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这么难得的异能，还能杀了咋的？再找找看有什么能控制他的办法吧。”
　　陈鼎从最深处的一间监.禁室走出，背影罕见的有些挫败。
　　在那间灰色单调的监.禁室里，一个黄毛乱炸的小鬼翘着二郎腿仰躺在单人床上，眼神虚无地看着天花板，仿佛想透过它看到另外一段时空。
　　突然，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睛亮闪闪地皆是兴奋：“你们来了啊……”
　　*
　　“顾首领，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炼钢厂了哦。”潜艇上，小伙子如时提醒道。
　　顾烨皱皱眉睁开眼，语气严厉地说道：“不要叫我首领，易首领听到了会怎么想？”
　　小伙子被训斥的一愣，船舱中其他基地成员们也都面色奇怪。
　　易首领能怎么想？很兴奋吧？有人一起分担整个基地的神经病当然是好事了！就那群神经病，换我我也不想管……
　　每个人心中都这么想，丝毫不认为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顾烨见他们默不作声，以为这是听进去了，叹了口气，沉重地思考着。
　　残暴、嗜杀、野心勃勃如易玮，怎么肯让基地中另一个人被称呼为首领？况且易玮本来就在介意他以前是华中首领这件事，要是被易玮听到了，他恐怕就生死难测了……
　　同一时间，几百里外的易玮狠狠打了个喷嚏，不解地抓了抓脑袋，又从中扒拉出一只小黄鸡，看着它残暴嗜杀道：“你有完没完？！成天就知道蹲蹲蹲！你自己听听传出去的都是些什么假新闻？！还有点职业道德吗？”
　　兴趣是当个狗仔的摄像鸡装死，真真假假才有流量，你懂个锤子呦？
　　顾烨还沉浸在易首领独.裁暴.政的印象中不可自拔，抬手将两艘潜艇化作两尾巨大的游鱼。
　　这么大的鱼要是在末世前被人看到，绝对比看到潜艇要惊吓得多，但在生物逐渐进化的现在，人造武器倒成了稀有的物品。
　　眼看着已经到达炼钢厂的位置，两尾游鱼降低了速度，游荡在这座海底巨型工厂中。
　　从末世前的资料看来，这座巨大的钢厂园区足有三四十平方公里，车间仓库无数，每年为全国输出巨量优质钢铁。
　　正在伪装中的潜艇不能打开探照灯，顾烨他们只能通过海底昏暗的光线打量这座钢厂。
　　钢厂看起来也是在海啸中被瞬间淹没的，制造车间在遇水的一瞬间发生爆炸，又被千万吨海水死死压制，倒是没有发生太大规模的损害。
　　身处潜艇中还能隐约看到仓库里堆积的矿石不锈钢被海藻包围，只露出隐约的轮廓。
　　“咦，那里有只会发光的鱼欸~”有人趴在玻璃上感叹道。
　　“呵，会发光的鱼好神奇哦？我还看到过会说话的鸡嘞。”边上的人鄙夷道。
　　“哇，你最近怎么了？吃火.药了吗？怎么跟更年期的易首领一样暴躁？”
　　“不是，更年期是什么鬼？你在说冬眠期吗？”
　　“哎，都一样都一样，一个意思……”
　　“……我感觉易首领不会接受这个意思的。”
　　顾烨默默听着他们胡扯，耳旁回荡着“易首领一样残暴”这句话，转过脸垂下眼帘，自嘲般一哂。
　　果然这才是真相啊……我都在期待些什么？现在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什么美好的地方。
　　顾烨重新抬眼看向窗外，越看那条鱼越不对劲，它在闪光，还是有规律地闪光，这个规律，他在公司里有见过。
　　【单独过来，不要被发现了】顾烨将闪光规律在脑海中拼接出来，汇总成一句话。
　　是组织在召唤他！顾烨肃然挺直腰背，潜伏了这么久，组织终于需要他了！
　　“就在这里停着，我们分队探查一下周围。”顾烨努力让自己声音和往常一样，吩咐两个舰艇的成员们。
　　“是。”
　　“三人一队，1队去A区，2队B区……我去中心区看看，每个人负责好自己的区域，有什么变动及时联络！”
　　“收到！”成员们不疑有他，契约者有异能，身体素质也好，要是遇到危险他们反而是累赘，每个小队换好潜水服，从潜艇中游出。
　　顾烨看他们听话地朝各个方向游去，自己也带上氧气瓶，谨慎地接近那条闪着光的鱼。
　　那是一条巨大而丑陋的鮟鱇鱼，头顶伸出的小灯笼还在闪着重复性的内容。
　　看到顾烨靠近，鮟鱇鱼的身子一阵扭曲，转变成一个满身疙瘩的男人。
　　顾烨有点恶心，他将心头那阵抗拒误认为是生理上的不适，比划着问他：“需要我做什么？”
　　男人咧嘴扭曲地笑了笑，递给他一袋纽扣一样的小圆片：“华中号改装完后，找机会把这些装上去。还有，把他们带回去。”
　　说着，男人身后，六十个穿着潜水服的身影幽幽探出，沉默地朝着顾烨，这六十个人，正是刚才被派出探查的基地成员们。
