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羽低下头去,沉吟着道:“原来最后没顶和觉知还是被吞噬了……”
不远处就是那扇近界通向现世敞开的大门,里面一片幽冥,氤氲着黑气,那黑气向外扩散,于同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热寂的能量扩散到了现世,那些邪恶的能量会来到现世祸害人类,吞噬更多的灵魂,作为能量来源,使他们变得更加强大。
这一切,从未停止,并且日益加剧,最终迎来的必将是毁灭。
但是真的没有办法使这一切停止下来,甚至恢复到原样吗?
也许是由于异冷刺大意了吧,或者太不把行者和人类放在眼中了,某一日原本应该越变越强大的他,忽然感觉到了某种衰弱。
这是忽然而至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他就这样倒在了色白城中,那座已经荒废了亿亿年的色白城如今随着异冷刺的复活又变得如童话般唯美,有城堡有宫殿,这一切只不过是在转瞬间变幻而成的,他把色白城又变回了亿亿年前的模样。
不但色白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并且城中拴养着的依然还是那个玄英,地牢中关押着鎏夏,一切的一切都恢复如初,仿佛亿亿年时间的流逝也只不过是个虚假的幌子,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是唯有异冷刺变了。
他变得越来越虚弱,甚至还不如亿亿年前快要进入沉睡之际。
这种虚弱不但是肉眼可见的,而且是由内而发的,仿佛身体里的某个角落蓄积已久的某种东西开始作祟,使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维持生机活力。
于是他来到玄英的宫殿,问玄英:“玄英,我到底怎么了?明明有你在身边,可是我依然不能振作起来,我是不是得了某种病,已经病入膏肓了?”
玄英听了此话,觉得很可笑,冷笑道:“没想到异冷刺也会如常人一般得病。”
异冷刺慢慢踱步走过来,此时玄英坐在一张桌子后面,他的面前是一张矮桌,直到膝盖那么高,如果要拿桌上的东西,他必须微微俯下身来才能够得着。此刻他就附身向前,缓缓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液,拿到嘴边抿了一口,那酒液只是沾shi了他薄薄的唇,似乎根本就没有入口。酒液中悬浮的花瓣在面儿上打转。
“我当然会得病,我也是人,而且活了亿亿年,亿亿年可是一个很久的时间。”
异冷刺站在他背后的一边,背对着他,面对着屏风。屏风上画着山水画,山山水水中有仙鹤翱翔于天际,仙雾弥漫,云层漂浮,好一派闲适悠然的画面。
“那么这只能说明你老了,人老了自然一切都会衰退,现在的你就到了走向衰亡的年纪。”
很难想象会从玄英口中说出如此“刻薄”的话,他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平常更是连憎恨一个人都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现在却是就“老”这个话题仿佛不肯轻易放过他。
异冷刺半转身体,道:“老?我才不会老,我可是永生的,和你一样永远都不会死去。”
但是玄英却道:“谁说我不会死去?我也会转世轮回,会拥有生生世世,而不是只是此生此世这个玄英。”
异冷刺不以为然地道:“转世轮回不代表死,就算你不是玄英了,你的元神、灵魂依然会继续存在下去,永世不灭。”
玄英没有接话,缓缓将那酒杯放下,在一旁的白布上擦了擦溅在手指上的细微酒滴,然后把这只手放在同一侧的膝盖上,默然不语望着前方。
异冷刺看到他此副模样,探过身体来,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玄英没有动,当然也没有回应。
异冷刺不肯就此放弃,依然逼问他:“别以为不跟我说话就能与我撇清关系,你是我的,永生永世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玄英做出的唯一反应是闭上了眼睛,仿佛不但不愿意说,也不愿意看了。
“你刚才说我老所以才会变得衰弱,就算真的是这样又怎么样呢?只要你不死,我就不会死,你的元神永存,我的元神便能永存,任何人都无法剥夺我存在的权利,因为我是异冷刺,是殿下,是主宰这个世界的人!”
