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笙箫非常大方:“黎师兄看上什么,尽管拿。”
这里只是普通的藏宝库,并没有紧要的至宝,全部送人也没什么关系。
黎青崖也没客气,捡了几样自己喜欢的东西,收起来。
离开宝库后宴笙箫带着他继续往回走。
“黎师兄救过孤三次,作为报答,孤可以在无害于妖族的前提下,答应你三个要求,什么都可以。”他又换回了自称,这是以妖皇的身份许诺的。
“真的?”
“真的。”
还有这种好事?
黎青崖毫不犹豫地提出了第一个要求:“那我第一个要求是让你与太一仙宗断绝关系。你与太一再无瓜葛,出去后不可再回太一仙宗,太一仙宗及门下弟子若不直接加害于你,你也不得伤害太一仙宗及门下弟子。”
宴笙箫面色一沉:“此话何意。”
……02……
听到这个要求的妖皇心情很不好。
这人就这么不想他留在太一仙宗吗?又为何说得像是他一定会与太一仙宗为敌?
黎青崖解释:“传承不会告诉你,现在天下都磨好了刀等着你出去。有的人想杀了你以免你成为第二个魔皇,更多的人则是想抢走你的传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下人惧怕魔皇,却也想成为魔皇。魔皇之祸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杀宴笙箫,出去后等待他的是一条非常艰辛的路。
在剧情里,死里逃生的宴笙箫一无所知地回到太一仙宗,然后遭到了修界众人的讨伐。所有宗门联合起来逼太一仙宗表态,为平息这场风波,也为保宴笙箫一命,杜行舟亲手封住他的奇经八脉,将他关入禁地。
但宴笙箫无法理解这种“保护”,将其视为背叛。在被关的第十年,他逃出太一仙宗,开始了自己在厮杀与鲜血中铺就的妖皇之路,他报复一切折磨、迫害过他的人,其中也包括太一仙宗和杜行舟。
宴笙箫固然有理由怨恨太一,但师门与同门是黎青崖的底线,底线上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容许有人伤害他的底线。哪怕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也会是一样的态度。
听黎青崖的话,宴笙箫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我答应你。但有一点,我可以不回太一仙宗,但若师尊寻来,我不能不认他。”
他入太一不久,对宗门并没有多少感情。但御凌恒待他不错,也教了他很多东西。他不能为了黎青崖这个要求,枉顾师徒恩义。
黎青崖:“答应的话就立个心魔誓。”
宴笙箫不满:“你觉得妖皇的许诺不可信吗?”
黎青崖:“我又没和妖皇相处过,我怎么知道可不可信?”
这话,真是干脆到不留情面。也是,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宴笙箫轻嘲一笑:“行。”
心魔誓烙印形成后,黎青崖紧接着提了下一个要求:“第二个要求,带我出去。”
就这?宴笙箫困惑。
“可以,但要等半年。”他慢悠悠解释,“就像你方才所说,从这里出去后我就是天下人的鱼肉。我需要时间消化传承,巩固实力。”
“那先放我走。”
宴笙箫拒绝:“不行,我现在的能力只能打开一次通道。”
他都这样说了,黎青崖只能妥协。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算相安无事,他与宴笙箫的关系本就一般,而妖族传承的记忆又无限稀释了这份情分。以至于他们现在的关系只比陌生人好一点。
不过十九年都过去了,剩下半年也没什么不好熬的,何况宴笙箫还开放了许多妖神殿内以前关闭的区域,没事探索一下新区域,时间过得也算快。
外面那些狂躁的妖兽在妖皇苏醒后仿佛受到了安抚,也不打架了,每天“一脸乖巧”地在妖神殿外打转转。
说是消化传承,但宴笙箫每天做的,就是在后面的众神殿内雕刻石壁。
被重新唤醒的妖神殿灵识向他解释,这是妖界的“史书”,每一任妖皇都会在上面留点东西。有的将自己的得意功法留给后人;有的回顾一生荣辱,总结经验……
而宴笙箫则在上面刻了——一个女人。
旁观的黎青崖沉默,一直都在的妖神殿沉默。
黎青崖悄悄对妖神殿:“你们妖皇个情种啊。”
这么神圣的地方,其他人都在为后来者殚精竭虑,就他不争气地刻了个女人,他这个当师兄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妖神殿悄悄对黎青崖:“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也没有前任妖皇来教训新妖皇啊。
宴笙箫没有理会旁观的两个“人”,全神贯注,一笔一划刻得认真,似要在线条的转折里揉进所有情意。
黎青崖继续与妖神殿讲悄悄话:“你说他刻的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是不是你们妖族传承记忆里的人啊?”
