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室很大,前后门离的远。中间窗户开在高处,约有两米左右,半敞开。苏欣拧了拧把手,发现上锁,又去后门,还是没能打开。
“都进不去?”叶文挑眉,“看来只能爬窗户了。”
说罢,便活动几番手脚,后退几步,起跑,跳跃!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帅气。手触到窗沿,努力想抬起身子,结果没能成功,又滑了下去。
“……”
三人静静望着他的背影。他恍若未觉,后退,再次尝试——还是没爬上去。
“咳咳。”叶文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今天状态不好。”
“我来吧。”杜一新看那高度还好。毕竟中学时每次班长忘拿钥匙,都得靠他翻窗户,所以对这操作很熟悉了。
他身高一米八出头,跳起攀住窗沿,手臂一使劲,便撑起身体,坐上了窗台。
接着跳进职工室,里边与教室的模样大同小异。陈旧、脏乱,堆满了文献,还有一股常年未通风的憋闷气息。他粗粗扫了一眼,转身打开门。
艾乐第一个进来:“学长好厉害!”
杜一新颇为谦虚:“还好还好。”见三人都进来了,道,“这里很大,东西又太杂,咱们分头找吧。”
众人点头,随即分散行动。
约莫过去十来分钟,杜一新翻了好几个抽屉,除了一大堆沾满灰尘的课件记录、一大把圆珠笔、几把小剪刀和裁纸刀,没有半点收获。他倒是特意比划了一下小刀,但那刀片连肉都割不破,更别说用作武器了,没有半点卵用。
再看其他人,估计也是大同小异,特别是叶文,灰头土脸。随着时间缓缓流逝,甚至有些焦急起来。
苏欣走近男孩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叶文没听清楚:“你大点声。”
女孩眉头一拧,扯住男友耳朵,大声道:“我说我想去厕所!”
叶文只感觉耳膜要被震破了,晕头晕脑道:“那你去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忍忍吧,你不会想用这鬼地方的厕所吧,要是出事怎么办。”
老实讲,这种情况真的很尴尬。如果可以,苏欣当然不想在这里方便。不过人有三急,她又没法控制:“我就是想去,你说怎么办。”
“那……”叶文还想说点什么,又看女友脸色不善,只好道,“好好,那我陪你去。”
虽说如此,心底却还是不太情愿。在他看来,恐怖游戏里的厕所就是一个事故多发点,不知道有多少炮灰就是在厕所里出了事。可要是男生也就算了,他总不可能让自己女友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吧。
他有些不放心,便冲杜一新两人道:“你们也来,一起去吧。”
这边两人还没回话,女友先不乐意了:“一起去?他们可是男生……”
“这种时候就别想那么多了,总比没命了好吧。就算我陪你过去,说不定两人全挂在那里了。”
“呸呸,不许乌鸦嘴!”特殊时期,女孩只得同意。
两人率先走出了房间。杜一新正要跟上,见艾乐站在原地没动:“怎么了?”
“学长。我们必须跟他们一起行动?”
“你不想去厕所吗。”杜一新倒觉得大家同病相怜,应该互帮互助,“要不你在这等我们回来。”他见走在前头的叶文回头,似乎在催促自己,便道:“那我先走了啊。”
待杜一新离开,偌大的职工室便只剩艾乐一人。他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走出职工室,跟了过去。
男女厕所相邻,位于楼梯间,附近没有任何房间。也就是说,如果万一发生危险,比如“巡查老师”从楼上下来,他们只能躲进厕所。而厕所门没法关,里边又是死路。一旦最坏的情况发生,除了祈祷老师不要进入隔间,别无他法。
苏欣先进女厕看了一眼,然后又立马退了出来,抱怨:“里边好脏。”
“将就用吧,你以为是五星级酒店啊。”叶文说着,指了指楼梯间,“要不你用那里?我帮你挡着。”
女孩白了弱智男友一眼,走进厕所。
里边环境生理上难以接受,她也只得撇开视线,权当没看到。
厕所里十分阴冷,凉风阵阵。明明窗户紧闭,也不知是从那里吹来的气。风里带了一股黏腻的腥臭,令人闻了想吐。苏欣不禁打了个寒颤,走进隔间,想要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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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大男人跟门神似的伫在女厕门口,看着跟变态似的。
叶文最靠近门口,以防有什么万一能立刻冲进去。艾乐垂着脑袋,看自己脚尖。杜一新则十分警惕地望着楼梯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欣却迟迟没有出来。叶文按捺不住了,回头朝女厕张望:“你没事吧?还没死就吱一声。”
“……”
没有人回话。
“欣儿?”
