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阿尔法发送的信号，也不可能是楚凡自己发送信号，答案不言而喻。
　　楚凡微微垂下眼，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过了片刻才道：“威尔逊擅长通信工具改造，包括信号窃取。”
　　如果这才是真相……
　　“他是……怎么死的？”楚凡轻声道。
　　“试图攻击我，护卫队开了枪。”
　　楚凡闭上眼，脑中闪过当时和威尔逊对峙的一幕幕：“我太蠢了，他留下了线索，我……”说着再也忍不住垂下头。懊恼和痛苦疯狂席卷着他的神经，激烈的情绪波动继而引起精神域震颤，来自心理和生理的不适让他有一瞬的眩晕，然而很快他被道格拉斯抱进怀里，头枕上对方宽阔的臂膀。
　　“不是你的错。”
　　对方抚慰的情绪顺着精神连结传来，虽然微弱却让楚凡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无力地趴在对方怀里，楚凡强迫自己大口呼吸以减弱精神域震颤带来的不适感，许久以后才重新直起身。他的脸色格外苍白，声音虚弱道：“他应该向我传达了几个连贯的线索，我猜测第一个线索是他的妹妹——吉赛尔。”
　　“你应该先休息。”道格拉斯伸手想要将他重新揽进怀里，被楚凡阻挡住。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楚凡一边说着一边向游乐场外走，刚迈出一步便头重脚轻地踉跄一下。
　　道格拉斯飞速上前从背后抱住他：“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
　　楚凡身体一震，瞬加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软倒在道格拉斯怀里：“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他的声音颤抖着，听得道格拉斯胸口跟着一痛。
　　“别怕，有我在。”道格拉斯低声道，只能借由怀抱向对方传达心中的感情。
　　楚凡靠在他身上，只感觉脑中眩晕感越来越强烈，最终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他似乎又回到那个漫长的梦境中，几张熟悉的面孔不断从他身边走过，接着消失在无边的远处。
　　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徒劳地伸手挽留，却什么也抓不住。
　　最终，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向他走来。
　　“道格拉斯……”他呢喃着，向对方伸出手，“别走……”
　　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温暖沿着手心一直传递到心底。
　　“我不会走。”
　　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楚凡睁开眼，怔怔发呆许久才彻底缓过神，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上，右手被道格拉斯紧紧握住。
　　“这是在哪？”他仍有些茫然，声音干哑的厉害。
　　“临时租的公寓。”道格拉斯起身为他倒水，刚松开手没想到反被对方握住。他愣了一下，这似乎是对方恢复记忆后第一次主动。
　　事实上楚凡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是几秒以后，道格拉斯已经回握并且开始摩挲他的手指，他无法忽视男人刚才微微翘起的嘴角，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牵着手。
　　“我去给你倒水，先松开手，马上回来。”男人像是怕他不安，细细解释着，楚凡简直有种对方把他当小孩子哄的错觉。
　　“我自己倒就行。”说着他就要起身，很快被男人推回去。
　　“躺好。”道格拉斯加重语气，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小孩子·楚凡感到难以言喻的尴尬。
　　没过一会道格拉斯真的亲手为他倒了一杯水，还体贴地扶他坐起来，把水送到嘴边。楚凡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脑袋空白了几秒，最后轻轻抿了一口：“谢谢……”脑子里有些恍惚地想着，不知道他是不是除了对方父母儿子以外唯一一个能享受此殊荣的人。
　　道格拉斯似乎飞快对照顾他这件事上了瘾，在楚凡还在床上思维发散时道：“我去做饭。”
　　“……”
　　楚凡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几分钟后道格拉斯端着两盘牛排和一盆沙拉摆上餐桌，楚凡一阵恍惚，在餐桌旁落座，道格拉斯已经把他的牛排推到面前：“小心烫。”