玄英一味的沉默仿佛无言的对抗,无论异冷刺说什么,他都沉默着,用沉默的方式反抗着他,使他越来越不能忍受,也越来越愤怒。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像个老朽一样发出破鼓的声音。他的确老了,虽然容貌未变,但灵魂深处已是一个老人。
“为什么会这样,玄英?为什么……”
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甬道、长廊,经过了玉叶最美丽的花园、宫殿,最后玄英来到了一扇门前,一扇漆黑的门。
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装饰,有两个铜环。失去光泽的铜环年久失修,生锈了,斑斑点点的锈迹像蠕虫一样腐蚀着铜环的表面,散发着一股铁锈的气味,很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开过这扇门。
甚或,从来也没有人打开过这扇门,通往地下监牢的门。
玄英一靠近门,就感觉到了另一股异样的气息,氤氲在门的周围,是一股和异冷刺如出一辙的气息,渗透着丝丝寒意,使周围的空气一点一点地凝结成了冰霜。冻结的声音撕裂空气。
玄英抬起手,想要攻破这一层寒气凝结的冰霜,以寒攻寒,最终就要看到底哪一方的寒才更盛,能量更强。
很显然玄英只有一个人,而对方却有七个人,光是一个无量大数就已是玄英无法匹敌的对手了,其余六个七主族殷就算与无量大数相去甚远,但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玄英不可能冲破这七人的障碍打开那扇门。
亿亿年来,他从未打开过这扇门,就是因为门前一直有七主族殷防卫着。要打开这扇门,只有打败七主族殷。
但是凭借玄英一己之力,是办不到的。
“我真的不明白,玄英,你明明与她相生相克,而与我才是同属同源的,为什么你偏偏要偏向她呢?难道顺从于我不好吗?”
在面前出现的是有着和异冷刺容貌一模一样的七个人,仅从肉眼分辨,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他们谁是谁。但是玄英却一直紧紧地盯着中间的那个“异冷刺”……
第150章 紫雾
玄英盯着中间那个“异冷刺”,道:“我真不明白你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何呢?”
中间的“异冷刺”迈步向前,在玄英的面前走来走去,道:“你不知道么?我们的本质。”
“本质?什么样的本质?”
“我们的本质就是丧尸,原本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灵魂,现在我们拥有的这个灵魂是殿下赐予我们的,能得到殿下赐予的灵魂是至上的荣耀。”
玄英盯着前方的地面,没有说话。
“那你呢?玄英,我也早已想问问你的存在意义是为何?”
玄英垂眸,仿佛又不想再说话。指尖捻着冰晶,变成粉末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在冻结的地面上扬起尘灰。
“我的存在意义就是……”
“异冷刺”停驻脚步,看向他。
“杀了你们!”
扬起的尘灰变成了紫色,弥漫开来,将七人都裹缠在了其中。
当然,玄英自己也没有例外,被紫雾缠在了其中。
于朦朦胧胧的紫雾中,七人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并不把这片紫雾放在眼中。
即便紫雾中真的有什么诡异,必定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区区一片紫雾而已,哪怕有剧毒,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但玄英很笃定,完全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比七人仿佛还要有把握,仿佛这片紫雾就是能结束这一切的关键所在。
他为何能这么笃定?
其实玄英也没有把握,他当然不认为这片紫雾能起什么作用,对于七主族殷来说,他们是如同异冷刺一般的存在,七个人的能量加起来也许就等于一个异冷刺,但是就算他们再强,一定也有弱点,这个弱点在玄英观察了这亿亿年后,终于被他找到了。
异冷刺有永恒的灵魂,可是就在前不久异冷刺找到玄英,对他说他无缘无故就变得孱弱了。
这个孱弱的原因玄英也只是猜的,异冷刺不认为自己就像玄英说的,是变老了。
玄英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任何事的发生总是会有原因的。
后来,玄英就不再与异冷刺说话,他在想那个原因究竟是什么。
待在异冷刺身边那么久,玄英对异冷刺不说已经有了足够充分的了解,也已经对他非常熟悉了。
玄英熟悉异冷刺身上的气味,熟悉他的脾性,更熟悉他的每一个举动所包含的意义。
异冷刺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
但是这次异冷刺却主动来向他说明他“病”了,仿佛就是想要让他知道他病了一样。
难道他只是为了找人倾诉自己的痛苦而已吗?
