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行舟无奈:“洛师妹,慎言。”
“知道的,这些话我不会在外人面前说。”
……
因为黎青崖放走宴笙箫的“黑历史”,双极门使者来时他并未出面,案件的具体细节在事后由杜行舟转述给他。
“他特意挑的那里,看来是不想让事情牵扯上太一仙宗。”杜行舟感叹,“他是个好孩子。”
这句话让黎青崖怔愣。
——他是个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他。
剧情里杜行舟也这样感叹过。黎青崖一直想问杜行舟有没有喜欢过宴笙箫,但剧情里没机会,而如今,两个人的孽缘根本没有萌芽,问了也没意义。
黎青崖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他。”
他改变了宴笙箫的命数,却并没有给他更美好的未来,那孩子遭受的苦难并未减少。
“人各有命,不要勉强自己。”
众生皆苦,一个人怎么可能给所有人幸福。
黎青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太一仙宗改换宗主引起的风波渐渐平息——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修界每天都在变化,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敢保证,现世之人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过好每一天。
这天,黎青崖来到青冥谷,自从和沈流云谈过话后,他就一直心不在焉——
“你相信命吗?”那天沈流云这样问他。
“我相信事在人为。”黎青崖这样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沈流云笑了,似在笑黎青崖的天真,但又忍不住羡慕。他怅惘感叹:“不管你信不信,命的确是存在的。”
沈流云继续说下去:“世间有很多事努力也没用,人拼尽全力也抓不住注定失去的东西,只能在余生中追悔。比如,纯阳宗之于我,比如天门之于你师尊……”
“命数会拿走它该拿走的,一刀一刀,鲜血淋漓地将人刻成成熟的模样。”
“我与他性格并不相投。他厌弃我死板,我不喜他没有道义。”这话里的他应该是指聂清玄。
“但过去带走了所有人,只把我们两个剩了下来。再看不惯,也只和对方说得上话了。”
沈流云比聂清玄年轻,但身上的暮气却比聂清玄沉重得多。他的确被聂清玄从仇恨中拉了出来,却没有放下过去。
沈流云不是不想过得轻松一点,但他只有过去了,放下就什么都没了。
“我很羡慕他,至少他还有裴雨延,还有你。而我只有过去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挣的,他该得。”
命运并未怜爱聂清玄,它也夺走了他的所有,但是聂清玄凭一己之力将一部分抢了回来。
“三百多年前,他开始计划做一件逆天而行的事。我发现了,且不认为他能成功,所以竭力劝阻他。但他不停,最后我们两个吵了起来。他说了很难听的话,所以后来一百多年我都没有再理会他。”
黎青崖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什么逆天而行的事?”
“复活一个魂消天地的人。”与记忆中看到的不同,沈流云道出了更多细节,“他与天道做交易,让天道为他开了黄泉门。而他从那里带走了一道元神,拒不归还。”
“黄泉只是传说。”来世什么的,也尽是虚妄。
沈流云不以为意,解释:“但的确有那么一个地方介于生死之间,非现世也非彼岸,生魂所往。我们姑且叫它黄泉好了。”
看来老东西就是凭借这道从黄泉中带回来的元神复活了裴霆。但因为元神不承载记忆,所以复活后的小师叔不记得过去的任何事。
不一样的记忆,不一样的成长经历还算是一个人吗?
黎青崖觉得答案是不。裴雨延与裴霆是一个人的两种成长可能,他们有相同之处,但不同之处也显然,不能混淆对待。
“黄泉怎么去?”
“不知道。”
沈流云告诉了他聂清玄元神可能的下落,但他却不知道将人救回来的方法。
黎青崖坐在聂清玄常呆的位置上,试图参透聂清玄平日坐在这里时都想了些什么。但最终却是毫无头绪,谁也看不透聂清玄,毕竟没有第二个人有聂清玄那般漫长、厚重的阅历。
忽然,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天道,我们做个交易吧。”
等了许久,没有应答,只有清风流水的声音。
黎青崖自嘲地笑了,以他的能为天道凭什么答应他?怕是连他说了什么都不屑去注意。方才的作为,着实是病急乱投医之举。
然而,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之时,一道意念直接传达进他的脑子
——汝,能付出什么?
这道意念玄奥浑厚,透着与天地同岁的苍茫。不用解释便能让人意识到它是何等存在,黎青崖顿住脚步,浑身僵硬,他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在战栗。
——汝,能付出什么?