　　客观来讲道格拉斯做的食物不好也不差，楚凡却没什么心情仔细品尝，吃到一半时终于接受了分外异常的现状，忍不住道：“我们现在是在哪？”
　　“卡萨莱罗大道69号。”
　　是个陌生的地名，楚凡皱眉：“为什么住在这？”
　　“便宜。”道格拉斯面不改色道。
　　“……”他说的好有道理，楚凡木木地想。
　　用完餐楚凡不好意思再让对方洗碗于是亲自上阵，洗完以后发现道格拉斯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
　　“怎么了？”他疑惑道。
　　“没什么。”道格拉斯回答，楚凡没忽略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有些无奈。其实想玩过家家的不是他吧。
　　走出厨房时楚凡才想到看时间，没在房子里找到终端，干脆坐回餐桌旁，唤醒许久没有联络的阿尔法。
　　“该起床了，我的女神。”
　　精神触须相连，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晚上好，楚凡。”
　　说完这句对方没了下文，楚凡有些无奈：“这么久不见，你没什么想说的？”
　　“祝你新婚快乐。”
　　“……”
　　道格拉斯走到他身边：“和阿尔法聊天？”
　　“嗯。”
　　道格拉斯到他对面坐下。
　　“怎么了？”楚凡道。
　　“没事，你可以继续。”
　　被他盯着还怎么继续？楚凡和阿尔法道了别，认真看向对方：“之前我们说到哪了？威尔逊的妹妹吉赛尔，她似乎住在雷坦思堡那边……”
　　“她被邓普斯囚禁了。”
　　“什么？”楚凡一惊，随后又反应过来，他真是越来越退步了，除非是控制住吉赛尔，不然威尔逊怎么会乖乖听话？
　　“我会派人把她救出来。”
　　“不。”听到对方这句话楚凡猛然拒绝道，“不行，你已经派人去了吗？”
　　“还没有。”
　　楚凡松了口气：“不要打草惊蛇，邓普斯会安排两套巡逻体系，不了解的人很容易暴露。而且……现在还不能救她出来。”
　　道格拉斯静静看着他。
　　楚凡不由想起先前情绪失控的事，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不会冲动了。”
　　“嗯，”道格拉斯道，“我相信你。”
　　对方语气中理所当然的信任让楚凡心中一暖：“谢谢。”他真诚地冲着对方微笑，“谢谢你拦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第50章
　　“不要向我道谢。”道格拉斯试探性地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背上。
　　楚凡心中一动, 终是没有拒绝，道格拉斯继而光明正大拉起他的手，宽大手掌彻底将楚凡的手包裹起来。属于对方的温度传递过来, 楚凡有些愣神。类似刚才的话对方不是第一遍说, 不要用敬语，不要道谢……作为一个心智和理智都成熟的人，他明白对方的意思。
　　虽然失去那十六天的记忆, 但通过这短暂时间的相处他不得不承认兰瑟有一点说得很对，丢失的记忆并不影响他自身对道格拉斯的感情。这种状态非常奇妙，就像现在, 他一点不排斥对方的接触，甚至还很习惯这样默契的相处。
　　是喜欢吗？他没有感情经验，只是见过很多恋人间不同的相处方式, 对比起来他和道格拉斯这种似乎过于平淡。而且有一个问题他从未想通, 道格拉斯为什么选择他？
　　和兰瑟对话时他很理智地分析了理由，可事实上疑惑还是深埋在心底。他的身份那么危险, 就算得到奈文认可, 也是起始于一场骗局，理智如道格拉斯, 怎么会拿自己的一生开玩笑？
　　“你……”想着, 楚凡张开口，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为什么帮我到这个程度？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道格拉斯一直看着他，仿佛不论任何时候, 男人专注的目光都属于他，这让楚凡更加难以启齿，甚至有些想逃避。
　　“看着我。”道格拉斯突然道，提前一步封死他后退的路。
　　楚凡身体一僵，什么时候对方能轻易看穿他的想法了？
　　道格拉斯却不打算再给他冷静的机会：“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说出来，只要你说，我就会回答。”
　　楚凡向来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冷静眼神产生了波动，他看着对方的双眼不知在想什么，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被对方握在掌心的手逐渐升温，越来越炽热的温度终于让他下定决心开口：“结婚……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男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认真，仿佛不是在回答问题，而是在进行什么庄严的宣誓。
　　楚凡沉默一会：“为什么？”
　　“我欣赏你作为军人的坚韧，喜欢你作为向导的独立，我愿意尊重、信任、爱护你，想和你一起度过一生一世直至死亡。”
