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迷信?秦漠挑眉。
他们两人的话音刚落,就听令狐伤冷哼一声,道:“力量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向神明祈求力量简直是荒谬!”
“师父!”苏曼莎急急的喊了一声,她握住了对方的手,担心的说道:“这些话别在狼主面前说好么?”
令狐伤抿着唇,没说话。
“师父......”苏曼莎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恳求。
令狐伤沉默片刻,终于说道:“我尽量。”
苏曼莎笑了起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秦漠摸着下巴,眯起了眼睛,这番对话信息量巨大啊,那位狼主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安禄山了。
难道这里是安禄山的大本营?!
就在秦漠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的时候,几人转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溶洞像是天然形成的,但也带着很多人工开采的痕迹,无数的火把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秦漠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等适应了之后,才重新睁开。
一个巨大的,复杂的,仿佛用鲜血绘就而成的图纹将那一块空地填满了,图纹上坐着二十几个上半身赤、裸,油彩绘面的壮年男子。
而那些男子就是唱着那首诡异音调的人,他们一边唱,一边用匕首狠狠地割开自己的手腕。
那种狠戾劲,好像他们割开的不是自己的手腕,而是敌人的胸膛。
血液流了出来,落在神秘的图纹之上,那些血红色的纹路就好像长着一张巨大的嘴,瞬间将那些血液吸收了进去。
饶是秦漠见多识广,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差点就忽略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直到令狐伤和苏曼莎上前行礼,他才注意到那位差点覆灭了大唐的罪魁祸首——安禄山。
安庆绪是安禄山的儿子,就算安禄山再不喜欢他的相貌,身为父子,他们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相似之处的。
和所有胡人一样,他有着一副比中原人更加高大魁梧的身材,他五官轮廓很深刻,没有安庆绪的粗犷,而是多了几分英俊,脸上的胡子修剪的整整齐齐。
他就躺在独属于他的那张矮塌上,身边还有两个美人贴身服侍。
就算是在最简陋的环境中,安禄山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享受,他喜欢享受,也会享受,甜美的葡萄酒被美人举着送到他的嘴边。
安禄山摆了摆手,指向令狐伤,笑道:“去,给令狐长老来一杯。”
美人娇笑着,纤腰款款的走到令狐伤面前,男人完美的面容能令每个女人痴迷爱慕,她眼波朦胧,声音更是柔媚了几分。
“长老请~~”
女人的体香混合着美酒的甜香一起扑入鼻尖,令狐伤皱了皱眉,一点情面都没有的挥开了她。
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冷面剑客让美人的目光幽怨起来,安禄山倒是大笑起来,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被落了面子,他笑道:“罢了,令狐长老眼光高,可瞧不上你们。”
令狐伤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没救的甜香也遮掩不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血腥之气。
他忍了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沉声说道:“那些人,如果我没看错,都是精骑兵中数一数二的好手,他们身上战功无数,对你更是忠心耿耿,为什么要让他们去送死?!”
第68章
气氛有些凝滞。
整个狼牙军中敢这么和安禄山说话的也没几个了。
苏曼莎担忧的看着两人, 她知道,自己刚刚特意嘱咐的那些都没什么用了,令狐伤的脾气她最是清楚,固执的很,他想做的事情, 他想说的话,谁也阻止不了, 她也不行。
很多时候,忍耐是他的强项, 但更多的时候, 他绝对不是一个善于忍耐的人。
安禄山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抬着下巴说道:“你们抓回来的这两只小老鼠是谁?”
显然是想岔开话题, 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了,可以看出外面的传言不假,安禄山还是很宠信自己的这位义弟的。
苏曼莎的情商可比她师父高多了, 她见状,赶紧说道:“是藏剑山庄庄主叶英, 还有上一次在天策府救走杨宁的人。”
“哦?!”锐利的目光在秦漠二人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 最后落在叶英身上, 他坐起了身子,笑道:“富可敌国的藏剑山庄, 久闻盛名, 叶庄主来的倒是巧了, 再过几天, 我说不定就要派出使臣上门拜访了呢!”
