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热情的当然是亲弟弟哈密瓜,它巨大的龟蹼轰轰轰地拍打海面,把亲哥哥拍到七晕八素。
易玮在那滔天巨浪中艰难挣扎出来,一眼扫到被拍得沉向海底的鲨尸,惊恐惨叫:“鲨掉了!鲨掉了!”
一阵鸡飞狗跳手忙脚乱过后,他们历尽千辛将重达两吨的庞大鲨尸拖上龟壳。
陡然收获这么一大坨肉的龟背流浪队一时间并没有丰收的喜悦,而是开始对怎么保存食物发起愁得直皱眉头。
有了一次经验,他们也不再惧怕有鲨鱼会被血腥味吸引过来,易玮在粗糙的龟壳上磨了磨有些发钝的小刀,递给一旁在鲨尸上衡量摸索的雷昊。
雷昊接过小刀,凭着目测出的鲨鱼结构,一刀一刀在巨大的鱼身上切割起来。
鲨鱼被分割后流出的血水和碎末染红了一整片海域,同时也吸引过来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哈密瓜周围渐渐地开始有小动物定居下来。
完全分割好这只鲨鱼花费了雷昊整整一天的时间,易玮则趁这个空隙在广阔的龟壳上收集晒干海水留下来的海盐。
等雷昊将一吨多新鲜的鱼肉整齐地摆放在清理干净的龟壳上时,易玮也提着两桶洁白粗糙的海盐来到那座肉山旁。
他们趁着夜色降临之前草草将一部分鱼肉用海盐腌制一下,就筋疲力尽地带着一身鱼腥味钻到木屋里睡着了。
第二天,金灿灿的阳光打在龟壳上蒸腾起微热的温度,让易玮和雷昊深深舒了口气,继续昨天还未完成的工作。
他们将没有腌制过的鱼肉切成A4纸大小的厚片,整齐地码在宽广的龟壳上,碧绿色的龟壳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红色地毯,远远看去煞是壮观。
易玮在铺完最后一片柔嫩的鱼块后,直起酸痛的腰部欣赏这片红色汪洋,充足食物带来的沉甸甸踏实感稳稳落在心头,不过...
他转头询问在篝火边上开始忙着熬鱼油的雷昊:“你之前说净化水要用到一些完整的玻璃?”
雷昊转过身抹了把汗,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颇有些惊喜地问易玮:“你知道哪里有玻璃?”
这个消息很难让雷昊不兴奋起来,如今他们小破基地里虽然食物富余到爆仓,但是饮用水只剩下十几瓶,只够他们省着再喝上几天的时间。
尤其是最近他们成天曝晒在龟壳外,身体水分蒸发得更加剧烈,易玮和雷昊每次歇息的时候,只敢含一小口水稍稍浸湿干裂的唇角。
他们都快要忘记上一次畅快地喝水是在什么时候了。
雷昊扯着因为缺水而嘶哑的嗓音兴奋道:“如果有大块玻璃,我们就能自己做一个简易的净水装置,就是将倾斜的玻璃架在装满海水的盆子上,等海水自然蒸发,凝结在玻璃上的淡水就能被收集起来,这样既不费电也不耗材,饮水资源也不发愁了。”
易玮听言,脑海里就自动浮现那清凉甘甜的水划过喉咙的美好感觉,他咽了口唾沫,回头望着已经清澈平静下来的海面:“我昨天杀鲨鱼的时候,隐约见到下面有个城市,想趁现在光线好下去看看,应该能捞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雷昊本来以为他只是在海面发现了玻璃,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可是你潜水的装备支撑不了...”说着他顿了顿,更加惊喜道:“你可以在水里呼吸了?”
易玮无趣地撇撇嘴,有个什么都能察觉到的队友真的是一点乐趣都没有啊...