天道又问了一遍。
黎青崖竭力压抑着激动,回道:“尽我所能。”
天道不是人,不会按照人的行事归律讨价还价。在它看来,黎青崖这句回应便是给了它准许。它可以直接拿走自己要的,然后给黎青崖他要的。
所以话音落下,黎青崖便感觉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自己脑中,接着往前金色光线涌出,绕在他周身上下,飞速流转。
从“金线”中黎青崖看到了许多人的故事,看到了他们身上的因果。他们就像话本里的人物,明明不想这样,明明尽了全力,但还是阴差阳错,身不由己……
黎青崖忽然明白了为何沈流云会说“命的确是存在的”。
天道的意念依旧直接传入他脑中,为他解释了此物的由来。
——此为天命册,记载了世间之人的命数。
“我没看到我的命数。”难道是自己没办法看自己的。
——曾有人将汝的命数抹去。
天命册非凡人所能阅览,即使是大功德者,也会在看过自己的命数后被影响。但黎青崖没有命数,也就不用担心,这正是天道回应他的理由。
“谁?”虽是疑问,但黎青崖已有猜测。
——衡钧·聂清玄。
黎青崖倏地想起在天泽城看到的书信——
【……雨延,我决定送他“命运”。我要让他的未来由自己选择……】
黎青崖苦笑:果然,完完全全就是老东西会做的事,难怪他被天打雷劈。
天命册还在流转,黎青崖渐渐在其中发现了一些“不和谐的音符”,这些人要么寿命未经而命数记载突然中断,要么就是前半段与后半段矛盾……
——这些是“谬误”,汝的任务是纠正他们的命数。
“怎么纠正?”
——在符合大纲的情况下,补充他们的命数,使因果环环相扣,曾现完美和谐的圆。
“只要因果和谐,怎么写都可以?”
——对。
一个普通人的一生悲剧还是喜剧,天道并不关心。
它并不小气。实际上,它没有人的喜怒哀乐,只讲规则与利弊。
聂清玄借魂不还违背了规矩,但找到一个功德深厚到能承载天命册且活着的人不容易。惩处聂清玄的弊大于利,所以天道容忍了这件事,但作为惩罚限制了他的自由。
不料这家伙是个惯犯,后来直接“滥用职权”,划去黎青崖的命数,在和谐的等式里加入不和谐的变数,未来的走向因这个存在变得不可操控。此事万万不能容忍,所以天道要除掉聂清玄。
黎青崖看到了天道所言的“大纲”,里面记载了必然也必须在未来发生的事——
未来万年,妖族兴,蓬莱出,神族传承被引出,引发新的风波,再后来鬼族会归来,神血重现,天地灵气复苏,修界重归上古繁荣,开启新的轮回……
这是历史的洪流,黎青崖这一代人,连十分之一都经历不了。
黎青崖猫猫叹气。
好不容易写完自己的书,结果又被天道抓去填坑。但一想到填坑就能救老东西,也只能填了。
他手一挥,收起天命册,“金线”尽数涌入他身体里,消失不见:“我答应你,而我的要求你知道。”
——汝得到了吾的允诺。
……
裴雨延发现黎青崖变了,那天从青冥谷回来后他的神情一扫往日的沉重,眉眼变得轻盈起来。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黎青崖高兴,总是一件好事。
这天晚上,黎青崖将裴雨延拉到临崖当风,摸出几坛酒摆在案几上:“你可还记得我们曾约定一起喝酒?”
“嗯,记得。”和黎青崖说过的每一句话,裴雨延都不会忘。
黎青崖笑了,眼又弯又亮:“那今天就来试试你的酒量。”
泥封被破开,馥郁的香气飘出来。
“这是什么酒?”
裴雨延不喝酒,但他知道修界的酒大多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邀明月。”
这就是黎青崖自己酿的,就埋在外边松树下,藏了足有一甲子。谢君酌曾经馋了好久,但一直讨不到,最后恼了,笑他藏的是“女儿红”。
黎青崖当时没答应是因为知道这酒味道寡淡,不合谢君酌口味,不想给他喝了又被嫌弃。虽然不是什么佳酿,但好歹是自己辛苦酿的,不能被糟蹋。
而如今给裴雨延喝,冥冥中倒真成了“女儿红”。
他将酒坛举到裴雨延面前:“闻闻?”
