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对你怎么样,我对你好,给你一切,为什么你就不肯对我笑一笑?”殿下像是乞求般对他道。
从来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如此低声下气的殿下只有在玄英面前时才会放低姿态,全然忘记自己高贵的身份,对他百般讨好。
但是玄英不领情,他非但不领情,而且还深深地痛很着殿下。
日复一日,玄英越发想念自己的家,想念他的兄弟和伙伴——苍灵、鎏夏、白茂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他们过得还好么?他走了,他们是否曾想念过他一分一毫?
不管别人如何苍灵和白茂反正是不会的,他们才不会想起那个怪胎玄英,就是因为玄英,作为亲兄弟的他们也常常被人看作怪物,是一个娘胎里生下来的四个怪物。
除了他们还有鎏夏,也就是后来的四季,春夏秋冬。
苍灵和白茂讨厌玄英,玄英走了,他们自然再开心不过,这样就没有人再把他们和玄英联系在一起了。
四人中也只有鎏夏会在玄英伤心难过的时候到来,有时还会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安慰他。
如今玄英困在玉叶,不得离开玉叶和殿下身边半步,他自然十分想您过去的日子,和以前的那些事那些人。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把他看作怪物,但鎏夏不是。哪怕他没有一切,也至少还有鎏夏,这个即疼爱他的姐姐,又真心对待他的朋友。
渐渐得,他产生了一个念头,想要出去见一见鎏夏。这么久没见了,鎏夏是不是也很想念他,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当初,殿下带他来玉叶,却是连和家人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他。殿下想要什么,自然有人会帮他拿来。既然是拿来,怎么会通人情,讲道理,只便把他绑来就是了。
到了殿下面前,虽然反抗了几次,但是在殿下的哄劝下,和旁人的言语绑架下,他若再不识相,就是对殿下的大不敬了。大不敬是会要命的,他年纪尚小,一听到要命自然就吓怕了,不敢再肆意乱来了。
于是,事情慢慢地举变成了这样。他问殿下为什么要把他带来玉叶,殿下却总是不正面回答他,只说,他喜欢他,想要天天看着他。
可是,殿下身边明明有那么多金童玉女,他们个个都会百般讨他欢心,却为何偏偏要面对他这张永远也没有好脸色看的臭脸呢?
玄英不明白,既然是怎么也不明白的事,他也便不再去想了。但是不想不代表他就认命了,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只是越发地想念过去的种种了。
这天,殿下在几名亲信的陪同下出宫游玩,也带上了他。他十分高兴,以为只要出了玉叶,就能重新获得自由。
但是一路上,他的身旁都有好几名守卫跟随,他根本就无法从他们眼皮子下溜走。
别说是溜走,哪怕只是随便看看一旁的风景和路人,都会被他们勒令不准东看西看,只能牢牢紧跟着殿下,如若万一跟丢了,则一定会受到无法想象的责罚。
当然就算是责罚也不会责罚到他身上,肯定是看管他的那些守卫的责任。因此他们为了不失职,只有牢牢看顾住他,不让他有十万分之一的逃脱机会。
在这种情形下,玄英心灰意冷,以为根本没机会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没想到就在此时一旁的路人知道了是殿下的队伍,马上围拢过来观瞻。
本来殿下出宫并不想打扰了兴致,只是偷偷出来的,可是现在也不知是谁认出了殿下,就一下子鼓起了民众的热情,都来到路两旁夹道欢迎。
彼时,并不盛行动不动就膜拜一国之君,因此民众只是欢呼着,都为了能一睹圣颜而感到无比高兴,街上自然是堆聚起了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尽头。
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观瞻着殿下,守卫的责任一下子就加大了不少,一方面要护卫好殿下的安全,另一方面也要看着玄英。
但是殿下武艺卓群,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自然不怕人多,万一闯出来个不知好歹的,想要干出一些自寻死路的事情来,所以他只命护卫一定要保护好玄英的安危。
在这种情况下,玄英被看得更紧了,几乎是被围在了几名守卫当中,连看外面一眼都困难。
就在此时,也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玄英”,立马使他惊觉过来,想要从守卫与守卫的缝隙中探出脑袋来看个究竟。
殿下浑然不觉,许是没有听到这声呼唤,也或许是忘了他的本名叫玄英,因此并没有当回事。
玄英一边努力往外看,往旁边的人群看,这时终于被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只小手,一伸一伸地挥动着。
那小手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隐没在人群中,看来是个子太矮了,又挤不进去前排,所以只好一边跟着队伍的行进向前移动,一边一蹦一蹦的伸长脖子和胳膊,试图引起人的注意。
玄英自然是注意到她了,也一下子认出了她,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根红绳,和他手腕上的红绳除了镶嵌在红绳里的珠子不同,其它一模一样,那很显然就是鎏夏的。
也只有鎏夏不怕别人的看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唤他,当然也只有鎏夏能通过守卫的缝隙认出他。
因为他们对彼此的熟悉程度早已超越了一般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通过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能认定彼此,无论过了多久,中间隔了多少人多少距离,都一定会在人海中找到对方。
“鎏夏!”