依然静默。
“苏欣!”
叶文有些急了,正要冲进去,还没行动,就见女友黑着脸从最里边的隔间走出来。
“欣……”他还没来得及表现自己的高兴,就听女友骂道:“你嚎鬼啊,这才过去几分钟。”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苏欣并不领情。
杜一新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过去三分钟。但感知上却仿佛经过许久。见那对情侣还在拌嘴,不得不挤进去当和事佬。两人这才停止争执。
四人心思各异地往回走。靠近职员室的时候,杜一新突然看见什么东西,不由止住脚步。
艾乐第一个注意到:“学长,怎么了?”
“有个人进去了。”手电能见度极低,几米开外就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刚才似乎有一道黑影闪进了职工室,但他不确定是否看错。
“人?”叶文胆子很大,“走,过去瞧瞧。”
苏欣见男友又这么鲁莽,皱眉:“等一下,要是有危险怎么办?”
何况,刚才的人影只有杜一新看见。如果不是看错,对方不用手电一个人在这漆黑的学校里乱晃,怎么想都很可疑。
“没事,就瞧一眼。”
“你这时候就说没事。那刚才去厕所你还不让我去。”
“这很可能是新线索,跟你小便怎么比。”叶文十分严肃。
苏欣气急:“你!”
但叶文已经不听她说话了,径自往前走去。
“我看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苏欣骂道,但又不可能真丢下男友不管,还是跟了上去。
艾乐见学长也要走,忙阻止:“学长,咱们别去了吧……我有不好的预感。”
“你害怕的话,就在这等着。”杜一新虽然并不喜欢冒险,但职工室还没调查完,他们终究需要进去。要么自己过去,要么等那人出来。
退一步说,如果刚才只是看错。要是现在不去确认,那在外边等待的时间就白白浪费了。
“好、好吧。那我们小心一点儿。”艾乐抓住学长的衣袖,似乎很不安。
四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后门,先听动静,没一点儿声响。叶文探头望进去,却见一张办公桌后边,果真站了一道黑影。那人背对,看不清模样。但看身形,大概是个年轻男子。
见不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叶文心下稍安,走了进去。女友在后边小声嚷了几句“等等”,却被他无视掉了。
杜一新跟着进去。同样看见那道身影,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嘿兄弟。”叶文试探着打招呼,手电光往前处照,“你还好吗?”
光束照到男子身上。那人穿了一套休闲西服,似乎才听见声响似的,微微动了一下,接着缓缓转头。
一张清秀的面庞,皮肤在灯光下有些苍白,眼睛无机质般望着前方,找不到焦点。
看清这张脸的刹那,杜一新恍然大悟。难怪觉得眼熟,他见过这个人。
几个小时前,陆尧才跟他说过,阿顺失踪了一周。没想到竟是被困在了这种地方?
等等,失踪一周?
叶文见是正常人的模样,彻底放宽了心,上前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放心,我们……”
“别过去!”
叶文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子牵住了手:“咦?”
另一边,杜一新拉住他另一只手:“快跑!”
“等等、等一下!”叶文极力挣脱,却根本甩不开怪异男子。两人肌肤像被黏住似的,一旦剧烈拉扯,就会产生剧痛。
苏欣站在后边,呼唤男友的名字。她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男友被抓住了。可是她又不敢贸然跑过去,害怕被那奇怪的家伙缠住。
“不行,我挣不开,帮帮我!”叶文表情恐惧。但对面却跟个人偶似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杜一新急了,随手拎起旁边的椅子就往阿顺砸去。谁想,对方不闪不避,椅子直接砸中脑袋。
下一秒,那颗圆溜溜的头竟就这么落了下去,嘭地摔倒地上,咕噜滚了几圈。
“啊、”苏欣愣住,继而尖叫,“啊啊啊啊啊!”