叶英心下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藏剑山庄偏安一隅,向来不过问朝廷之事,不知道哪里惊动了阁下。”
“现在已经没什么朝廷之事了,而是天下大事。”安禄山并不拐弯抹角,很直接的说道:“我想与叶庄主做笔买卖!”
“我要你藏剑山庄的钱财兵器都为我所用,作为报酬,待我成就大业之后定让你藏剑山庄成为江湖第一!”
“如果我不想做这笔买卖呢?”叶英沉默片刻,面色平静的问道。
“劝你不要拒绝。”安禄山声音渐冷,“大不了我费些心思,灭了藏剑之后再去拿我想要的东西,可对庄主来说就是灭门之灾了。”
他的威胁直白赤、裸,没有一点隐藏的意思。
叶英点了点头,“听上去我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庄主觉得呢?”
“可我感觉不到阁下的诚意。”
能商量能还价,就说明这笔生意有成功的可能,安禄山晃了晃手中的夜光杯,很大方的说道:“叶庄主要怎样的诚意?”
“我五弟花重金买了一盆兰草,几日前兰草变异,我五弟便失踪了。”叶英以剑拄地,沉声道:“我们通过那盆兰草的传送阵,就到了这里,狼主可愿为我解惑?!”
“兰草中的阵法.........”安禄山抿了一口酒,问道:“是谁发现的?”
叶英沉默,他自然不会回答,可对方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鹰一般锐利的眼眸落在秦漠身上,他声音并不高,却给人沉重的威压,“是你?”
秦漠拍了拍叶英的手,让他不用担心,他指着地上那幅巨大而又神秘的图案,轻声说道:“这是嗜血之阵,你养了什么邪物,竟然要不断的吞噬人血?”
酒杯微微晃动了一下,血红的酒液洒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上,安禄山一把挥开想要上前给他擦拭的美人,身子前倾,极具压迫力的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秦漠并不受他影响,很冷静的说道:“我只知道邪物终究是邪物,你再这样喂养下去不仅会反噬己身,更会霍乱整个天下。”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那些一直割开自己的手腕不断放血的人终于倒了下去,怪异的曲调断断续续的响起,他们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明明已经流不出血来了,可他们还在自残般的割自己的身体。
令狐伤身子一晃,出现在那些人身边,他仔细观察了一番才说道:“这不正常!以他们的失血程度早就已经死了才是!”可他们现在却还活着,他们的心脏在跳动,他们依旧有呼吸,他们目光呆滞,明明已经连站着都做不到了,却还在凶狠而有力的用匕首割着自己身上一切能流血的地方。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令狐伤握紧了腰间的剑,他的眼中有杀意。
“一个能让我们成就大业,让我无敌于天下的东西!”安禄山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气势逼人,双目之中尽是勃勃野心。
“对我来说那不是邪物,而是神物!是上苍送来助我夺得天下的神物!”
令狐伤面色铁青,如果安禄山不是他的义兄,不是他效忠之人,他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态,不讲风度。
“能助我们成事的是这些士兵,能随我们征战沙场,夺得李唐天下的也是这些士兵!你把自己的刀折断,把身上的盔甲扔掉去和敌人拼杀吗?!”
何其愚蠢!
令狐伤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识到它的强大!”安禄山的眼中忽然闪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但我亲眼见证过!有了它,我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整个天下握在掌中!”
“这天下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秦漠幽幽的说了一句。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原本因为安禄山笃定的语气而有所迟疑的令狐伤定下心来。
“可那东西却要你拿人血来喂,那些都是跟随你征战沙场多年的忠臣之士!”
