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幻梦境中，这种空子是绝对钻不得的。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不要说杀死，只要你伤害了NPC，就一定会受到反噬，并且一定会以最痛苦最凄惨的方式死去。从这点来看的话，幻梦境中NPC的地位不仅凌驾于副本NPC之上，也凌驾于所有玩家之上。所以，如果狗子本身就是属于幻梦境而只是由于某种原因跑到了副本里，那么他能出来就是合理的。”
　　“我总觉得副本里不许杀NPC只是为了增加游戏难度，好像副本NPC和游戏玩家都只是游戏里的数据小人，幻梦境NPC才是真人一样。”斯言举手。
　　“副本NPC如果非常重要的话，即使死了也会重新被刷新出来，可在幻梦境中，之前有一位前辈试着杀了一个NPC，结果那名前辈死得很透，而那个NPC也是真的死了……呃，我说明白了吗？”斯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说完又挠了挠脑袋，怕自己解释的不够清楚。
　　“很清楚。”唐遇道：“就像我叫了朋友一起看异形。我肯定不愿意主角一开场就把异形全怼死了，也一定不会希望电影里的异形真的出来把我自己或是我请来的朋友怼死……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测，尽头游戏和幻梦境NPC立场统一，又或者尽头游戏本身就是幻梦境中某一群人或某一个人创造出来的东西？”
　　季深岚：“……”
　　斯言：“……”
　　唐遇说完之后才发现两人静静地看着自己，并且眼神还有些奇怪，不由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对上唐遇疑惑的目光，斯言只摇了摇头，心情复杂的说：“只是第一次碰见只过了两个副本就开始探寻世界本质的新人，感觉有点厉害。”
　　斯言认真的想了想，又转过脸来盯着唐遇，一拍大腿道：“……总之，唐富贵，勿忘斯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冬至啦！下了好大的雪。
　　小仙女冬至吃饺子了吗？


第69章 幻梦境（9）
　　唐富贵, 勿忘斯是什么鬼？
　　唐遇沉默了一下, 选择把话题拉回来，他又揉了揉狗子肉乎乎的小肚子，问季深岚：“如果它是幻梦境的，那……它会有主人吗？”
　　季深岚被问得一愣，也跟着又看了狗子两眼, 才迟疑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要不你把它放在这里, 我帮你问问？”
　　唐遇张了张嘴，然而还没等他说话, 一直四脚朝天仰瘫在床上的小奶狗就一个翻身轱辘了起来, 岔开双腿对着季深岚一顿狂叫，又扭头对着斯言凶悍的叫了一通，最后向前一扑, 跳进唐遇怀里蹭了蹭, 蹭完之后还抬头出来狠瞪了季深岚和斯言几眼,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唐遇：……
　　季深岚&斯言：……卧槽！
　　“……呃, 算了, 还是我带着吧。”唐遇熟练的将狗子热乎乎的身体揣回怀里, 心情有些微妙。
　　“说说副本吧，”季深岚笑了笑，“我对这个纸人的来历还是很好奇的。”
　　“对了，先看看积分和道具说明！”斯言也好奇的凑上来。
　　“嗯。”唐遇摸了摸手环叫出面板, 有些意外的看到了上面的信息。
　　【玩家ID：唐遇】
　　【积分：10320】
　　【道具：止血绷带（75%）】
　　【道具：沾血的十字镐】
　　【道具：纸替】
　　【通关副本次数：2】
　　“……积分涨了10000。”唐遇道。
　　“因为这一次还是困难副本啊。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和你绑定的话，我说不定真要进高危副本了。”斯言伸长胳膊拍了拍唐遇的肩膀，说着又想起了什么，看着唐遇恍然道：“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还没进过普通副本呢。”
　　尽头世界的副本大概分为新手、普通、困难和高危几种。
　　新手副本只能被通关一次，并且失败的话不会被扣积分，其余几种副本失败之后都会扣除十倍积分。比如困难副本，通关奖励是一万积分，失败的话就要扣除十万，说是有一线生机，但跟判死刑也没什么差距了。
　　……虽然在进副本之前被季深岚这样科普过，但唐遇还是越是想就越觉得奇怪。
　　按照新手副本没有老手参与这一标准，榆木镐就是他的新手副本。可是，如果榆木镐是新手副本，在那之前的铁森林又算什么呢？
　　一个……BUG？
　　唐遇把疑惑压在心里，继续点开那个【纸替】的说明，发现里面言简意赅的写着：“为你阻挡死亡，一次”。
　　唐遇把说明念了出来，换来两张惊叹的表情。
　　季深岚：“喔，这可真是……”
　　斯言星星眼：“超厉害的啊！！”
