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造型奇特的小房子坐落在凹陷的底部,三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开始顺着岔道走下去。
灰色的石墙,黑色的屋顶,门楣上没有牌匾,两扇被风雨侵蚀得发乌的木门大敞着,从门外能看见里面供桌上摆放的长明灯豆大的火光,还有正中间的香炉。
因为火光太微弱,连屋内不到七平的空间都不能完全照亮,但隐约能看见最深处反射出点点金色,像是放着什么东西。
三人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围着建筑物走了一圈,确定外面没有什么陷阱之类的危险后,尤诗婷道:“这好像是个祠堂啊。”
“祠堂?”宁子善说:“那这里面应该供奉着什么牌位吧?”
柯栩嗯了一声:“看起来没什么危险,走,进去看看。”
说完他便第一个抬腿走了进去,宁子善和尤诗婷只好跟上。
本来祠堂就不大,三个人一起进去之后立马就变得拥挤起来。
供桌上没有贡品,只有盏长明灯和一个香炉,香炉里已经落了厚厚的灰,还插着三只已经燃尽的香。
供桌后挂着两扇黄色的幔帐,挡住了仅有的一点光,让后面供奉的牌位完全隐匿在黑暗之中。
柯栩用手在供桌上摸了一下,没有灰,再加上燃着的长明灯和祠堂周围没有杂草这两点,可以确定这里经常有人打扫。
只是这长明灯的亮度实在是太低了,今天又是个阴天,根本没办法好好检查祠堂。
柯栩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应该把屋内的油灯带上。
“喂,柯栩。”他听见宁子善叫他。
“怎么了?”柯栩循声望去,看见宁子善正半伏在供桌上,抻着脖子,半眯着眼朝里使劲瞅。
宁子善道:“这幔帐后面摆着的好像不是牌位。”
不是牌位?那会是什么?
然后他就听见宁子善继续道:“我看着怎么像是一座佛像之类的东西?”
谁会在祠堂里摆佛像?难道这里不是祠堂,而是座小庙?
“怎么了?你们发现了什么?”这时尤诗婷也凑过来了,她手上捏着一根细细的草茎。
柯栩道:“子善说这后面好像有座佛像。”
尤诗婷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然后拿着草茎拨了拨长明灯的灯芯,火光顿时亮了不少,这下三人都看见了,那些黄色幔帐后的高台上果然有个坐着的影子,身上刷着一层金漆,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尤诗婷喃喃道:“这是……金身?”
柯栩问:“能看出是什么佛吗?”
尤诗婷摇摇头:“走近点看看。”
于是柯栩拿起长明灯,三人绕过供桌,来到高台前,柯栩把长明灯放在高台上,终于把那影子看了个清楚。
然后他们发现那东西根本不是什么佛像,干瘪的身体,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双腿不自然地盘起,如果真要说的话,应该称之为刷了层金漆的干尸更为合适。
而且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这具干尸没有头!
“这是什么?”尤诗婷忍不住道:“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地方居然会供奉这么恐怖的东西。”
宁子善道:“难道是什么邪神之类的?”
尤诗婷瘪了瘪嘴。
柯栩倒是没说话,忽然咦了一声,然后道:“你们看,它的手指和脚趾都没了。”
宁子善闻言也凑近看了看,然后道:“断面很整齐,应该是被故意割掉的。”
柯栩又把这具干尸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道:“一个奇怪的村子,不仅有每晚出来游荡的骷髅女,居然供奉着一具没有头,没有手指脚趾的干尸,事情的发展真是越来越迷了。”
宁子善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如果没有就先回去吧。”柯栩道:“时间也不早了,如果被村里人发现我们偷偷溜出来,下次就不会那么容易摆脱他们了。”
之后三人又在祠堂搜索了一番,确定没有其它线索了之后,把长明灯归位,沿着原路又返回了宅院。
也是三人运气好,刚从墙上翻回后院,阴沉的天空便下起了雨,雨势又凶又急,三人来不及多做交流,只能先匆匆分开,回了各自的房间。
虽然宁子善和柯栩跑得够快,但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湿了一些。
一进门柯栩顾不上掸自己身上的雨水,而是先走到毛巾架上取下毛巾,盖在宁子善脑袋上,帮他擦淋湿的头发。
“我自己可以。”宁子善按住柯栩在他脑袋上一通乱揉的手:“你也淋湿了,先擦擦自己吧。”
“嗯。”柯栩松开手,把毛巾交给他,自己解开衣扣,把被雨淋湿的衣服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紧实的腰腹,充满力量感的肩背,这不是宁子善第一次看见柯栩赤|裸的上身,却是第一次让他生出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指腹擦过嘴唇的触感再次复苏,宁子善慌张地别开视线,有点心虚。
柯栩搭好衣服回头招呼宁子善:“你也把湿衣服脱了吧。”
第49章 线索
宁子善正在心猿意马, 下意识反问道:“啊?”