　　“……”
　　楚凡木着脸听完他的回答，内心一片空白。
　　“你很坚强，但我私心希望你能更依赖我一些。”男人道，手上略微用力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
　　楚凡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接着顶着如山的压力尴尬道：“抱……抱歉。”
　　他对赫尔曼·道格拉斯的了解程度仿佛更深了一层。
　　道格拉斯道：“不用向我道歉，是我在追求你。”
　　“……”
　　再这样下去楚凡感觉自己要跑了，被对方直白言辞攻击得如梦似幻，楚凡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和对方连在一起。
　　……犯规啊。
　　从想起他们还拉着手的那一刻起，楚凡坐如针毡，简直觉得左手快要燃烧起来，思绪都不怎么连贯了：“你很好，很优秀，我也……也很欣赏你。”说完楚凡就想抽自己一巴掌，都说了些什么鬼！
　　道格拉斯却突然拉起他的手向嘴边凑去，楚凡呆呆看着他，直到对方虔诚又温柔地在他手背落下一个吻。
　　楚凡脑中“轰隆”一声炸开了。
　　“你没有拒绝是不是代表不讨厌我。”
　　楚凡面无表情坐在他对面，身体已经僵硬如木桩。
　　“楚凡。”道格拉斯道，“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楚凡终于回过神，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又过了几秒，他道：“抱歉……我……一切没有结束前，不想有太多牵挂。”
　　明明是拒绝的话却让道格拉斯严肃的神色缓和下来，甚至还带了一两分笑意。在对方说出“牵挂”二字时，有些东西就已经明朗了。
　　“我会陪着你。”会等着你，道格拉斯低声开口，低沉的声线宛如宣誓，许诺了未来，也许诺了自己的心。
　　楚凡深深呼吸，让躁动的心缓和下来，过了片刻道：“吉赛尔那边，你有什么想法？”现在他已经不会再过于偏激。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的表白的缘故，他的心一下沉静许多，不再浮躁也不再不安，大概是因为身边又有了信任的人，他开始怀抱着希望。
　　“你说邓普斯会安排两套巡逻体系？”
　　“对。”
　　“我的人最多只能探清明面上的，否则会暴露。”
　　“这就够了，我了解他的风格。”
　　“你打算自己去。”道格拉斯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楚凡道：“嗯，我必须自己去。第一，我们不能救她出来，这会打草惊蛇，你的假消息也白放了，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这件事的底，出错一步可能会挽回不了；第二，如果我推测无误，威尔逊给他妹妹留下了重要信息，这信息一定是只有我能解出来。邓普斯对暗号十分敏感，普通的暗语或者是不平常的举动一定会引起他注意。”
　　“也就是说，我必须要成功潜入囚禁吉赛尔的地方，并和她进行一定时间的交流，在这期间，我不能被打扰，也一定不能在监控记录里留下痕迹。”
　　楚凡后面这段话的意思很明确，行动成功需要三点，潜入、交流时间、控制监控设备。最后这一点显然难度最大，不能在监控记录里留下痕迹的意思不仅仅是不被监控记录拍到，还必须要伪造一段可信的监控录像，这段录像至少在一段内必须将监控人员欺骗过去。
　　“邓普斯手下有很多精英，就是不知道他布置在吉赛尔那里的到底有多厉害。”楚凡有些担忧。
　　道格拉斯道：“放心，我的人也是顶尖的。”
　　这话简直就是在吹嘘自己，十分不像道格拉斯的作风，楚凡却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笑了笑：“我信你。”
　　短短三个字让道格拉斯很受用，当即在楚凡面前给手下委派任务。
　　远在飞船上一边为少将夫夫做掩护一边又被布置大堆任务的卡尔欲哭无泪，尤其少将还很严肃地一再强调保密，让他有种自己还不如退役然后出道娱乐圈的想法。到时候绝壁是影帝！
　　有没毛病吗？没有！
　　楚凡又和道格拉斯商量了一些细节，道格拉斯一一提出自己的意见，二人的沟通效率极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定出一套潜入方案。
　　“你一定要跟我一起？”楚凡问道。他们刚才唯一争执比较久的一点就是道格拉斯到底跟不跟他一起行动。楚凡的意思是不跟，倒不是他不信道格拉斯的能力，而是觉得道格拉斯镇守场外最好不过。
　　道格拉斯的想法却异常简单粗暴，他要保护楚凡。
　　这十分“哨兵”的想法让楚凡分外无奈，却也能理解，毕竟江山易改哨兵的本性难移，也就同意了。之后楚凡明显感觉到道格拉斯心情愉悦，想到对方对待感情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忍不住低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