雷昊不等他回答,就嘿嘿嘿嘿地憨笑起来,屁颠儿屁颠儿跑去找来几段长长的绳子:“你找到东西了将它们绑在绳子上,示意我拉上来就行,省的你来回游了。”
易玮点点头,接过绳子的一头跃入海里就直接向下潜去。
正午刺眼的阳光折射在幽蓝的海水里变得柔和许多,随着一阵阵波涛泛出虚幻的涟漪。耳膜被海水封住,深海的一切更显静谧,只有双手划破海水的时候才会发出细微的声响。
停在海面上的哈密瓜四肢微微摆动,有不少鱼儿在其间繁衍生息,甚至连原来光滑平整的腹部甲壳,现在都栖息了许多小小的贝类。
哈密瓜越来越像是一座遗世之岛,吸引着众多生灵在其上安宁生存。
易玮微微翘起嘴角,心中被巨大的自豪感和庆幸感填满,他向下游向那个被遗弃的世界,心还留在上方的生机盎然。
*
饶是正午的阳光也刺破不了厚重的海水,愈往下,视野就肉眼可见的变得昏暗。
但是还是足以让易玮看见那些高楼大厦的残骸,它们正静静地沉没在原来的陆地上,现在的海深处。
距离海啸过去已经有三四天的时间,零碎的杂物尸体已经顺着洋流飘走,海底只剩下一个城市基本的轮廓。
易玮继续下沉,直到双脚触碰上高楼之间平整的马路。
他沉默地望着眼前这幅静谧又荒唐的景象,原来热闹繁华的城市就这样突兀的被海水熄灭了。
还没被海洋生物占领的城市一片死寂,街头再没有活蹦乱跳的精神小伙,广场再没有载歌载舞的活力大妈,马路上再没有横冲直撞的外卖小哥,只留下海底深处一抹抹暗幽幽的剪影在诉说着这座城市原本的样貌。
易玮眨眨眼,将不自觉涌出的泪水与同样咸涩的海水融在一起。
他定了定神,踢打摆动着双腿在倒塌的楼宇间穿梭。
海啸前宽敞明亮的街道现在凌乱不堪,原本熟悉的各种连锁店招牌散落悬浮在各处,霓虹灯再也不能亮起吸引这唯一的顾客。
易玮从一片昏暗的废墟中吃力地辨认出了一家便利店的招牌,扯开缠绕在店铺门口“建设文明城市”的横幅,低头钻进了半倒塌的店里。
店铺里的商品被海水冲走了许多,万幸的是大桶的饮用水还剩余不少。
易玮将它们一箱箱一桶桶搬出便利店,系在一截绳子上,扯了扯示意雷昊拉上去。
他尽量忽略每一面玻璃窗后那些肿胀发白的尸体,沉默地继续向下一家店铺摸索而去。
哈密瓜在这座城市上方停留了将近五天的时间。
易玮在这五天里将城市草草地搜刮一遍后,陡然步入小康的龟背基地满载着丰收继续向南方飘去。
雷昊则利用这断时间用新物资将他们的屋子重新修整升级一遍,还预留出一个空房间当做贮存物资的仓库。
不过,雷昊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着双手枕在脑后晒着太阳沉默不语的易玮,有些担心。
易玮之前虽然话也不多,但还是会时不时抽风一下让人实在摸不清楚他的人设,然而在捕捞物资的这短短几天,他很明显地不对劲了起来。
他越来越恐惧黑暗了。
原来的易玮在没有手机的诱惑下一入夜就酣然入睡,而现在,他会突然在黑夜中惊醒,急促地喘了喘气,随后安静起身到屋外缩在柔和的星光下。
雷昊刚开始还以为这是易玮另一种抽风方式,等到他逐渐发现易玮甚至连阴影下都不愿涉足的时候,他才警觉了起来。
雷昊放下手中的木板,示意了一下同样忧心忡忡的甜甜,走到易玮身边,他看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太阳的易玮:“城市里...你看见了什么?”
易玮听这话身体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他沉默挣扎了良久,最后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没什么,我只是...很害怕...”
他移开视线垂下眼睑:“那个城市,我之前去过的,很漂亮,很繁华,很...有活力,但是,一夜之间,仅仅一夜之间,它就变成了那副模样...”
甜甜这时已经跳上易玮膝头,卧在他腰腹间,尾巴在他裸露的手上轻抚蹭动。
易玮僵硬地扯着嘴笑了一下,手指陷在那丰盈的毛发间梳理滑动:“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起码...起码能让这个世界稍微活过来。”
雷昊矮身坐在他身边,和他一同望向哈密瓜上空盘旋不止的海鸟,并将宽大的手掌摁在易玮颤抖的肩头:“没错,哈密瓜确实是一线希望,但它一定不是全部的希望,人类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这次的灾难是很不幸,但人们总会找到活下去的方式。”
“当然,这么独特的哈密瓜肯定会让你感到不安,所以我的建议是,不如建立一个移动基地吧!看,哈密瓜正在渐渐完善一个完整的生态链,而我们可以流浪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为它们带去生机和更多的希望!”