　　唐遇弯起眼睫轻笑了下，把纸人递给少年，道：“送你。”
　　“诶？不行不行！”斯言被吓了一跳，头甩成了拨浪鼓，连道：“我不能要，你怎么想要送我这个？”
　　“我听人说，新人如果遇到引导者的话，是要送给引导者一件道具作为答谢的。”唐遇说：“我觉得你能用上这个。”
　　“……根本不是用上用不上的问题好吗？”
　　斯言无语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有些生气的瞪了唐遇一眼，“你自己也用得上啊！你听的那些应该是其他势力的要求，我们‘深海’不讲究这个。”
　　“总之，道具你自己留着，”少年把纸人塞回给唐遇，话锋又忽然一转，眉梢眼角微微带着些狡黠的笑意，“不过如果遇到了玩儿的游戏倒是可以给我带一份，我拿道具跟你换……啊！”
　　话音刚落，斯言头上就被狠敲了一下。
　　之前一直保持礼貌沉默的季深岚在少年提到游戏时果断出手，随后无事了少年泫然欲泣的控诉眼神，站起身对两人道：“我准备了一些午饭，只要热一下就可以，我们边吃边聊吧。”
　　听到有吃的，少年秒露出笑容，唐遇也站起来，道：“我也来帮忙。”
　　三人一起出了客房，斯言熟练的趴到沙发上拿起游戏机打游戏，唐遇就跟季深岚一起进入厨房。随着食物的香气蒸腾而起，一连七天没吃过一顿好饭的唐遇也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怀里蠢蠢欲动的小狗崽和自己蠢蠢欲动的胃。
　　午饭就在沙发的茶几上吃的，唐遇和斯言盘膝坐在地毯上，季深岚就端端正正的坐在另一边，膝盖上还摊着一个电脑，侧着头听他们边吃边讲。
　　斯言是主讲人，唐遇只负责偶尔补充几句，然而说到最后小孩儿变成纸人的时候，两人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你们说的这个故事，有一个bug。”季深岚暂停下整理攻略的动作，对两人说：“董韩氏和周荨一样是从外边嫁进响锣村的，那么，董韩氏留在响锣村，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的呢？”
　　唐遇愣了一下，慢慢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季深岚说的没错，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引出两个更深的疑问。如果是自愿的，那么董韩氏囚禁了周荨四年，周荨杀光了几乎全部的知情人，为什么会单单留下董韩氏？
　　可如果是被迫的……那么，她为什么不跑？
　　响锣村的人对董韩氏保持着比较尊重的态度，也并没有人限制董韩氏的自由，董韩氏在村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只要想跑总能找到机会，可她却依然选择留在了响锣村。
　　斯言也绕懵了，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在周荨尸变寻仇之前，响锣村就已经有了‘做出的纸人栩栩如生，邪异如同真人’这一传言。可这个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背后又会不会隐藏着其他的秘密？”季深岚也在整理思路，他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如果从小孩儿变成纸人这一结果逆推的话，或许就可以解释之前的两个疑问——董韩氏是自愿留在响锣村的，而周荨不杀她，是因为董韩氏早在她死之前，就已经是纸人了。”
　　斯言送到嘴边的叉子不自觉停了下来，只觉得一股寒意爬上了脊背，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哆嗦。
　　唐遇却顺着季深岚的思路想到了一件事，冷声道：“董韩氏的丈夫，董宝余，死于二十五年前。他们的儿子董长义，死于四年前。”
　　“没错，这两个时间点让我很在意。纸人在民间传统中一直有着‘替身’这一象征意义，也常和生命、寿数、阴阳、生死连接在一起……所以，我猜测，或许是董韩氏曾经遇到过什么致命的危险，是董宝余将自己的命换给了她，把她变成了与活人一般无二但却实打实的纸人。而董长义则是也遇到过同样的选择，然后，他将自己的命换给了那个孩子。”
　　唐遇听着季深岚的分析，一时间竟觉得内心十分沉重。他想起比起其他的四岁孩子，董家小纸人确实要瘦小的多，他当时只以为这孩子是营养不良或是遭人苛待，却不想，是早已死过了一次。
　　唐遇久久无言，似乎察觉到气氛的凝滞，吃完了最后一口披萨的狗子舔了舔嘴角，然后展开四肢一个飞跃跳到唐遇怀里，在他心口的位置轻轻撞了一下。而另一边，季深岚也敲完了剩下的攻略，合上电脑劝慰道：“不要深究，这只是一个副本而已，他们都已经走到了各自的结局，在命运中挣扎沉浮不得安息的人，是我们才对。”