玄英一时忘情叫了出来,旁边的守卫一心关注着人群,似乎没有听到。
于是他就更大胆地伸出一只手向鎏夏打招呼,鎏夏在人群里看到他在回应她,马上开心地笑了出来,并且更加卖力地挥着手,努力挤上前来,想离得他更近一点。
“鎏夏,鎏夏我在这儿!”
玄英高兴地大声叫了起来,人群sao乱,并无人管他。
“玄英,玄英,原来你进宫了呀!但是为什么他们都围住你,难道是被殿下逮捕起来了么?”
这时,鎏夏几乎到了队伍的跟前,没有人阻拦他,因为守卫就那么几个,其余的群众也许顾忌到那是殿下的队伍,不敢太过靠近,但是鎏夏看到队伍中有玄英,自然不管不顾起来。
玄英对她道:“不是,是殿下喜欢我,才把我带到宫中的,可是我不喜欢待在宫中,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玄英从缝隙中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住鎏夏的手。
鎏夏一边小跑着,一边想要去拉他的手,就在他们的手指尖就快要碰到对方时,殿下忽然停下了行进的脚步,转过身看向身后。
他第一个看到的是被守卫护卫在中间的玄英,然后走过来了一点,就看到了和玄英手牵着手的鎏夏……
第109章 冰与火
殿下蹙起了眉头,盯着鎏夏问:“什么人?胆敢如此放肆!”
一众守卫这才低下头看到面前这个小不点,彼时,鎏夏才是个十几岁的小童,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望着殿下和守卫,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殿下看看鎏夏,又看看玄英,道:“孤绝,放开手,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可与随随便便什么人接触,我怕你受到伤害。”
玄英深知殿下如此“温言软语”相劝的外表下,绝不是怕他受到伤害,而是如若他胆敢违抗他的命令必将受到意想不到的惩罚,因此连忙害怕地缩回了手,就连看也不敢再看鎏夏一眼。
而鎏夏因为不了解殿下,并不明白殿下这话什么意思,又看玄英如此胆怯,畏畏缩缩,不由得有些生气地问殿下:“你为何禁止玄英与人接触,又说怕他受到伤害,你是他什么人?我是玄英的姐姐,怎会伤害他?”
殿下眼中透着一股凛冽寒意,冷冷地道:“玄英?玄英是谁?这里没有玄英,我的孤绝也没有什么姐姐,你这无知小儿,竟敢顶撞于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她赶走!”
殿下一声令下,众守卫连忙回过神来,围着玄英的其中两名守卫过来想要把鎏夏拉下去。但是鎏夏反抗,不让他们得逞,咬了其中一名守卫的手,守卫松手,又铆足了劲甩开另一名守卫,大嚷着冲上来道:“我知道你是殿下,但是殿下就能肆意妄为,随便扣押人,限制一个人的人生自由么?玄英犯了什么法?要被你看押在身边,就连让他与旁人说句话都不允许!”
鎏夏的伶牙俐齿立马引起了殿下的注意,原本殿下已经转过身去,不打算再在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鲁莽小儿身上浪费时间,把她打发走了也就算了。
可是她不但挣脱两名强壮的守卫,还如此诋毁他,他当场怒不可遏地转过半个身来,怒目瞪视着她道:“你说你叫什么?”
此时在殿下那气势惊人的瞪视下,现场立马陷入一片鸦雀无声不说,个个都感到一阵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震慑,均是不敢动弹,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深怕稍微一动就会被无形中的势能所逼迫,从而肝胆俱裂,身心俱毁。
殿下的势能激发了人最原始最本能的恐惧,哪怕他身边的将领和守卫也不敢在殿下大动肝火的时候贸然进言,何况一个大胆小儿。
但是这个小儿就是毫不畏惧殿下的威势,也似乎一点都不怕死,义正言辞地答道:“我叫鎏夏,他是玄英,你以为替玄英改了名字,我就不认得他了么?玄英永远都是玄英,在我眼里他永远都不会变成任何其他人!”