在玄英看来,异冷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对人的戒心强过一切,无论是谁他都不会绝对信任,向人大倒苦水这种事不是异冷刺的风格,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强的,也想让人以为他是最强的,如若有一天他做出了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事,一定是抱着某种目的。
一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玄英知道之于他,异冷刺的目的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吞噬他,取代他,从而成为真正的寒,而不是借助于他的冬季之寒方能存活下去。
如若这次异冷刺就是抱着这种目的想要伺机达成取代他,那么他可能已经时日无多了。
当然,再怎么样他也不会让异冷刺轻易达成目的。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给异冷刺这个机会,现在当然会更加堤防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哪怕再堤防,一旦异冷刺下定了决心这么做了,他一定不会那么轻易躲过。但凡有任何疏漏和大意,一定就会这样葬送性命,所以在此之前,他一定要把还没做完的事做完。
这件事也就是把鎏夏从地牢里救出来。
紫色的雾是一种在夏天盛放的薰衣草粉,那只是一种很简单的粉末,没有参杂任何别的东西,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它是一种属于夏天开花的植物。
是他和鎏夏最喜欢的植物之一。
不,应该说是鎏夏最喜欢薰衣草,所以他爱屋及乌,也渐渐的开始喜欢上了这种花。
那个时候,异冷刺造访他的宫殿,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个酒壶和一杯酒。酒杯中倒了三分之二左右的酒,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香,以及一股不易察觉的薰衣草香味。
薰衣草香味就来自于漂浮于酒面上的薰衣草花瓣,虽然只有很小的几片,但混合在酒的香味里,如果很仔细地去闻的话,一定能隐隐约约闻到几丝几缕。
谁也不会注意这个小细节,就连玄英也没把这几丝薰衣草的香味放在心上,但就在异冷刺附身到他面前时,却开始喘不上气来,喉咙里发出破鼓一般的声音。
那种声音绝不是假装出来的,也不可能假装,异冷刺的这具身体产生了异样,究竟为何会产生异样,在当时玄英只是有一丝疑惑。
但是他知道如果身体有了异样,那一定和灵魂有关,他们这样的人肉身取决于灵魂,灵魂才是存在的本质,一切表象都是灵魂的表现。身体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灵魂出了问题,所以异冷刺的灵魂到底怎么了?
不管是怎么了,一定是什么触发了他的这种症状,玄英盯着酒杯里的酒看,难道是酒?
应该不是的,这酒就是宫里的酒,异冷刺赐他的酒,他看到异冷刺也时常喝,绝不是酒引发了他的不适。
那么除了酒还有什么是异冷刺不曾接触过的,这宫廷里没有的呢?
看来也只可能是浮在表面的薰衣草花瓣了。
这薰衣草花瓣不是这宫殿里的事物,而是随身带在他荷包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荷包,每到夏季他都会收集一些薰衣草烘干了放在里面,这样就不会腐烂,还能有薰衣草的香味。
平时,他把荷包藏在衣服里面,气味自然也掩盖住了,来到玉叶之后,因为甚是想念鎏夏,他就拿出了荷包,洒了几粒薰衣草干花瓣在酒上。花瓣渗入酒液,就舒展开来,就像新摘的一样。
而且随着叶片的舒展,香气自然也被烘托了出来,混合着酒香,弥漫在空气里,煞是好闻,不觉给人一种夏天的味道。
异冷刺一附身下来,就吸入了那种香气,随后马上病发,犹如一个垂垂老者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看来他是对这种夏天的薰衣草味过敏了。
由此,玄英知道了这一点,自然就想到了拿着这一点对付七主族殷。
因为七主族殷连灵魂都是异冷刺赐予的,是和异冷刺同根同源的存在,既然薰衣草能使异冷刺出现异状,一定也能对七主族殷产生同样的效果。
说干就干,玄英带着剩下的薰衣草来到了那扇黑漆漆的门前,他要通过这扇门走向地牢,拯救被关在地牢里的鎏夏。
当薰衣草粉末扬了开来,他们都被笼罩在了薰衣草的紫雾中,没有人察觉这紫雾有什么异样,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直到他们开始变异,迅速的萎靡,就像一株植物一样干瘪下来,光鲜亮丽的皮囊皱缩成一团,褪下了那层本不属于他们的外壳,露出了各式各样丑陋至极的本来面目,这才使他们意识到紫雾中有诡异之处。
但是这时知道已经为时已晚,趁着他们蜕变之际,也就是在他们无法对外界做出防备,最为破绽百出的时候,玄英对他们展开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