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楼下时停了一下，往楚星折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又走了。
　　楚星折有点懵，想开口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再等等吧。
　　他想。
　　……
　　方填愣愣地和楚星折面对面站在一起。
　　没有路灯的晚上真的太黑了。
　　空气安静地只能听到彼此交错的呼吸，方填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想不通一个月来只在网上看到过的人，怎么就突然地直直出现在他面前来。
　　没有理由啊。
　　方填都不敢去想楚星折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来的，他连楚星折是特意来见他的这个想法都觉得自恋。
　　总不能是真的想要跟我道歉才跑过来的吧。
　　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方填在等着楚星折开口，而楚星折却还想在月色里看清他的脸。
　　他跟方填说：“你原谅我了吗。”
　　方填没回答。
　　真的是他想的那样。
　　太不真实了。
　　方填想。
　　在游戏里性格恶劣，脾气暴躁，傲慢又冷静的楚星折在面对面地跟他道歉。
　　上午还在想只要他再发一条微信，我就跟他说话的方填。
　　被这突兀的一次见面搞得脑袋发懵。
　　比预期值更高段位的道歉。
　　方填再不清醒再迟钝也能从对方的态度中感觉出一个信息，楚星折在表示。
　　——你很重要。
　　对方还在等他说话。
　　方填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楚星折等了等，最后像是确定了他不想说话一般，后退了一步，他说：“我要去国外比赛了，这次要很久，是很重要的比赛。”
　　“还有23个小时。”
　　他停了停，道：“怕你想起来又收不到你的信息，所以提前告诉你，你要是不生气了我可以……”
　　“星折哥。”
　　方填突然喊了一声。
　　他感觉到对方在看他了。
　　方填也抬头看，只能朦胧看到一点高挺的鼻梁，比视频里要模糊很多，一点都不清楚。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方填说。
　　楚星折蓦地睁大眼。
　　是再多预想也无法想到的情况。
　　他浑身笔直僵硬，脑子一片空白，连想要靠近一步的动作都做的无比迟缓。
　　方填抱住他的时候，楚星折还觉得是在梦里。
　　楚星折真的很高，他的外套上都带着晚冬的寒意，方填隐约觉得，之前上楼看到的应该不是错觉。
　　就是楚星折。
　　鼻尖是楚星折身上只剩下一点的，雪松和麝香的味道。
　　方填知道这个香，LOEWE的事后清晨。
　　他有次陪妈妈逛商场的时候闻过，前调是有点刺的带点脂粉气的香柠檬味。
　　起初去闻他觉得一点都不好闻，但是快出商场时试香纸上残留的那一点味道却让方填跟上了瘾似的去嗅。
　　就跟现在楚星折身上的味道一样。
　　但是一点都不适合楚星折。
　　方填记得这只香这不是因为它的名字或者气味。
　　而是他妈妈买回去送给爸爸后，他看到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那张写着设计灵感的卡片，其中有一句话是——
　　[相互吸引的情愫，捉摸不定的暧昧。]
　　方填记了很久。


第56章 见鬼十法（二更）
　　方填身上还带着蜂蜜牛奶的清新味道, 是沾在皮肤上的沐浴露香气。
　　楚星折只觉得怀里靠了个又香又软的宝贝。
　　现实中的方填跟他想象的差不多，是楚星折刚好一只手就能圈进怀里的体型。
　　楚星折这时哪里还想得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只抱着方填, 就连呼吸都是乱的。
　　绝地求生刚兴起的时候, 曾经有一句很火的情话，聂洋洋像傻逼一样天天在他们耳边念叨, 当时楚星折听得青筋直冒觉得又土又恶心的一句话，现在想来却合适的要命。
　　因为楚星折此时就身处这样奇妙的场景中。
　　——我能压住AKM的弹道，却压不住对你的心跳。
　　楚星折现在心跳声大的, 方填都要听到了。