“正是因为他们忠诚,用他们的血喂养出来的神物才会归顺与我!”他看着令狐伤,很真诚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无法理解,但也不要出手干涉,再过些日子,我会让你知道,我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不得不说,安禄山的口才很好,也很会顺毛,秦漠明显的注意到令狐伤的怒气在直线下降中。
那些奇特的音调已经彻底的消失了,躺在地上的人面容平静,如果不是胸膛已经没有起伏的话,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有人曾经和我说过,每一个将士在报名参军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马革裹尸并不悲哀,那是他们的夙愿。”秦漠看着那些被放干了血的尸体。悲悯道:“他们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大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一身血肉被喂了一个不知名的怪物,还是他们效忠之人亲自把他们送上去的,真是悲哀。”
“你闭嘴!”安禄山冷声道。
但秦漠当然不是他说闭嘴就会乖乖闭嘴的人,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继续说道:“幸好他们早就被剥夺了神智,死的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现在肯定是死不瞑目的。”
“啪”的一声脆响,价值不菲的夜光杯在秦漠脚边碎开,幸好旁边的叶英拉了他一把,不然他现在肯定头破血流了。
怒火中的安禄山很可怕,他一字一句问道:“你不怕死?!”
“怕啊,怎么不怕,不过在死之前,我想见见你那个神物,不知狼主可愿成全?”
安禄山冷笑,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一旁的令狐伤说道:“我也想见见!”
第69章
安禄山自然不是别人说什么, 他就依言照办的人,他看似粗犷,不过是个武夫的样子,心思却比谁都缜密,也更加的难缠, 不然他也不会从一个丧父的平民百姓爬到如今这个地位,离真正的君临天下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的他已经是万万人之上了, 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意见,但令狐伤的要求他却无法忽视, 对方是自己的结义兄弟, 他对他到底还是有几分情份在的, 而且令狐伤剑术高绝, 是他的左膀右臂,大业未成,他目前还是需要他的忠心的。
虽说各种利弊他想得通透, 但那种隐约要顾忌着别人的感受让他不喜,这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 当初他还没得势需要仰人鼻息时候的事情, 那些回忆他此生都不想再想起。虽然不大痛快, 可他隐藏情绪的功夫一流,没有人能从他脸上看出丝毫异样来。
到最后, 安禄山到底还是带着他们去了。
一路走过去, 拐了无数个弯之后, 秦漠才意识到这个地下世界有多么的大, 渐渐地,灯火越来越暗,路边开始出现一丛又一丛的小蘑菇,那些蘑菇比一般蘑菇大很多,大概齐到人的膝盖处,每一个蘑菇都是颜色鲜艳,散发出莹莹光芒。
等到灯火黯淡下去之后,那些光芒越来越亮,色彩斑斓的光芒交错在一起,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瑰丽,令人震撼。
苏曼莎是暗杀组织的头领,可她更是一个女人,但凡是女人都逃脱不了这种无与伦比的美丽,所以即使知道这些并不合常理,甚至还处处透着诡异,但她还是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碰触一下这样的美丽。
“别碰!”
“住手!”
两个声音一同响起,安禄山看了一眼秦漠,说道:“曼莎不想失了一只手的话,最好别碰它们。”、
苏曼莎的脸上失了层血色,她连退几步,惊魂未定的说道:“这些——是什么?”
“一些能看家护院的好东西。”安禄山如此回答,这也是他没有派重兵看守这里的最大原因,这些小东西比一万精兵还要管用的多。
蘑菇丛的尽头是一扇石门,几人停在石门前,安禄山从腰间扯下一块色泽极佳的玉,放在石门上的凹槽中,沉闷的声响中,石门开启了,一个梦幻而又令人震撼的景象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棵巨大的树,它有着最粗壮的树干,遮天蔽日般的树冠,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它更加大的树了。
树冠之上没有遮蔽物,透过茂密的枝桠,能够看到点点繁星闪烁,而树底下,百花盛开,幽香阵阵,这一幕绝对称得上是一幅绝佳的风景画了,如果巨树的根须不是浸泡在血水之中的话!
低浅的吟唱声传来,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铜铃声,不断的在耳边回响,一个披头散发,身着黑袍的人摇着铜铃,一边跳大神一般围着血池哼唱,一边不时的往池水里扔着什么。
但这些秦漠已经完全注意不到了,他的视线都在池水中那只被血液浸泡了的巨鸟身上。
“肥青............”他低喃着,声音轻得除了他自己谁也没能听清。
“肥青!!”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虚与委蛇,打探敌情,这些统统被她抛到了脑后,他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去青鸟的身边,看他是不是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