　　顾烨心中一紧，飞快打着手势问道：“原来的人呢？”
　　鮟鱇男脸上随意举起手在脖颈间划拉一下。
　　顾烨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潜水装备遮去了脸上的冰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带着六十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返回了潜艇。
　　途中，顾烨取出一颗纽扣放在手心仔细观察，那应该是某种烈性炸.弹，这么多的数量，只要设置在关键位置，足以将华中号直接报废。
　　顾烨呼吸瞬间沉重，华中号，他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地方，真的要就这样摧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正在改编记忆的女人碎碎念：按我淫浸社会多年的经验，要管理这么多合并的基地，首领肯定是个拥有铁血手段的人……
　　铁血手段的易玮：我球球你们了安分一两天行不行，行不行？有多少人告状你们晓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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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北安炼钢厂, 幽蓝静谧的海深处。
　　几十个穿着精密潜水装备的人影慢慢游向了两条巨大的海鱼。
　　顾烨回到潜艇，脱下繁复沉重的潜水装备，借着装备的遮掩将那一袋微型炸.弹收了起来。
　　驾驶舱中, 留在潜艇上看守的小伙子还在座位上哼着歌儿扭来扭去, 完全没有发现顾烨的小动作。
　　“呦~顾首……教授,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探查得还算顺利吗？这里刚才有不知道哪个基地的人靠近过，不过看到两只这么大的鱼杵在这, 马上就溜走了哈哈哈！天可怜见的，大概是把我们当成进化体了吧。”小伙子听到其他人的动静，倏地扭过头来，小喇叭自动开始叭叭叭地吵。
　　顾烨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随意应和了一声就不再理他。
　　小伙子觉得有点无趣，撇撇嘴心想还是自己的小伙伴比较可爱，转身就粘了上去，勾着一个成员的脖子就开始嘚啵嘚。
　　然而他的小伙伴们早已换了个芯子，现下都是一群冷漠残酷的进化体，活泼是不可能活泼的，能忍耐住烦人的噪音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但没忍多久，其中一个听力比较敏.感的进化体就受不了了，偷偷向顾烨打了一个手势。
　　【他的话太多了, 要不要杀了他】
　　顾烨未经思考就立刻摇头。
　　【不要多生是非,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进化体不甘心地坐回原处，一脸空白地任由他一个人唱出了一整台戏，脑袋里嗡嗡直响。
　　这时，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两艘潜艇在水中优雅地掉了个头, 小伙子终于安静下来专心驾驶，不再骚扰他的小伙伴们。
　　但还没等进化体们吁口气，小伙子撇撇嘴嘀咕：“能出去探查了不起啊？就知道藏着掖着……欺负我势单力薄是不？哼，等回去了，基地里几万个人还撬不开你们的嘴咋滴？”
　　等……等等？进化体们一脸惊悚，什么意思？这么吵的玩意儿他刚刚说有多少个来着？
　　顾烨对这些神经病的印象可深，一脸沉痛地竖起一根手指头。
　　一……一万个？！进化体们面色扭曲。
　　顾烨慈祥又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另一只手也伸出食指，横着放在原来的手指上。
　　十万个哦亲。
　　进化体们被雷劈了似的呆滞在原地，沉浸在悲痛中久久回不过神，自然也没有看到小伙子手中遮掩着的一片血红警报。
　　这个警报是小伙子以前没事干研究出来的进化体警示仪，有别于普通警示仪依靠外形和气味识别进化体，这个仪器可以捕捉到剥落在空气中的细小的皮肤碎屑进行基因上的检测。
　　听起来很高级，但实际上非常鸡肋，因为它的测量范围只有五米，这么小的范围几乎没啥卵用，小伙子也一直没好意思拿出来和小伙伴炫耀。
　　然而就是现在，从来没有工作过的警示仪亮了起来，这表明……
