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见到他愁眉苦脸,赫尔问。
时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有一种预感。”
“嗯?”
“这次任务过后,咱们俩怕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时七颇为遗憾地环视了一番四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连手抖的食堂大妈都变得亲切了许多:“马上就要成为一对亡命鸳鸯了,我会怀念家……宿舍里的床的。”
“不过也不会太怀念。”生怕赫尔误会,他又赶紧解释道:“以后……嗯,反正有你一起,别的都能将就……”
唔,其他经验他不敢说,逃跑的经验他倒是丰富得紧。
两个人一起总不会比当初他一个人跑得困难。
先从逃跑资金开始准备……
他边想边催:“好了好了,这些事情回来再说,快吃,吃完要去研究所了。”
而这边刚刚掐断通话的杨芮面对推门进来的木程,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杨教授,”木程笑眯眯地递过来一个文件夹:“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推荐人选了。”
杨芮结果文件夹,翻开一看,里面是她以前的饭友和另一个男实习生的资料。
“谢谢木教授,”杨芮合上文件夹,放在一旁:“让您费心了。”
“不碍事,这两个孩子都踏实能干,勤奋好学,你多考虑考虑。”木程看了一眼窗外:“嗯……你这间采光也不错。”
“嗐……”杨芮摆摆手:“还是您那间采光最好。”
外面的阳光很是明媚,木程往窗边走了走,能看见下面操场上正在训练的一群年轻学员。
“可惜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杨芮压根没听见他这句话,自顾自接着问:“您不是说您有个新的声波项目?您做到哪一步了?”
“……已经到最后一步了。”木程转身,朝杨芮温和地笑了笑:“小杨,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能力的研究员,答应我,别把自己的天分浪费了,好吗?”
杨芮不知道这位‘木教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下意识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道:“您……实在是抬举我了,这还多亏以前的导师和您不吝赐教,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耀眼的阳光穿过那层厚厚的防弹玻璃,轻轻地落在了木程身上,给这个中年人周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有一瞬间,杨芮想,说不定自己发现的那些都是误会。
木教授明明看起来这么温和无害。
然而这个想法转瞬即逝。
逻辑不会撒谎,事实也不会撒谎。
面前这个看似和蔼的中年男人三番两次篡改多人的体检报告,在自己的系统里植入恶意木马程序,甚至疑似和九年前造成末日的罪魁祸首成金洋和林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看起来再善良,也是个坏人。
他想害人。
听着杨芮自谦的客套话,木程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再次看向了那扇明净的窗子。
他的视线越过了不远处的地勤局,越过了一栋栋宿舍楼,越过了居民楼,遥遥地落在了高高的城墙上。
然后他的视线似乎穿过了城墙的拘束,轻轻地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仿佛那处有着他最珍视眷恋的东西。
看他的样子,杨芮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贸然说些什么,只好努力假装空气里尴尬的气氛不存在,低头继续做自己没做完的表格。
许久,木程才从窗边转回来,走过来拍了拍杨芮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期待:
“小杨,我准备下班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年,我看队友撒狗粮的日子》——秦艾编写
《说说大大佬和小大佬的爱情故事》——朱晓璇编写
《那一夜,我终于对监控下了毒手》——可乐编写
《论一个换班工具人的自我修养》——胖子编写
第64章 Chapter 64
时七和赫尔来到杨芮的办公室时,木程已经离开了。
杨芮的理解是木程离开了研究所,回了安全区分配给他的住房。
时七却不这么觉得,留了个心眼,他给管理员发了条信息。
管理员回了一个句号。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所以需要检查一下看看你是不是被注射了同款血清。”坐在时七斜对面的杨芮敲了敲桌子:“咳……时七,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时七眨了眨眼:“额抱歉……就听到了你说基因剪接?”
杨芮:“……”
杨芮:“其实跟细说估计你也听不太懂……总而言之,我需要给他抽血,等血液化验的过程中呢,我还得给他做一个全面的深度扫描……嗯,暂时就这些。”
时七点头:“行……先抽血?”