柯栩指了指他淋湿的衣服:“衣服, 脱了, 不然容易感冒。”
“哦。”宁子善道:“湿的不多,没关系, 等一下就干了。”
“这不行。”柯栩边说边朝宁子善靠近:“你要是感冒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宁子善可怜巴巴地往后退:“我真的……没关系,我体质很好的,从小就很少生……病。”
房间就这么大, 宁子善后退的脚步很快被身后的墙壁阻止。
宁子善退无可退,缩着身子, 目光乱飘,就是不敢落在柯栩裸着的身体上, 明明都是男人, 宁子善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
柯栩欺身上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单边的勾起的嘴角显得很坏, 连嘴角那颗小痣都变得不怀好意起来:“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一般说完第二天就会应验。”
宁子善的心脏开始失速, 愣愣地:“呃……”
柯栩又说:“难道要我帮你脱吗?”
宁子善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用抓着毛巾的手挡在胸前, 防备着,被调戏的小媳妇似的:“我真的……没关系, 你看!都已经半干了。”
也许是太过紧张让宁子善体温升高, 肩膀上淋湿的那片真的已经处于半干的状态。
“啧……”柯栩不爽地咋了下舌, 小声嘟哝:“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走慢点, 让你多淋点雨。”
宁子善:“……”过分了啊,刚还说怕自己生病呢。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招呼吃饭的声音。
“我我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说完宁子善便贴着墙根,兔子似的逃了出去。
身后传来柯栩带着笑意的声音:“脸红了,真可爱。”
潮湿微凉的空气,带着雨水特有的味道。
宁子善站在走廊上,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却无法平复心中的悸动。
“神经病……”宁子善小小声,也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骂柯栩,重复了一遍:“神经病。”
送饭的青年身上披着蓑衣,也许是怕把屋里弄脏了,他没有进门,站在院子里,把装着肉和干粮的篮子放下后,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宁子善提着篮子走进饭厅,尤诗婷也还没来,少了任道议,只有四人坐在桌边,脸色都不太好看。
翁盈看见他手里的篮子,皱着眉道:“怎么是你送饭?”
“今天不是下雨了嘛。”宁子善道:“送饭的人穿着蓑衣不方便进来,所以我就帮他把篮子提过来了。”他放下篮子,又问:“你们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姜兴发告诉他:“任道议的尸体不见了,早上我们去看的时候,地上只剩一滩血。”
“啊。”宁子善了然:“也许是被村民殓走了。”
翁盈瞪向他,目光如刀:“你怎么知道他被殓走了而不是变成了和昨晚那个女人一样的怪物?!”
宁子善:“……”差点忘了这还有只斗鸡。
他说:“黄姨的死法不是也和任道议一样吗?她也没有尸变吧?”
翁盈不自在地在条凳上扭了一下:“你和那个姓柯的走那么近,你们都不可信。”
宁子善简直无语了,心道,不可信你还追着我问什么问?
宁子善懒得搭理她,把盖着篮子的布掀开,一股浓烈的肉香味从篮子里涌了出来,宁子善被熏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其他人,却发现他们一个个就像饿狼一般双眼放光地盯着篮子里的肉片,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连篮子都一同吞进肚里。
上瘾了……宁子善心想,如果他们知道这些肉和昨晚那个骷髅似的女人有关,还能吃的下去吗?