要是他见过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忘记,毕竟太漂亮了,刻在石壁上都像会发光似的。
妖神殿:“哼,我还想问你这是哪个人族女人,居然将我们的妖皇蛊惑成这个样子。妖皇梦境里,十成有八成都是她。”
黎青崖猜想:“可能是我认识他之前遇到的吧。”
花了五个多月,壁画终于完成,宴笙箫望着上面的女子,久久不语。
在梦境里他忘记了很多,但唯独记得女子在楼下对他张开双臂说出“姐姐怀里”时的样子,当时的笑太过灼眼,非但刻在记忆中,还烙在了灵魂上。
她是他记忆里所有的光,但他最深的无助与绝望也来自她。
宴笙箫突然开口问黎青崖:“你与她可有血缘关系?”心魔誓过后,他便不叫黎师兄了。
正在和妖神殿闲侃的黎青崖回神:“谁?”
“聂青青。”
纵使宴笙箫这样说了黎青崖也没认为石壁上的人就是“她”,毕竟谁能料到一个只是清丽漂亮的女人,能在宴笙箫记忆里被一层层滤镜糊成绝世大美人呢。
以聂青青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相貌,说没有宴笙箫估计也不信,黎青崖应道:“有啊,她是我远房表妹。”
宴笙箫低叹:“难怪。”
难怪他总在黎青崖身上看到聂青青的影子,也不由自主地对黎青崖有不一样的感觉。
“准备一下吧,我们三天后离开。”丢下这句话,宴笙箫扭头朝妖神殿深处走去。
这几天,黎青崖依旧咸鱼,而宴笙箫则在为离开积极准备,他去妖神殿真正的宝库拿走了里面的法宝,又到秘境深处收服了数只高阶妖兽,然后在主殿和妖神殿灵识吵了一架……
隐约听到几句的黎青崖八卦道:“你真的不跟你们妖皇走?”
它引导宴笙箫获的传承,又在“蜕变”的梦境里陪伴他,宴笙箫对它有感情不奇怪。
妖神殿长长叹了一口气,它何尝不是把这个自己看着蜕变的妖皇当做孩子,但是——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历代妖皇的遗物,这里有妖族的传承与历史,是妖族的根,我不能放弃。”
黎青崖悠悠感叹:“也是,外面的花花世界也没啥好稀奇的。虽然这里在以后千万年都不会有人来,但和妖族的旧宫殿比起来,那柳江的琴棋书画,月朗的诗酒花茶,以及你们妖皇未来的生活和他成群绕膝的孩子,完全不值得期待。”
“孩子”两个字猛地戳中了妖神殿的死穴。
想到还有可能见到新的小妖族它激动得整个主殿都开始颤抖。和未来比起来,这座破旧腐朽的宫殿忽然什么也算不上了。
妖神殿:“我——”
黎青崖:“你会一直坚守这里的,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会传达给你们妖皇的。”
“不——”
“不用担心,你的坚持,我都懂的。”
“你——”
“我是你遇到过最好的人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妖神殿和黎青崖说不通,只能掉头来到宴笙箫的面前,急切地表达了自己要和他一起离开的意愿。
宴笙箫对它突然改变主意很惊讶,短暂的怔愣之后他咧嘴笑了,这笑纯粹得即使在这样妖异艳丽的脸上也看不出半点魅惑。
这也是宴笙箫在被聂青青抛弃后,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
将妖神殿的灵识妥善收容进神器后,宴笙箫找到黎青崖:“走吧,我带你出去。”
那一刻,黎青崖眼睛亮得像是三百年没吃过肉的人看到一头生猪。
宴笙箫困惑地拧起眉:他们妖神殿虐待过这个人吗?
出去的过程倒也简单,从大陆找山海界几乎不可能,但从山海界找大陆就简单多了,先用法器定位,然后便能借着妖神殿的传送阵打开空间通道。
经过一段让人浑身难受的传送后,他们重新出现在了大陆上。
看地貌这里还没有离开乾坤书院的势力范围,但也不是他们进入秘境的地方了。虽然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但未必没有人继续盯着这片区域,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
不过,在分道扬镳之前黎青崖还想做一件事。
他对宴笙箫道:“现在我要说我的第三个要求。”
“是什么?”