“嗯。”杨芮点头,在赫尔右臂上缠了压脉带,然后从一旁的药箱里取出了针管。
时七看了一眼门边。
杨芮撕开密封包装的消毒酒精棉:“锁了,而且我在里面多加了一道门栓,不会有人进来。”
时七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针管。
杨芮本来一点都不虚,但硬是被他目光里的怀疑看得有点底气不足,解释道:“化验分析是独立进行的,安全区的系统里不会留下任何相关痕迹。”
时七还是有点不放心,还想再问点什么。
赫尔捏了捏他的手。
时大爷这才不情不愿地不再追问,然后抬起手盖在了赫尔的眼睛上:“麻烦杨教授快点,我男朋友晕针。”
‘晕针’的男朋友嘴角轻轻一扬,似笑非笑,什么也没说。
杨芮:“……”
硬了,拳头硬了。
她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尽力维护了自己作为研究员的专业形象:“……是吗?我怎么好像记得上次……有人否认自己有男朋友来着?”
时七隐约记得以前也有人调侃他们关系不仅仅是队友,不过他压根没想起来杨芮说的是哪一次。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宣示主权的机会,时大爷摇头晃脑道:“上次是上次,今非昔比,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
杨芮这回没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然后娴熟地给赫尔扎了一针。
手心下的睫毛好像颤了颤。
暗红的血液顺着针头缓缓流进了真空的采血管中,明明是扎在对方身上,时七却还是觉得自己的胳膊好像也疼了一下。
联想起赫尔以前常年接受实验,时七心口又跟着一疼。
杨芮留意到时大爷盯着针头苦大仇深的表情:“……倒也不必这么夸张。”
时大爷继续苦大仇深地盯着针头:“你不懂。”
心疼自己男朋友怎么了?
哪里夸张了?
杨·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但已经觉得要撑死了·芮教授无情拔针,没好气地把止血棉往时七手里一塞:“赶紧给他按着。”不然针眼就愈合了。
时大爷从善如流地接过来,郑重其事地按在了马上就要愈合的针眼上,小心翼翼地问:“疼不疼?”
‘晕针’的赫某人摇摇头:“不疼。”
杨芮面无表情地把采血管放到了一旁的血样分析器里,指了指靠墙的扫描仪:“那儿站着去。”
生怕又被某个恋爱上头的大爷质疑,杨教授主动排雷:“老式扫描仪,没有跟研究所内部的系统连接,保密性绝佳,安全性绝佳。本人亲自试了三次,这次再出问题,我就把头给你当球踢。”
她可费了好大劲才从研究所的犄角旮旯扒拉出来这一台机器。
恋爱上头的大爷也觉得杨教授说得不能再诚恳了,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老式扫描仪确实保密性安全性双一流,唯一的缺陷就是扫描的过程太慢了。
时大爷一开始还有精神欣赏那道细细的光线来来回回在男朋友身上扫来扫去,不过很快他就有点撑不住了,左右晃悠的光线有点催眠,时大爷的眼皮很快就开始打架,不一会儿就趴在杨芮的办公桌上见周公去了。
唯一的话题制造机睡着了,偌大的办公室里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那个……麻烦把这个贴上。”杨芮把两个贴片递给赫尔,然后指了指太阳穴:“贴这里。”
想起之前自己看过与这人相关的资料,她轻咳一声,缓声道:“这个是用来检测情绪波动的探头,不会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功能。下面我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尽管放松……”
赫尔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杨芮继续安慰道:“……只要如实回答问题就可以了,不用紧张,也不用害……”
“我没事,”赫尔轻声打断她:“开始吧。”
他知道杨芮是好心,但他真的不需要她的安抚。
已经有人细心地在他的伤口上吹了吹,告诉他不用怕了。
检查对象看起来确实挺平静的,杨芮也没再多说,切断了主机和研究所的系统连接,然后点开了屏幕上一个程序。
……
一连问了将近一百个问题,杨芮看着屏幕上的一排参数,扶了扶眼镜,不确定地问:“……你在控分?”
