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长久没有进行行者传承仪式,罗盘坏掉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毕竟是代代相传下来的老古董了,哪个零部件老化了或者失灵了,导致转不停便只是罗盘本身的问题,与仪式的成功与否就不会有直接联系。
然而里尹现在说“近界”,这使谨饬和源流立马警觉起来,望着对方,难道说不是罗盘坏了,而是另外一种可能性,阿爆和源思意他们中的谁进入了近界?
近界,是在最接近现世的那个世界里,但是还未到达现世,也就不是现世,有时候行者会到达近界,极个别的情况是没有收到现世人类的求救信号,因而行者暂时滞留在近界里。
但是由于齿轮罗盘的作用就是打开现世大门,让行者进入现世,即便暂时没有收到人类被热寂侵袭的信号,一般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此谨饬和源流也就没有考虑到这点。
“里尹卜辞,把卜得的辞丢进齿轮罗盘,两人的命运随着齿轮罗盘的转动而迅速转动,与其说是罗盘决定了他们命运的走向,更是依据行者自己的意愿前往,难道说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进入近界?”
谨饬分析眼前情形,再联系实际情况,又道:“阿爆已经去过现世,她想要去现世杀怪的强烈愿望肯定不会阻止她前往现世,那么也就是说很可能是阿源没有顺利进入现世?”
谨饬的话不由得让源流心头一紧,眉头紧蹙道:“是阿源啊……这孩子看来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点……”
“不管怎样,要赶紧去一趟现世,如果阿源长时间滞留近界而出不来的话,可是会很不妙啊!”谨饬马上建议道。
源流自告奋勇:“好,那就让我去吧,如果找到阿源的话,顺便也可以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遂拿出猫眼石就要采取行动,但却被谨饬阻止道:“还是我去吧,源流大人,毕竟我也不太放心阿爆,担心她会在现世乱来,况且你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吗?你放心,阿源的事包在我身上!”
更重要的事?还没等源流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谨饬已经抢先拿着猫眼石,默念心语消失在眼前了。
源流一阵无语,这个谨饬难道有什么一定要去现世的理由吗?想象她教育小孩的方式,不会是去把阿源打一顿吧?这也太……
不过,如果是谨饬说包在她身上的事,他自然相信没问题,至于阿源很可能会受一些皮肉之苦的话,他也没办法呢,毕竟如果是谨饬一定要去做的事,谁又能阻止得了呢?
到时候就跟阿源说,我有要事在身,实在脱不开身吧……源流无奈地这么想道。
“谨饬大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因为我对现世一无所知,只是眼前我被热寂威胁,又无受主可以置换元神,不知我应该怎么办?”
此时的谨饬一边向前飞奔,一边读着源思意的心术,可谓满额无语,实际情况居然比设想的还要糟糕,如果在没有受主的前提下遇到热寂,哪怕是行者也只是跟普通人类无异,根本不可能对抗拥有异界之能的热寂,所以就算源思意这样问谨饬,谨饬又如何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她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事……
她只能尽可能用安抚人心的语气对源思意道:“阿源,别害怕,告诉我现在你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热寂。”
源思意把目前的情况描述给谨饬听,并问谨饬:“谨饬大人,我是不是最好不要动?这个阶段的热寂应该还不能看到什么,只是凭借着气息向我靠近,所以一旦我制造出什么动静,反而会暴露行踪,把它更快地引向我的所在?”
谨饬道:“没错,的确是这样,一旦热寂确信了你的所在,它就会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迅速锁定你为目标,并且发动攻击,所以保持不动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谨饬大人,这也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它迟早会发现我的,到时我又该怎么办?”