　　小伙子随意瞥了一眼边上异常沉默的同伴，转回来的眼神沉静又冰冷。
　　他忽而挑唇一笑，这么多玩具带回去，大家会很开心的吧？
　　坐在他边上的进化体身体一僵，这神经病又笑起来是什么意思？！这人真的不能杀吗？他真的好害怕……
　　*
　　易玮低头看着通讯，眼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怎么了？”雷昊和曲致商量好枢纽防御需要巩固的地方，等曲致拿着图纸走出房间后，抬起头来询问易玮。
　　易玮抿了抿唇，把屏幕翻转过来给雷昊看。
　　短短的两句话雷昊花了好几分钟才看完，浓浓的困惑让神情更加憨厚。
　　半晌，他直起身，拇指一个个按压着指节：“我相信他，也在一起这么久了，再看不出他是什么人我这异能也白费了。”
　　易玮点点头，收回通讯道：“我也相信，而且他这两天的状态明显不对，我有听到司俊贤余泊他们也在调侃，他好像记错了很多事……”
　　“记错了？我看是人为的吧？顾烨在A公司那么久，身份资料肯定不少，如果有某种能够操纵记忆的异能……”雷昊哼地一笑，细微的线索整合在一起，他电光火石间就推断出了大致经过，眼里怒意勃然。
　　“再加上这幅地图。”易玮调出那幅研究所的地图，突然明白了它存在的意义，“顾烨是唯一进入过华北研究所的人，虽然不知道和所谓的华北基地有什么关系，但如果我们没发现他有问，他说这幅地图是真的，我们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
　　“是的，我只能判断出一个人有没有撒谎，只要他的记忆被篡改，我就发现不了真假。”雷昊闭了闭眼，“只是它们太心急了，竟然还派了六十个人混进来……但是，哪怕有能力拥有完整的记忆，性格又要怎么学来呢？”
　　易玮也觉得他们还是不太了解流浪基地，这里居民的性格……一言难尽啊。
　　他想了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不自觉笑了起来：“挺好的，先别打草惊蛇，也让它们尝尝什么叫做绝望的滋味。”
　　*
　　最后一线阳光从海平面上落下，已经撤去伪装的潜艇停在华中号下方，等到钢板开启，潜艇被自动牵引固定在华中号内部。
　　走出潜艇前，顾烨将一大袋炸.弹仔细地藏在厚厚的衣服中，幸好这种炸.弹不是靠压力引爆的，不然转移这么多次，他自己得来来回回死好几次。
　　顾烨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接下来，他就要去向易玮汇报炼钢厂的事了。
　　说来奇怪，在他的回忆里，每次和易玮相处都还算融洽，为什么会留给自己残暴的形象呢？
　　顾烨百思不得其解，向进化体们使了一个“仔细点儿，别暴露了”的眼色后，就朝易玮讯息指定的餐厅走去。
　　能塞下十多万人的华中号，它的面积相当于一个小城镇了，餐厅、食堂的数量都很多，但售卖的菜品价格和种类几乎一致，区别只是在热不热闹罢了。
　　这会儿正好是晚餐时间，只是说一下炼钢厂的情况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易玮就直接让顾烨到餐厅找他。
　　坐落在主街边上的餐厅非常冷清，居民们几乎都跑到食堂凑热闹去了，餐厅很有良心地留给了谈情说爱的小情侣和商讨事情的领导层们。
　　经常跟易玮一起吃饭的契约者不多，一般就只有顾烨，雷昊和小小只的董卉，其余比较活泼的契约者都喜欢往食堂跑，可能也是不想在餐厅吃狗粮。
　　雷昊跟着易玮路过一间间散发着狗粮味儿的包厢，还有心情调笑他：“算算过年后你就二十五了吧？等这些破事过去了，有打算找一个吗？”
　　“找一个什么？”易玮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一边的胳膊被董卉整个儿抱在怀里，只能单手捧着菜单翻看，“伴侣吗？何必呢，哈密瓜它不可爱吗？”
　　易玮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焦虑多疑，敏.感悲观，虽然末世以来改变了很多，也逐渐重获了人与人之间的信赖和陪伴，但至于最亲密的关系……
　　易玮忍不住凝滞了呼吸，他永远也忘不了双亲逝去后全世界只剩一人绝望孤独的感觉，这种太过惨烈的失去他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尤其是现在他和哈密瓜共享生命力，不说活到天崩地裂，活到海水都蒸发应该是没问题的，没有任何一人能陪伴他一直走下去，他必然会与所有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