易玮看着高空的海鸟一个俯冲叼住海里的鱼,拍打着翅膀停在龟壳边缘慢慢享受,慢慢地,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心越来越涨,他猛地起身,迎着风与阳光,低头朝雷昊爽朗一笑:“那就叫,流浪基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使命是:完善生态圈,发展生产力,勤勤恳恳去种地!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苹果儿 1瓶;
非常感谢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8章
流浪基地建立的第十天,基地占海面积为8000平方米,基地建筑有升级版小木屋一座,篝火一处,,净水装置五台,熏肉架五个。
生存物资有压缩饼干罐头巧克力等二十来箱,饮用水若干吨,新鲜鱼肉十几斤,鲨鱼干一千斤。
还有管理层兼居民两个,宠物两只。
自从易玮向雷昊摊牌他有控制哈密瓜壳上物品的能力后,现在搭建建筑的活基本上都落在他头上了。
就像今天,建筑工·易玮在包工头·雷昊的指挥下,用贝壳烧制成的巨大粉笔在哈密瓜壳上划出一块块区域。
“啊?以后我还要承包种田?”易玮不可置信看向一脸冷酷的包工头。
地主·包工头·雷昊一脸不屑地回望农民工·建筑工·易玮:“不然换你来研究如何最高效率地利用土地以及制作水泥砖块的小窍门?”
别用你那蠢脸摆出那副高知的模样!易玮无话可说,只能憋屈地在心底愤愤不平地吐槽。
雷昊似有所觉,正要说些什么时,目光凝滞在易玮身后。
“有岛...不对!有山!”
易玮忙转过头去,果然,在视野范围内,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头隐在云雾里若隐若现。
两人瞬间将刚才的争执抛在脑后,兴奋地想载歌载舞原地升天。
无他,主要是在这十天内,他们的食谱就在煎鱼烤鱼鱼汤鱼干上反复横跳,跳到易玮现在看见鱼就条件发射地想吐。
而一片暴露在海面上的山脉那能意味着什么?清甜的果实?爽脆的野蔬?又或者是喷香的肉块?
两人看着那山头眼睛直冒绿光,易玮连忙拍拍哈密瓜让它朝最近的山头直奔而去。
*
在离山头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时,易玮就让哈密瓜稍微潜入海水里,就留着小木屋和周围一小块空地暴露在海面上。
这样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住在一块摇摇欲坠板子上,特别没有排面。
易玮显然很满意这种效果,在水下的哈密瓜靠岸之时,两人一狗就收拾好工具淌入水中出发了。
这个山头暴露在水面上的高度足有两三百米,且面积巨大,易玮他们想要逛完整个山头可能得花上大半天的时间。
二月份的南方山林已经结出了不少青涩的果子,连续十几天没有补充过维C的两人看到树梢摇摇摆摆的青芒果眼珠子都不动了。
“够得着吗够得着吗?”易玮急切地绕着一米九多的雷昊团团转,这讨食的业务能力比甜甜强多了。
雷昊涨红了脸垫脚努力用手中的树枝去够那摇摆的果实,破碎的音调从牙缝间挤出:“别...吵吵,正在...够呢。”
然而这深山老林中年份极高的芒果树实在太高大了,就在雷昊实在没辙想要捡起石头砸果子时,一阵嘈杂声隐约从山林后传来。
易玮雷昊警惕地对视了一眼,猫着腰往那个方向走去。
*
今年的春节依旧是王霞一个人过的,她的丈夫早在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她的儿子自从习惯了大城市生活也不愿舟车劳顿回来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二十七号凌晨,天刚蒙蒙亮,她一如既往地想要先去院子里喂养她的宝贝鹅子。
“昂——”一只足有半人高姿态睥睨神情傲然的大白鹅扇了扇雪白的大翅膀,扬着脑袋等着亲妈的伺候。
王霞被它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逗得噗地笑出声来,眼角眉梢的皱纹都生动了不少,她端着一盆子杂谷揉了一把鹅子的头:“你才是我的真祖宗呐,再晚一点喂你是不是又要去村里抢吃的了?”
鹅子躲开弄乱发型的魔爪,不满地觑了她一眼,将头埋在盆子里吃早饭。
突然,它猛地抬起头,面色凝重地望向南边的方向。
“昂昂昂——”大鹅嘶哑刺耳的鸣叫声忽的回荡在小小的村落上方,在寂静的清晨里惊醒了一溜儿的猪狗鸡鸭。
“怎么了怎么了,哪家崽子不要命又去惹那流氓了?!”被吵醒的村人们捂着耳朵头昏脑涨屁滚尿流地爬出院子,敢怒不敢言地瞪着这只村中恶霸。
大白鹅不但没有消停下来,还一直朝南方伸着脖子嘶吼。
王霞赶忙将它抱了起来:“哎呦我的祖宗啊,又是啥惹了你了,消消气啊消消气——”
说着她无意间往鹅头朝向的南方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全身冰凉。
“快...快往山上跑啊!”王霞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全村人这才从远方那条吞噬天地的水线中惊醒过来,拥拥挤挤地朝山上跑去。
滚滚洪流以千军万马之势携带着残骸往村子所在的方向咆哮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