　　方填从他怀里仰起头去看他, 他有点疑惑。但是黑黝黝的也看不见星折脸色, 他就又埋头去听，耳朵贴着胸口, 是“咚咚咚——”很响很快的心跳声。
　　还有紊乱的呼吸声。
　　方填还想要伸手去摸，只刚抬起就被感官异常灵敏的楚星折准确捉住了手腕。
　　楚星折的手顿了一下就从他腕上抚过，转而扣着他的手, 在黑暗中交缠在一起。
　　方填觉得有点奇怪了。
　　拥抱是安慰，那十指交缠算什么。
　　可是楚星折抓着他的指尖有些颤抖，连手掌心都是濡湿的汗意。
　　方填又不好意思抽回来了。
　　抱着抱着, 方填就想，是不是太久了，表弟还在等我的刀……
　　方填稍稍推开一点，就有凛冽的冷风窜到两人中间。
　　楚星折站在楼下一个小时不觉得冷，但是抱过了方填, 再分开一秒都觉得风是刺骨的。
　　楚星折还扣着他的手，低头将额头抵在方填肩膀上，在他耳边道：“再抱一下。”
　　哪有什么冷静自持，克制从容。
　　他现在只怕是魂都丢在方填身上了。
　　再搂住方填的时候，手上的力道都重了很多。他想，怎么会有人从性格到本人都是绵软带着甜味的。楚星折揽着方填的腰，外套包裹着他，身体紧贴地像要融化在一起。
　　蜂蜜牛奶的香气晕着方填身体的温度从他鼻尖直钻到大脑。
　　方填感觉腰侧被轻握了一下。
　　他痒地想躲。
　　楚星折呼出的气息都碰到他脖子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4楼的声控灯亮起来了。
　　方填一抖，猛地就想到是不是俞拓找来了。
　　俞拓肯定打过他的电话，手机就落在沙发上。他打不通的，方填又出去那么久了，没理由不出来找他。
　　俞拓是耳提面命地警告过方填不要理楚星折的。
　　连微信都不让回。
　　而方填现在却被俞拓口中不怀好意的楚星折，扣着手腕箍着腰抱在怀里，楚星折那张平日里冷淡又禁欲的脸，还埋在他脖颈处，呼吸都吐进他衣领里。
　　方填都能想到俞拓要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他怕是皮都要掉一层。
　　方填又慌又急，伸手去推楚星折。
　　“我……我表弟来了！！”
　　楚星折像没听到一样楼的他更紧了，脸颊还擦着方填微开的衣领蹭着，方填痒地直缩脖子，刚要退一步就又被扣着腰拉回来。
　　俞拓好像听到他声音了。
　　他在楼道上喊了一声，“方填？”
　　方填浑身绷紧，仓皇无措间心跳都跟着楚星折一起加速了。
　　楚星折嘴唇都要碰到方填颈间的温软细肉了。
　　方填也不敢应声，他怕发出一点声响就要让俞拓听见。
　　楚星折的手伸进他外套里，只隔着贴身的打底毛衣扶着他的腰。
　　方填脖子被冰凉又柔软的东西擦过时，他身体直抖，不敢离太远只能靠近一步回抱住楚星折，贴着他的耳朵小声求道，“放……放开一下，我表弟下来了。”
　　楚星折没应声。没有一点亮光的楼梯口，方填根本看不到对方现在是怎样一副神不思蜀又深陷其中的表情。
　　二楼的声控灯亮了。
　　俞拓马上要走下来了。
　　方填被抓着的手都在抖了，俞拓又问了一声，“方填？”这次的声音近得好像离他们只有两三步之遥。
　　方填被逼得没办法了，情急下他想也不想地偏过头，对着颈边的楚星折就是一咬——
　　方填也不知道自己咬到哪里了，下嘴是软的，他只听到楚星折闷哼了一声。
　　方填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就推着楚星折往外走。
　　俞拓下来的时候只看到方填一个人站在楼梯口，脚边是散落的购物袋，光线昏暗得他根本没法注意到和方填一墙之隔的地方还靠着一个人。
　　那人捂着嘴唇，表情恍惚又怔愣。
　　方填尽量镇定地跟俞拓说道，“东西好重，我提不上去……”
　　俞拓莫名觉得不太对劲。
　　他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方填假装语气自然地跟他埋怨，“我没带手机，东西好重我一直在楼下等你，你反正也不下来找我……”
　　俞拓：……
　　“你不会把东西放门卫那里，再上去喊我下来吗。”
　　方填：“我现在知道了。”
　　转而催促道：“快走吧，我要饿晕了……”他这句‘快走吧’其实也是在催促楚星折。
　　方填知道楚星折还没走。
　　俞拓提着袋子，方填跟在他屁股后面上楼。他准备一会儿拿到手机了给楚星折发两条信息。
　　一是说自己不生气了，二是抱歉刚才情急下咬了他。
　　他想得挺美，只刚进家门，就被转过身的俞拓盯住了。
　　跟下面楼道比起来，屋子里亮得晃眼了。
　　方填被他怀疑的眼神盯得表情都僵了。