伴随这尖叫,已与身体分离的脑袋突然张大嘴巴,模仿发出惊恐的惨叫。那声音尖锐刺耳,深入脑髓。像指甲一寸寸刮着黑板,引人头皮发麻。
“妈的,这什么鬼东西!”恐怖游戏与真实体验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叶文虽然一直以来表现的很冷静,此时也没法继续思考,只凭本能地想要与这无头尸分离开。
杜一新突然想起之前见过的剪刀,连忙去找。但因太过混乱,拉了好几个抽屉都没有。
“学长!”艾乐守在门口,像是看见什么似的,惊恐地睁大眼睛,回头道,“老师、老师过来了!”
第5章 鬼校(五)
有了!杜一新终于找到剪刀。
“学长!”艾乐冲过来拽住他的手,“咱们快逃吧,老师过来了!我看见手电光了!”
祸不单行。他们只顾着防备巡查老师,却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怪物。
阿顺的头颅一直在惨叫,像是在故意发出噪音,暴露位置。
“等等、帮帮我,别丢下我!”叶文不断挣扎,可除了让自己的皮肉被猛烈拉扯,没有半点作用。他看向窗外,老师的手电光从窗户射了进来。
“学长!来不及了!”艾乐大喊。
没办法了。无可奈何之下,杜一新只得放弃叶文,见对方女友还愣在原地,上去拉了一把:“快逃!”
三人退出职工室,而巡查老师就在几步之外。
与初见时的安全距离不同,这一次,杜一新完全暴露在对方视线下,所感受到的恐惧不可相提比论。明晃晃的大砍刀闪烁着银光,沾着不知谁的血迹,划了一道弧线纵劈而下。
杜一新这才惊得回神,和两人往后逃去。没有人顾得上回头,甚至不知道老师有没有追上来。
叶文眼睁睁看着同伴离开,看见女友毫不留情地抛下自己。代替他们进来的,是面如煞鬼的巡查老师,一步步靠近过来。
“哈、哈哈……”精神崩溃了。
这个剧本不对吧。怎么看,他都是几个人里最熟悉恐怖游戏的,怎么会第一个死掉。
叶文涕泗横流。看着那明晃晃的刀身,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哈哈,这一定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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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查老师没有追来。
拼体力的话,三人肯定比不过怪物,所以当机立断躲进了保健室。
保健室很小,几乎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却是一楼唯一没有上锁的房间。他们缩在床底下,床外挂着脏兮兮的窗帘。女孩抱着脑袋,不住啼哭。另外两人皆是沉默,也无话可说。
职工室离这里有一小段距离。自从阿顺的尖叫声停止后,再没听见任何声响。
没多久,屋外传来脚步声。似乎是笃定了其他人藏在一楼,这一回,巡查老师搜得很细,每间房都打开看过。然后,越来越近了。
女孩的啼哭变成抽泣,随着脚步声愈加靠近,她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
“……”
到门口了。
保健室的门被推开,手电光照了进来。他们甚至不敢呼吸。
杜一新记得,自己进屋时有锁门。而刚才老师一步步过来,并没发出太大动静,说明不是暴力破坏。所以,那家伙有钥匙?
钥匙……
如此看来,说不定出去的钥匙也在“巡查老师”身上。可这样一来游戏就成了死局。他们为了逃出去,必须主动接近老师,可一旦接近老师,就会死。
他想起阿顺。失踪了一周,却以非人的形态在这种地方存活。如果叶文没能逃过一劫,是不是也会被做成巡查老师的人偶,吸引好奇的人靠近。就像蜘蛛的蛛网,逮捕猎物。
“滴答、滴答。”
巡查老师不急不缓,一点儿一点儿搜寻着。随着他的移动,甚至能听见水流低落的声音。很快,三人便闻见一股难以描述的腥臭。
“哗——”
床帘被拉开。手电光照了过来,正好是三人躲藏的床前边。心跳不由加快。如果可以控制,他们甚至想让心脏停止跳动,唯恐那声响都会吸引注意。
老师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依然是右手手电,左手砍刀。唯一不同的,是腰间缠了一颗黑漆漆的玩意儿。
当女孩看清那东西的样貌,差点惊叫出声,好险被杜一新及时发现捂住了嘴。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胃里反胃,心里难受又恐惧。
那是她的男友——叶文的头。
脑袋已与身体分离,眼睛翻白。脖颈以下,鲜血直流。她现在明白了,那“滴答声”和怪异的气味儿究竟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