　　所以，与其去同情副本中的人，倒不如先同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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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幻梦境（10）
　　唐遇揣着奶狗从‘深海’离开的时候, 天边的阳光似乎格外明媚艳烈。
　　将情绪从副本里抽出来后, 想到梁山，唐遇的脚步就不由又加快了几分。
　　他这一走七天，也不知道那傻子有没有好好呆在家里，有没有吃好一日三餐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唐遇一直都不是一个心硬的人，那些看起来的冷静自持不过是他的一个壳子而已。壳子外边, 是他自知无力承担的人，而壳子里面, 就是被他放在心上的人了。
　　梁山从将自己的一切给唐遇换了一个家起, 又或是更早从被怪物袭击而梁山却将唐遇扔出窗外时起，梁山就算是唐遇记挂的人了。
　　然而, 令唐遇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却是, 他回到安全屋后，梁山却失踪了。
　　没错，就是失踪了。
　　整个房间里都是空荡荡的, 脚步踩在地板上, 几乎能够听到回声。
　　因为好几天无人打扫, 家具也落了一层薄灰, 客厅中的落地窗没有被窗帘遮挡, 无论是沙发、毛毯还是弧线形的落地灯, 一切都笼罩在阳光之中，然而一切却又显得无比安静、压抑和荒凉。
　　唐遇起初并没有意识到梁山是真的失踪了，可当他喊了几声又找遍了不大的屋子，最后拉开冰箱门却发现他在进入副本前特意给梁山准备的速热米饭都整齐的摞在里面, 动都未动时，唐遇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慌乱。
　　床铺没动过，食物也没动过，那么梁山究竟去哪里了？
　　这几天里，他又究竟在干什么？
　　梁山虽然呆呆傻傻的，可唐遇莫名就是有一种直觉告诉他梁山不是那种由着性子离家出走的人，那么……是迷路了？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确认了梁山不在家里后，唐遇几乎是立刻转身出门。
　　他住的这栋公寓足有三十六层，平时靠着电梯上下，唐遇怕梁山走错了地方，硬是挨个楼层走了一遍。又抱着或许梁山被哪家捡走了的侥幸心理，只要是门牌亮着的，唐遇也一定不依不饶的敲到对方开门为止。可一圈找下来，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不知道”和“没有见过”。
　　唐遇简直要被梁山气死了！
　　既然不在楼中，那或许就是在外边。唐遇问完了最后一家又急急跑下楼去，用了一整个下午把两人一起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找了一遍，可直到幻梦境浸到了黑夜里，依然没有发现梁山的身影。
　　入夜之后的幻梦境非常危险，唐遇没办法再久留，只能尽快返回安全屋，然而也正是潜藏在夜晚的危险令唐遇更加忧虑了。
　　如果梁山还在幻梦境，那他会不会遇上劫匪？会不会像自己一样被抢劫？在‘深海’的势力范围外，那些劫匪都是不要命的，如果只是被抢走了全部积分，那至少还可以立刻进入副本博取一线生机，可梁山有时连自己的手环面板怎么打开都记不清，万一……
　　唐遇咬了咬牙，有些自责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干脆把梁山托付给季深岚。
　　他当时跟季深岚只有两面之缘，也不确定是否要加入‘深海’，自然不愿意麻烦别人，可如果他当时早做了决断，而不是让神智不清的梁山独自呆在家里，是不是情况也不会如此？
　　唐遇独自坐在客厅里，背倚着墙靠在落地窗边，他开始意识到梁山对他而言并不只是一个包袱，更是在他最孤独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支点，让他可以有理由不认输不胆怯的往下走。
　　有的人可以靠自己就坚强起来有的人却必须要从他人那里汲取力量，还有的则是必须要背负些什么才能变得坚不可摧。
　　唐遇沉浸在自责与担忧之中，可副本中的连番疲惫如潮浪般涌来，唐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这一夜依旧梦境纷呈，但因为过于疲惫，他终究没有半路醒来，而清晨睁开眼睛时却已经记不清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了，只有一种浅淡的悲哀萦绕心头……另外，不知为何，他还总有一种被一双眼睛注视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