源思意哭笑不得,眼看着那污魂步步逼近,他却偏偏不能做任何,这样的处境若是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恐怕早已吓傻了。
“阿源,总之你要坚持住,坚持到我找到你为止!”这么说着,谨饬更加快了速度往前狂奔,搜寻源思意的踪迹。
但是由于此时她不是依靠受主,因此行动相当受限,就算尽最大的努力,或许也未必能马上找到源思意。若是早知情况如此紧急,当初真应该把源流一起叫来啊,可是现在再说这些显然也为时已晚……
谨饬一边这么暗自心想着,一边以心术感应源思意的方位,所幸传送心术时,一定是通过极少量的内在能量,谨饬只要紧随这股来自于源思意的微弱能量,最终便一定能将他找到。
为了维持这股连热寂都察觉不到的内在能量不断,谨饬继续与源思意心术,道:“不过话说回来,阿源,刚刚来到现世的行者要一下子找到受主其实也并非一件易事,像阿爆这样,只是一次意外就找到了能与其置换元神的受主,并且杀怪成功,一步到位,其实是极个别的情况。”
也不知该说阿爆运气好,还是她那过于强烈的战意助她一臂之力,总之就连谨饬刚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而现在像源思意这种情况更是极其罕见,甚至说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如果人类没有唤起足够的生存执念值与行者置换元神成功,那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中间的引子打通行者与现世能量场的关联,这将导致行者无法继续存在于现世中,或被即刻打回来时的地方,然后重新寻找下一个受主。
如若没有立即返回,行者可能会由于太过强大的能量而自爆,或者变成无能量体,像一个幻影一样漂浮于现世中。
此时只要不去主动招惹热寂,便不会引起热寂的注意,就算真的被热寂盯上了,由于只是一个幻影的行者也不会受到实质性伤害,他的本神和元神实际上早已回到村庄的能量场里,受村庄能量场的保护了。
所以谨饬才会感到匪夷所思,源思意的本神和元神根本没有回到村庄,至少在她来之前还没有,现在被热寂威胁的意思是说他自身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面对热寂么?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先是进入近界,现在又直接面对热寂,到底是因为抵触作为行者到现世杀怪,还是迫不及待想要会一会热寂,所以不顾自身安危,赤手空拳上阵,想和热寂打一架?
第19章 无情嘲弄
源思意心道,阿爆果然厉害啊……
他了解阿爆,阿爆冲动而不计后果的性格,造就了她总是能出奇制胜,所以事实上他也并不是感到很意外。
不过,转而联想到自己,就觉得无比汗颜了,内心颇为不安地对谨饬道:“谨饬大人,我知道都是因为我进展不顺利,才劳烦您特意赶来,真的很过意不去。”
谨饬笑道:“那倒也不必,阿源,其实我早就想问,你想过为何会造成这个局面么?我的意思是说,你真的做好成为一名行者的准备了么?”
源思意垂眸闭气凝神,这样可以尽量减少气息散出,那么热寂也就没有那么容易定位他,然后再对谨饬道:“谨饬大人,事实上正如您所言,我对成为行者这件事抱着莫大的怀疑,所以才会沦落至此。”
“怀疑?什么样的怀疑?”谨饬紧接着好奇地问。
但是就在他们传心术期间,源思意眼角的余光扫见远处那个被热寂所侵袭的人类已经为热寂所吞噬,那些最初级的热寂分食那个人类的灵魂之后,已变得又强大了一些,正在向污魂慢慢过渡,随后应该很快会锁定下一个目标——这附近仅剩的唯一活物,他。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类被活活吞噬,这样的场面十足震撼到了源思意,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冷酷和残忍的怪物面前,他们这些行者,或者说弱小的人类,竟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
“谨饬大人,”源思意再一次唤起了心术,对谨饬道,“其实直到现在我仍旧没有成为一名行者的确凿实感,我真的已经是一名行者了么?作为行者我又该做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真正守护好想守护的人,以及村庄,和人类?”
顿了一顿,他又道:“是的,或许我觉得不现实,哪怕成为一名行者,凭借阿爆,我,以及行者的所有力量,或许都不一定能对抗得了热寂,然而实际行动中却还要受囿于人类的能力局限,岂不是难上加难?”
就比如眼前,就因为他没有和人类成功置换元神,人类死在了他的面前,如果这就是以后要经历的现实,也未免太残酷了,所以他才对成为行者这件事疑虑重重,无法释怀。
然后,他又说:“这就像一个悖论,人类说到底只能成为行者的阻碍,和我们前行路上的绊脚石,如何能真的助我们杀怪?”