“站到这里别动。”
等宴笙箫面对他站好后,他握起拳头,狠狠地锤在了那张妖冶俊美的脸上。
妖皇倒是信守承诺,并未躲开,结结实实吃下了这一拳。之后他捂着脸,一脸恼火:“你做什么?”
黎青崖长舒一口气:啊,舒服了。
第一眼看到这张在幻境里欺负大师兄的脸时,他就想揍它了。
他解释:“给你的脸来上一拳,这就是我的第三个愿望。”
宴笙箫摸了摸破皮的嘴角,满心莫名其妙。
被锤破的嘴角以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擦掉黏在嘴边的血:“你知道妖皇的三个许诺意味着什么吗?”
竟这般轻易用掉。
第一个要求还算合理;而第二个要求,黎青崖不说他也会做;至于第三个要求,着实太过荒唐……
黎青崖反问:“尽快完成允诺你不高兴吗?”
宴笙箫一愣,倒不是不想尽快还清这三个要求,只是太过潦草,反倒让他有些意难平,眼前这个人就像在迫不及待地与他撇清关系。
他压下脾气,提出邀约:“你可以和我一起走,我能为你提供庇护。你不让我回太一仙宗,但你也是回不去的吧。”
比起他,修界人更愿意相信是原先实力更强的黎青崖获得了传承。在庞大的偏见与恶意之下,解释是没有用的。
黎青崖反问他:“你吃豆腐脑是甜口还是咸口?”
这问题没头没脑,宴笙箫愣了一下,回道:“甜口。”
黎青崖:“那就算了。我是咸口,我们相性不合,一起赶路会吵架的。”
宴笙箫拧起眉头:自己好心发出邀约他竟拒绝。
不满之下他也不多劝了:“行!你好自为之。”说完直接化影走了。
黎青崖被这一手震惊了: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能追上近战的身法?
教练,我想学这个!
然后人已经走了,他反悔也来不及了。
叹了一口气,他摸出一个从妖族宝库里找到的面具扣到脸上,容貌与气质为之一变,接着迈开双脚,慢悠悠地朝有城镇的方向走去。
两人离开的三天后,一个身着乾坤书院制服的弟子出现在此地。发现罗盘上诡异的动静,他脸色大变,当即掏出传讯符,通知院主。
第42章
此时,黎青崖抵达了最近的一个城镇。
二十年,并不能给修界带来太大的变化,也不足以让修界遗忘两个在秘境中失踪的人。或者说那些人一直在等着他们出来。
若聂清玄是全盛时期,他自然丝毫不惧、敲锣打鼓地回太一仙宗。但他离开太一时老东西便出了状况。如今二十年过去,情况不明,他更不敢擅自把风波带回太一。
哪怕退一步说,那些人信他没获得妖皇传承,但也会逼他交待宴笙箫下落,甚至让他参与讨伐妖皇以证清白,这样岂不是又得罪了男主,重复剧情的路线?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失踪的人继续失踪下去,直到宴笙箫自己暴露妖皇身份。
进城前,黎青崖蹲在路边数了数自己的家产。
他的那些法器和秘境带出来的东西都极具辨识度,不能用来换钱,而不管是宗门发的还是聂清玄给的上品灵石都有太一的烙印,也没办法花。
算来算去他能用的只有二十下品灵石加十个中品灵石。这点钱什么都做不了。
摆在他面前的第一要务不是如何避免被人认出来,而是赚钱。修界的城池之间动辄上千里,他不能总靠两条腿赶路,除此之外,还有日常开销以及置办新行头的花费,什么都要钱啊。
入城费花了两个下品灵石,资产大幅缩水。
小城的街道并不繁华,行人稀稀落落,店铺也只开了三两家。伙计躲在柜台后面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半点没有揽客的热情。
黎青崖在城内逛了一圈,挑了一个行人相对较多的路口,左右看了看,掏出一件衣服往地上一铺。然后将自己的话本全都掏出来摆开,思来想去他身上也只有这些东西能买了。
打路边捡了块木牌,用灵气刻上“卖二手话本”五个字,往旁边一放。
干完这些他就揣着手蹲在地摊后面开始等顾客上门。
话本这种消遣毕竟不算大众,黎青崖的生意并不兴隆,偶尔有一两个路过,发现不是自己以为的“地摊文学”后便摇了摇头,失望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