匆匆拿了他和柯栩两人的食物,宁子善便离开了饭厅,勾人的肉香和背后的咀嚼声就像一个魔咒,宁子善怕自己稍慢点就会被套牢。
一下午大雨都没停过,宁子善趴在桌上打盹,柯栩让他上床睡,宁子善不敢,借口说自己就想在桌上趴着。
柯栩却一眼就把他看透了:“你打算离开副本前都不跟我一起睡,在桌子边趴着吗?”
宁子善:“……”
半晌后柯栩叹了口气:“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哦……”宁子善抬头看他,傻傻的:“哦。”
“去睡会儿吧。”柯栩说:“晚上还要继续熬夜。”
不管怎么样,柯栩说开玩笑,还是让宁子善轻松了些,他站起身爬上床,听着淅沥沥的雨声闭上双眼。
他开始有些期待今晚将要看见的片段,它们就像一部无声地电影,正把一个隐秘的真相抽丝剥茧地展示给众人看。
期待之余又有点害怕,直觉告诉他,这个真相恐怕真的会很残酷。
一场大雨,下到半夜,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了,天上厚重的云层却没有散开。
有了昨晚的所见,今晚所有人都没睡,雨停后便都在走廊上聚集了起来。
紧闭的大门猝然洞开,孙女再次出现在门外,摇摇晃晃地走到照壁前站定,姜兴发等人已经确定她不能进院子,便也不怎么害怕了。
时间静静流逝,七个人和一个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的骷髅,隔着一面照壁,大眼瞪小眼。
终于,闷雷在与往常相同的时间乍响,电闪雷鸣中,照壁后再次出现了新的影像。
这次离开了院子,老地主和孙女被几个健壮的村民面朝下抬着,走在一片荒草地上。
爷孙俩手脚都软趴趴地垂着,看样子已经凶多吉少。
后脑勺和衣服上都是血,那些血水向下汇集在下巴上,然后又一滴滴落在被踩倒的枯草上,鲜艳得就像在枯草上开出了一串红色的碎花。
村民们抬着他们就这样走了好一阵,最后停在一处被枯草遮盖的小块空地上。
有人上前在空地上摸索了一番,而后用力一提,就从地上提起了一块石板,露出一个约一米五见方的洞口。
洞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接着抬着老地主和孙女的人就把他们从洞口扔了进去。
他们这是在藏尸?
就在宁子善这样想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宁子善还以为今天的影像到这里就结束了,可天上的雷电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消失。
整面照壁约莫沉默了十几秒,之后又出现了新的影像。
那是一点火光,火光越来越亮,接着像是传染般,第二点、第三点……火光依次亮起,很快就把整个画面都照亮了。
宁子善发现那些火光居然是几个打着火把的村民。
他们站在一个倒漏斗形的半圆空间里,在地上,宁子善发现了被他们扔下来的老地主和孙女的尸体。
宁子善恍然大悟,原来之前他们扔尸体的地方其实是一个荒废了的地窖。
那爷孙俩看起来早就死透了,尸体保持着被扔下来的姿势,被血染红的双眼大睁着,恶鬼般可怖。
那几个人盯着爷孙俩的尸体看了一会儿,接着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忽然上前开始把孙女的衣服往下剥。
这时队伍里几个姑娘先忍不住了,陆续从照壁上移开了目光。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只见那些人扒了孙女的衣服后并没有做什么不堪入目的事,而是从腰间抽出刀,一刀刀把孙女的肉从尸体上剔了下来!
看到这里,众人终于明白每晚都在村里徘徊的孙女为什么会变成一具没有肉的骨架,又为什么会用啃食的方式杀人,因为她身上的肉全都被村民割下来带走了,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法,试图把自己失去的肉夺回来!
影像到此结束,一切回归平静,院子里却再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为什么……”翁盈弓着背,气喘吁吁道:“他们拿走她的肉,想要做什么?”
没人回答,宁子善和柯栩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个答案——“种子”。
可是种肉得肉这种事,即使这里不是现实,也可能存在吗?
今夜的气氛比昨晚好不了多少,笼罩着天空的乌云好像已经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沉甸甸闷得人心慌。
宁子善和柯栩回到房间,昨天的疑问又解决了一些,可新的疑问却再次冒了出来,一环套着一环,竟让宁子善产生了一种永远也无法解开真相的错觉。
柯栩道:“我们应该去找找这个放着老地主和他孙女的地窖,这是一个重要地点,一定会有重要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