好家伙,屏幕上这一排一马平川的参数平静得根本不像人的情绪参数。
能有这样参数的人大概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怒哀乐吧?
赫尔皱了皱眉:“不能控制吗?”
杨芮又扶了扶眼镜:“这个……最好还是不要控……”
“哔哔哔哔哔——!!!”
一马平川的数据线突然向上暴增,屏幕上立刻闪现了红色的警报。
刺耳的警报声直接把一旁的时大爷震醒了。
杨芮看着屏幕上的警报,有些瞠目结舌。
她连忙调出了先前复制的欧姆数据,两相对比之下,两组数据的参数接近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时七被惊醒,第一时间去摸腿上的枪。
“没事,”赫尔按住了他的手,然后揉了揉他的头,低声道:“接着睡吧。”
清醒了一瞬间的时大爷顿时又有点迷糊,就这么被哄着又趴在桌上接着打盹了。
杨芮忙着对比参数,没留意到这一幕,调整好相应的检测阈值后,头也不抬:“……赫尔,再来一次。”
平稳的参数再次疯狂飙升,几乎瞬间就抵达了最大值。
一层黑色的鳞片悄无声息地覆了上来。
“这个数据太难得了……”杨芮的注意力依旧再屏幕上,兴奋道:“情绪波动还能再大点吗?”
“不能了。”赫尔摇头:“没带衣服出来。”
“……这和衣服有什么关……”杨芮不解地抬头,然后目瞪口呆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勒个去!!你你你……”
蔓延到下颚的鳞片忽地又消失了,屏幕上的参数再次恢复到了难以置信的平稳。
杨芮‘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赫尔并没有太关心杨芮的震惊,他碰了碰时大爷冰凉的指尖,伸手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给他盖上,然后细心地把微微滑落的围巾给他围好。
怕他冻着是真的,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脖子上的印子也是真的。
惊得站起来杨芮咽了口口水,自己哆哆嗦嗦地抬手合上了下巴,然后宛若一个帕金森晚期患者一样颤颤巍巍地坐回了凳子上:“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四年零六个月前,”赫尔的视线依旧在时七身上,抬手把落在他额前的碎发往后拨了拨:“一次普通的清理任务,当时的1队队长和四名队友全部丧生后,我被困在一处掩体,无意间发现了自己可以……”
“这么长时间了?”杨芮惊得差点又托不住下巴,定了定神,她又问:“那么有没有什么触发机制呢?”
赫尔平静地答道:“杨教授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杨芮看了一眼一旁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大爷,挠了挠脖子,喟叹道:“……83号特勤员,你对情绪的掌控真是精准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情绪失控不仅仅是二次异变后的一个持续性症状,二次异变的起始就是大脑失去对脑前额叶的掌控。
也就是说,情绪失控就是出发二次异变的钥匙。
今日份震惊太多了,杨教授的承受能力也显著提高,不过几秒就接受了对面这个男人可以克制诱导二次异变的情绪失控。她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边记录边问:“那么……会对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吗?”
“有时会头疼,经常做噩梦。”
“这些症状有越来越恶化的情况吗?”
“……以前有。”赫尔抬了抬眼:“最近好了许多。”
杨芮手指一顿:“好?”
血清中的病毒攻击性与活跃性都极强,症状恶化会才是正常的,缓和……
“嗯。”赫某人的视线转回了时大爷身上,墨蓝的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抱着他睡就不会做噩梦了。
杨芮:……爱情果然是一切的良药吗?
呸,科学至上,爱情良药什么的都是心理错觉!
“……血液化验结果马上就出来了,你们……”杨芮看了一眼突然起身的赫尔,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赫尔抬头看着镶嵌在天花板上的通风口,轻轻皱了皱眉:“……有一股味道。”
杨芮依旧不明所以,下意识跟着狠狠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甜的。”赫尔眉毛拧得更紧了,他低头轻轻推了推时七:“时七,醒醒。”
杨芮又吸了吸鼻子,依旧什么也没闻到:“……不会吧?通风管道连着空气净化器,应该是完全没有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