裴雨延不懂酒,说不上好坏:“有竹香。”
“是了,鼻子真灵。这酒是用竹子中积聚的泉水酿的。”黎青崖召来杯子,为他俩各倒了一杯。
裴雨延试探着喝下一杯。
黎青崖期待地问:“味道怎么样。”
“入口辣,有回甘。”
大多酒都是这样,裴雨延不懂酒,自然给不出什么漂亮的回答。而黎青崖并未觉得失望,只觉得自家对象诚实得可爱。
“还要吗?”
“嗯,要。”裴雨延点头。
或许有的人天生酒量便好,最后黎青崖都有些上头了,裴雨延依旧双眼清明。
黎青崖凑到裴雨延面前,郁闷地问:“你为何不醉?”
“这酒不醉人。”
虽然神情清明,但裴雨延清淡的脸上还是不可避免的因酒精染上些许颜色。
黎青崖只觉自家对象越看越可口。酒壮怂人胆,色向胆边生。他跨坐到裴雨延身上,揽住他的脖子,低头吻住了他。
突如起来的热情让裴雨延意外,但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黎青崖嘴里淡淡的酒香涌入他的口腔中,却比杯中酒醉人,裴雨延感觉自己现在有些醉了。
握剑的手抚上青年柔韧的腰肢,微一用力,两具躯体紧紧贴到一起。
淡淡的香味从黎青崖身上散发出,是夏夜静静盛放的幽昙……清幽、神秘,充满诱惑。
“闻到什么了吗?”
“昙花香味。”
果然。黎青崖在心底暗叹。寄灵思告诉他,因为他的根骨被泽仙骨重塑过所以百毒不侵,但欢情虺毒液里改变血液性质那部分没毒,所以被留了下来。这成分对身体健康没影响,但却会让身体在情动时发出香气。
而且会因为对象不同、原因不同、感情不同等等散发出不同的味道,自己闻不到,别人闻得到,简直是公开处刑。
“以前闻到过吗?”
裴雨延点头:“好多次。”
黎青崖感觉自己城墙厚的脸皮也绷不住了,他居然对裴雨延动情了那么多次,幸好裴雨延不明白原因。
“喜……喜欢吗?”这东西太情趣了,但他没得选。
“只要是青崖的,我都喜欢。”
黎青崖抓住裴雨延的手,带着它摸过自己的脊椎:“知道吗?这里面有你的骨头。”
泽仙骨又名“谪仙骨”,是大功德者陨落后留下的遗骸所化,能重塑根骨。而裴雨延手中的谪仙骨正是浮黎剑尊当初陨落时留下的那块脊椎骨。
泽仙骨是自己的骨头也没什么关系,无奈黎青崖的描述太引人遐想了。
黎青崖手缓缓下滑,将裴雨延的手带向自己的尾椎:“你要不要试试,进来点其他的?”
清隽的眉眼飘着绯红,挑起一抹狡黠,又纯又欲。
这句话中的性|暗示太明显了,裴雨延觉得嗓子干得厉害,若此时说话一定非常嘶哑。
黎青崖见他没有回应,便径自伸手解开他的腰带,拆下环扣,剑修的衣服一件件被剥下,露出修长匀称的身体……裴雨延终于确定他不是开玩笑,激动让他心剧烈跳动。
他的衣服脱得差不多,黎青崖开始解自己的。
裴雨延没有动手,觉得自己的触碰会冒犯心中“神祇”之余,也怕会惊动这只灵敏的“猫儿”,破坏眼前的景色。
待只剩中衣后,黎青崖倾身而下,捧起裴雨延的脸,吻了上去。裴雨延轻缓抬手暗中扣住青年的腰,确认人跑不掉后,给出了热情的回应……
接下里来的事顺理成章,是个男人都会做。
但临门一脚时,黎青崖忽然慌乱叫停:“小师叔!小师叔,等等。”
又叫他小师叔了。
裴雨延无奈叹气,再次做好靠清心诀平息欲|火的准备。
但这次黎青崖并没有说算了,双臂依旧紧紧揽着裴雨延的脖子。只是双眼怯生生盯着他,颤巍巍道了一句:“你轻点,我怕。”
对“和裴雨延睡觉”这件事黎青崖就像小孩放炮仗,又爱又怕。
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看得裴雨延下腹发紧,但同时心也软成了一滩蜜糖,他温柔允诺:“好。若疼了便告诉我,若舒服,也尽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