对过去抱有愧意，想弥补以换成良心可安，换句话来说，无非是可怜他罢了。
　　“怎么会浪费时间，难得来一趟，你我今天又都没别的事，”李钟郴却不由分说，“以前也很少有机会来游乐园玩，再说今天的活动应该就是送些小糖果之类的，生日糖果多喜庆啊，自带好运加成。”
　　他目光灼热，语气诚恳，令人觉察不到半分的敷衍，乔昳压根不忍拒绝。
　　乔昳禁不住想起曾经，他跟李钟郴恋爱时也去过几回游乐场所，可但凡遇到他感兴趣的活动，李钟郴的态度始终是——
　　“那你呢，你想玩吗？”
　　乔昳对他的脾性再了解不过。
　　凡事先问自己的意见，无非就是：我随便，你要想玩我就陪你，你要不想玩咱就不玩。
　　也不能说李钟郴敷衍自己。
　　而是除了游戏厮杀，李钟郴那人极少对其余事感兴趣。他愿意陪你是因为喜欢你，换作他自个儿可万般不稀罕，当意识到这点后，你会感到很没劲儿。
　　“那我抽吧。”乔昳心不在焉，背对李钟郴咬了下唇，也不知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状况，干脆用一指滑动界面，按下确认，先看看会抽出什么项目吧。
　　机子哗哗吐出纸卡——
　　李钟郴已在旁伸手接住，扯下后，凑近跟乔昳一起看。
　　“前往大摆钟结束一轮游玩，再回到山脚下气球射击场完成至少五次成功击爆，”李钟郴念出声，注意到最下一行小字，“恭喜抽中了……”
　　他语速渐慢，乔昳忍不住接上话：“整个活动中最难的项目。”
　　李钟郴：“……”
　　乔昳：“这卡还不如让你来抽。”
　　“哪里难了！打枪算什么难事！笑话，咱们俩还会怕打枪？！”
　　“……”
　　可事实往往总是不尽如人意。
　　难的还真不是打枪，而是那刺激惊魂的大摆钟。
　　器械运作，在超过20英尺高的位置高速扭转。
　　处于高空中的乔昳听到周遭充斥着尖叫、欢呼，伴随着被抛上苍穹，再回到临界地面处，依次重复，终于结束了。
　　解开安全带，身后传出众人松懈口气的声音。
　　乔昳下意识侧头望向李钟郴，却见对方脸色不是很好，唇间泛白，他心里一紧：“你没事吧？”
　　李钟郴微蹙眉头，对他摆手：“估计刚吃完午饭有点反胃。”
　　看他额头冒汗，手上解开安全带，落地要往射击场走。
　　乔昳顿时说不出内心是何滋味，焦急又烦躁，快步追上他抢过集章卡：“你爱找谁陪你玩就找谁陪你玩，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们站在接近出口处。
　　不仅挡着身后的游客，还因被旁人听到那句话，收获不少异样目光，心说这两帅哥怎么还像对闹了别扭的小情侣似的。
　　要是往时，李钟郴绝对能跟着炸，可如今他一手夺回卡片，死皮赖脸地揽过乔昳的肩膀，将人往外带着走。
　　动手动脚也就算了，他还往乔昳耳边吹气：“宝贝儿，都分手了还这么担心我呢。”
　　“……”随即乔昳那张好看的脸，说不上是恼羞成怒还是如何，耳根一红，慌乱躲开身子，“李钟郴！”
　　李钟郴扯起个爽朗的笑。
　　可一笑，那胃里翻江倒海的滋味又返了上来：“不逗你了，我刚还把郑小葵和你家乖徒打发了，继续玩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能不能帮我带瓶水？怪难受的。”
　　彼此处了好几年，李钟郴到底还是很有先见之明。
　　他清楚乔昳吃软不吃硬，两人的关系固然极为复杂尴尬，可一旦夸大了这份身体上的不适，乔昳就绝不可能放任不管他。
　　乔昳果然叹了口气：“你在这边等我吧。”
　　说罢。
　　乔昳还真的去给他买水了，脸上却冷冰冰的，侧身离去。
　　李钟郴那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走到射击场，他闭着眼十发十中，一群小学生发出羡慕且崇拜的惊叹声，国服第一突击手的粉丝年龄再创下限。
　　这时胃里已经好一些了，作为没有感情的杀手，他重新戴上墨镜，无情地路过小学生们，回到盖章处。
　　乔昳回来时，手上握着盛有温开水的玻璃杯。
　　而刚盖完章的李钟郴颇为惊讶，他原想让乔昳随便带瓶矿泉水就行，哪儿想到对方还跑回餐厅区，难怪这么久才回来。
　　“这附近的商店只有冰水卖，”乔昳冷不丁出声，“我不想害你，到头来还要我负责。”
　　李钟郴就差流下热泪了。
　　他记得自己曾看过一篇文章，好像是离婚男写的毒鸡汤，说什么老婆的好总是在你离婚后才知道，李钟郴实在倍感心酸：“谢谢宝贝，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乔昳已经懒得纠正他：“你好些了吗？”
　　这话说得平淡无味。
　　而李钟郴内心一紧，生怕对方又做出不继续玩的打算：“好了，可以继续集卡，这次还是你抽吧，我就不信邪了……”
　　乔昳内心是担心他的，却只能忍着：“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买我一个打法相冲的有什么可图的？何必勉强自己做这些事真没必要，况且我也不感兴趣……”
　　“不图什么，一码归一码，现在集卡跟想让你来我的战队没关系。”
　　李钟郴打断他的话。
　　说罢，还将乔昳挤往死角，游乐园热闹的氛围反而被隔绝开来：“再说你真不想玩吗？好了这么些年，我还能不清楚你是装的还是真的对这些事儿不感兴趣。”
　　“……”乔昳因他猝然凑近的动作，乱了分寸，一下忘了要将人推开。
　　李钟郴将脸凑近：“这张脸生得太好看了，后来也有不少人追你吧，怎么这么久还单着呢。”
　　乔昳又羞又怒地瞪着他。
　　半晌才想起要回击：“听说想被你睡的男女都有，我可比不过，换到第几个了？”
　　岂料李钟郴扯起嘴角笑了下：“心里惦记着最勾人的那个，还真看不上别的。”
　　他们俩就跟彼此心里都堵着气，无处发作。
　　后来李钟郴也没再继续，本着不能浪费第一个盖章的原则，试图说服乔昳可别让他刚才白白受苦了。
　　心软的人总有个通病，那就是很难拒绝别人，乔昳尚犹豫间就被李钟郴带去就近的另一台抽卡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