玄英听到这番话,不由得睁大了双眼看向鎏夏,眼里既有惊恐又有震动。惊恐当然是惊恐现在的殿下显然已经怒极,如若不让惹怒他的那个人受到惨无人道的惩罚的话,绝不能平息他的怒火。
震动则是震动在鎏夏的无畏无惧,在这种情形下,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害怕或胆怯,依然正义凛然地面对殿下,也不知该说她是愚昧无知呢?还是真的英勇无畏。
但是这让玄英感到更加害怕,害怕鎏夏会遭至意想不到的迫害……
然而殿下盯着鎏夏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一丝诡谲笑意,仿佛觉得这很有意思,从齿缝里缓缓吐出一字一句,道:“无能者就连承认自己无能的勇气都没有,可是你并不无能,因为你有勇气面对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人……”
“好,很好,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无所畏惧,那么十年后就来面对我,如若到了那时你还像今日这般眼中丝毫看不到一丝畏惧,我就让你接近孤绝。”
“否则,你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撂下这番话后便拂袖而去,并不再理睬她。好在没有对鎏夏怎么样,玄英也暗暗放下了悬着的心,跟随殿下而去。
鎏夏望着玄英离开,虽然有很多的不舍,但是她知道眼下就算她再怎么样也不能阻拦。十年,十年之后她真的能去到玄英身边,甚至把他带回来么?
人群里苍灵和白茂亦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原以为玄英不知何故消失不见了,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但现在看到玄英居然就在殿下身边,不由得感到十分惶惑,玄英是如何接近殿下的,竟然转眼间就一步登天,成了最备受殿下亲睐的人。
这要怪还要怪他们有眼无珠,当初小看了玄英,远远没想到玄英居然有这本事,接近殿下。
此后,他们对玄英彻底改变了想法,一旦有机会谈起玄英,一定在外人面前炫耀一番,夸奖玄英有多么多么了不起。他们是玄英的亲兄弟,自然也和一般人不同。不知不觉间,他们就有了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他们再次见到玄英时,是作为城中贵族受到殿下邀请来到宫中赴宴。宴会上殿下知道了玄英原来还有这两位兄弟,自然对他们另眼相看。
而苍灵和白茂更是一改往日态度,对玄英阿谀奉承,百般讨好,希望他能在殿下对他们多多美言,说不定有朝一日也能像他一样,获得殿下的注目,从而一步登天。
这回,鎏夏却是没有来,这是因为苍灵和白茂忌惮鎏夏又像上次一样冒犯殿下,却是没有将这件事告知鎏夏,因此鎏夏对于这次进宫赴宴之事一无所知。
此后几年,玄英一直被关于宫中,不得而出。殿下虽然对他百般恩宠,却仍是无法得到玄英的心,直到玄英长大成人……
面对比自己强大者却毫无畏惧,迎难而上,这是殿下信奉的准则。
如今,他以异冷刺的身份苏醒过来,也依然是那个最为信仰强者的殿下,但凡一切弱小者都不屑一顾,所以他对杀了那些弱小者甚至都毫无兴趣。
而玄英,也就是眼前的孤绝却是他唯一的信仰。
但孤绝对殿下却是深恶痛绝,若不是殿下,他也不会被禁足在玉叶十数年,哪里也不能去,只能伴随着深刻的孤独长大。
殿下给予他天下的一切,那些东西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却是殿下给予不了的,那就是自由。
如若有一次机会摆在眼前,他能杀了殿下的话,他相信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重获自由。
然而,当那个机会摆在眼前时,他却不知为何无法痛下杀手。难道他对殿下竟然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或者这十数年的相处,终究培养出了畸形的情感,从而使他无法割舍掉这份感情,杀掉殿下么?
哪怕现在,他明明觉得可以杀掉良凉,那个借用人类身体隐藏自己真面目的异冷刺,前世的殿下,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是让他无法果断干脆地杀了他。
孤绝憎恨这样的自己,厌恶的情绪在他内心深处蔓延,使他对自己的懦弱和犹豫不决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