听了源思意的话,谨饬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源思意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能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名行者,虽说就连谨饬也无法否认这一点的确是他们要面对的阻碍,但是阻碍就是阻碍,除了面对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她对源思意道:“阿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么?你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事,因此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是的,她只有认为源思意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非同凡响的事,才会固执地无法接受这一切,说到底他们谁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呢?为什么偏偏就是源思意接受不了?如果说不出一个理由的话,谨饬甚至以为源思意根本还没做好准备成为一名行者,那么也许他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就执行任务……
如果是阿爆都临阵上场了还跟她说这种话,搞不好真的会被她打一顿哦!
这时,她感觉到离源思意越来越近了,已经能大致确定他所在的位置,只要一直沿着这条路往前,源思意应该就在路尽头的那片废弃厂房区,从她现在的位置可以望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至阴至寒的气息从那片区域传来,正是热寂独有的那种气息,令人不寒而栗。这就像一个人夜半三更进入一片墓地,整个人都被墓地里的恶寒之气笼罩,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都浸润在里面,连灵魂都止不住的颤栗。
周围是一片光秃秃的荒郊野外,放眼望去渺无人烟,但幸好是在荒郊野外,想象如果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在城市里上蹿下跳,一路狂奔,这样的场景肯定会引起sao动。
所幸每当热寂出来害人,都会进入到一片二次元空间里,他们在那片二次元空间里和热寂打斗,不会影响现世,或者被人类看到。
不过如果真的无法避免在人多的地方做这种事,也只能任人猜测了,或者以为他们在拍一部古装打斗戏,又或者是疯人院里跑出来的神经病……总之,他们也没办法左右人类的想法以及言论。
针对谨饬的问题,源思意道出了他在近界里的遭遇,起初他以为既然是和阿爆一同进行的行者传承仪式,那就应该和阿爆一起前往现世,结果没想到半道儿上就把阿爆给丢了,他既不知道阿爆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个什么地方,第一时间想联系阿爆,可是心术又无法传达,可真是急煞他也。
后来,他盯着猫眼石,想要想办法回到村庄或者去往现世找阿爆,照理有了猫眼石就能来去自如,但那也仅限于村庄和现世两者之间,而不是任何异界都是通用的,所以他只能再一次作罢。
可是,正当他想要收起猫眼石时,猫眼石却突然闪出一道异光,把他吸入无形的空洞中,来到现世。他有一种预感,这不是什么偶然或意外,而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支配他,使他不由自主按照他(她)的意志行动。
至于这股力量究竟想干什么,他不知道,他也只是猜测他(她)存在于那里,那里究竟又是哪里,他问谨饬,谨饬告诉他是近界。他对谨饬道:“他(她)就在近界里,我感觉得到他(她)。”
谨饬纳闷地问:“他(她)?阿源,你究竟在说什么?他(她)是谁?”
“谨饬大人,”源思意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发人深省地语气反问她:“您觉得什么样的力量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支配一个人?这样的力量,该是何等强大,又是何等令人无法想象,难道我们真的打败得了他(她)么?”
是的,这更加使他害怕,怕仅凭他们的力量无法反抗,如果到头来反抗只是徒劳,那么又有何意义呢?如果没有意义,那又何必开始呢?
谨饬听了源思意的话,深思道:“近界啊……近界真的存在那种力量么?不管怎样阿源,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你的想法了,是呢,如果敌人如此强大,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谨饬更像是在自己问自己,亿亿年来,热寂之能第一次觉醒,对于他们这一辈行者来说,也是头一次面临如此严峻的形势,能不能打得过?或者能不能凭借他们的力量消灭异,这一点她也不知道,她相信也没有人会知道。
现在源思意问她这个问题,她又如何能回答得了?因此,她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哎呀!早知道把源流大人叫来了,果然父子之间才更容易沟通交流,都怪我逞能,还对他保证说包在我身上,现在想想我到底哪来的自信说那种话啊!哈哈……”
“不过阿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能如此深思熟虑,这点果然是阿爆比不上啊!多多思考问题固然是件好事,但是你也无需顾虑太多,毕竟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什么,哈哈,你知道我也不太会说话,反正该懂的想必你也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