　　磕巴道：“怎……怎么了？”
　　俞拓走近他两步，说：“是你怎么了。你衣领怎么回事。”俞拓的口气不像是询问。
　　客厅进门处是挂了面镜子的，方填听到俞拓的问题下意识就往镜子里看。
　　毛衣的衣领都被扯到一边了，不仅如此，他脸上还晕着红，外套也是大开着的，方填想到刚才楚星折的手是伸到他外套里面去了的，还按着他的腰。
　　“……”
　　俞拓皱着眉看他，靠近时，鼻子还轻嗅了两下。
　　方填头皮发麻。
　　他莫名其妙地就有种新婚妻子刚和隔壁老王偷完情就被家中的丈夫当场抓住的崩溃既视感。
　　方填是真怕俞拓突然来一句，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未免俞拓怀疑，方填开始乱七八糟地主动交代了，“刚才回来的路上，我以为被跟踪了，就走到外面那个巷子的时候，一直听到有脚步跟着我。”
　　俞拓：……
　　他顺着方填的话问道：“然后呢？”
　　方填胡乱继续道：“我走两步他就走两步，我停他也停，我转过身没看到人，还以为见鬼了。”
　　“后面你猜怎么着，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看的那个恐怖片吗？”
　　俞拓：“？”
　　“叫见鬼十法的那个，我一下子就想到那个！”方填说的自己都有点激动了，他开始绘声绘色地跟俞拓形容他是怎么佝着身子从胯下跟人对视的。
　　“居然是我们这栋楼的邻居！！”
　　“太丢脸了！”方填总结道。
　　俞拓都听迷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因为方填表情真的很认真。
　　最后俞拓跟他说：“好了，我去做饭了，你看电视吧。”
　　方填对着他做出不满意的表情。
　　实际在他转身后心下猛地松了一口气，方填暗道，好险好险，还好我急中生智。
　　方填坐回沙发上的时候才看到手机亮了一下。
　　他还以为是楚星折。
　　点开才发现是一直没怎么跟他私聊过的聂洋洋。
　　Yang：楚星折那个逼呢？？？
　　Yang：他妈的他比赛前手机关机？？方填你要看到他让他赶紧滚回来！
　　Yang：他不会真去找你了吧？！
　　方填正要打字回复的手指停住，他心想，楚星折何止是来找我。
　　他差点害死我了。


第57章 吹牛
　　方填跟聂洋洋说楚星折是来了, 但是应该已经离开了。
　　其实他也不确定。
　　因为楚星折刚才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很舍不得走, 俞拓下来方填推着他时, 楚星折还一直扣着他的手不放。
　　方填在和俞拓吃火锅的时候还时不时会发会儿呆。
　　太神奇了, 他跟楚星折的第一次见面是周围全然黑暗的夜晚, 他们连彼此的样貌都没有看清, 居然就在他家楼下抱得难分难舍。
　　虽然是楚星折单方面在抱他。
　　方填觉得就楚星折能来找他这个事就很不可思议了，他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会相信。
　　只是因为一句道歉。
　　他现在还能回想起楚星折问他“你原谅我了吗”这句话的语气, 紧张又小心翼翼，这两个词能用在楚星折身上已经很神奇了。
　　楚星折跟他说，要去国外比赛了, 怕方填想起来给他回信息他会收不到, 所以就过来找他当着他的面跟他说清楚。
　　方填有种被人过度重视的感觉，他刚才其实有点说不出话了, 所以只能用行动表示，我原谅你了。
　　是安慰的拥抱, 但是楚星折抱他的时候好像又变了味。
　　方填觉得脖子现在还有点异样，仿佛还有人抵着他脖颈在蹭。
　　和楚星折本人一样带着冷峻味道的呼吸, 还在往他衣服里钻。
　　楚星折真的有点奇怪。
　　方填咬着筷子想。
　　俞拓看方填一眼, 他有些受不了方填每次吃饭时，思维一发散就爱咬筷子的坏习惯, 在他面前都还好, 以后要被别人看到又像什么样子，这都快二十岁的人了。
　　俞拓皱眉把他筷子抽走，警告道：“吃饭就好好吃, 筷子都让你咬化了，哪来的这么多臭毛病。”
　　方填被抽了筷子也没敢反驳，只乖乖又从他手里拿回来，嘴上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吃完火锅，方填都热出一身汗了，直嚷嚷受不了了要去洗澡，实际上是想借澡遁来躲避俞拓给他的洗碗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