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一上午马上就要过去了,下午紧跟着点大部队,晚上好好睡一觉,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他出神地思考要怎么分配那笔钱,哪些钱可以用来给哥哥买点营养品,哪些是必须拿去还亲戚们和交给医院的,又有哪些要攒起来,以备不防之需的。
他本就是村子出来的,干农活得心应手。老简心里有事,手下活却没耽误,只是因为想的太入迷,等他一抬头,发现田上居然只剩他一个人了。
那些人离开的毫无声息,就像根本没出现过。
但是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仪器,怎么会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呢?再说那位舒先生性格那么好,怎么可能离开了却不喊他一声呢?
青天白日的,老简站在明媚的阳光下,蓦然出了一身冷汗。
这大夏天的,还是中午,晴空万里,按理说是阳气最重的时候,但是老茧却觉得阴风阵阵,吹得他骨头都觉得凉。
身后的树长得歪歪扭扭,特别是最粗的树枝,像是被什么坠着,看起来奇形怪状。
老简咽了口口水,走到树下,躲在树荫下,四下眺望,但是他什么都没看见。身后的房子群也没看见有炊烟,路上别提人,连个猫儿狗儿都没有。
太安静了,老简一哆嗦,农村啊,怎么可能连知了的叫声都没有?
人呢?都去哪了?老简终于慌了,他摸向自己的裤兜,想拿出来舒暮云赠给他的符咒,然而当手摸到麻织物的瞬间,他变了脸色。
符咒没了!就像那群人一样,忽然不见了!
老简当即就打算逃跑:他要是死在这里,他哥哥也活不久,他得拼一拼。
但是房子能回去吗?那里可是有鬼的!
村外也不安全,刚刚不是还死人了吗?
老简迷茫又惊恐地缩在树根下:他听见了爆炸声,然后——
然后?他偏了偏头,然后他就没再听见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老简的世界忽然又出现了声音,头顶的树叶传来诡异的声响,沙沙地,好像又什么东西蹲在上面。
老简若有所思抬头,一张青紫的脸从树枝上倒着垂下来,对他微笑,双手还捧着一根麻绳,麻绳很脏,但是那只鬼却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珍惜小心地递给老简。
老简看见那麻绳的瞬间,眼神恍惚起来,他缓慢而麻木地握住那根麻绳,无师自通地将它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随即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悬空了,脖子传来一阵剧痛。他迷迷糊糊想:原来上吊并不是因为窒息才死的。
吊死鬼对他说:“是啊,是颈椎先断的。”
这次老简终于又听见了声音,嘈杂的声音,有人在惊叫,有人在呼喊,还有人抱着他的脚再晃。
已经死去的老简对着站在他身前的舒暮云笑了笑:“我想起来了。”
符咒不在裤兜里,而是在衣服里。
舒暮云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就在刚才爆炸声出现后,导演让他、秦漫舟和其他两个玩家去现场看看。被支开的四人到了爆炸的地方,只看见了一个燃烧的小车,里面的人已经不成人形。
而等他们回到田间,就看见没人照看的老简正呆滞地看着吊死鬼。
他应该是看不见的,但是诡异的是,他就那么直直与吊死鬼对视。
舒暮云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正想跑过去,却看见老简拿出一条绳子,用正常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速度上吊了。
那速度实在太快,在场的人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而老简眼睛暴突,颈椎断裂后,居然还抬头对舒暮云笑着说了一句话。
节目组一片哗然,去救他的人纷纷惊恐后退,差点摔倒。有人吓得声音都变了:“死人怎么还能说话!”
“死人当然能说话。”秦漫舟漠然道,“如果你们要继续留在这里,那你们会快也能死后说话。”
素人没了,演员也没了。一行人沉默地回到了市区。到了市里已经是深夜,他们简单收拾了下就回了酒店,明天还要拍摄,导演像是中了邪,连着死了那么多人,却非要拍完。
舒暮云在酒店里冲了澡,热水打在身上,浇去了疲惫,他抹了一把脸,站在花洒下,开始默默在心里复盘。现在一切都很明了,他们救不了npc,所以只能等他们死亡。问题是节目播出后他们的逃离条件是什么?
舒暮云正在思考,却忽然觉得有点凉,他抬手接了一把水,发现可能是酒店水压不稳,热水转凉。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心情再冲,舒暮云冲干净沐浴露,披上浴袍,踩着拖鞋刚要往外走,却忽然停下脚步。
浴室里刚才还是热气蒸腾,就在这一瞬间,连磨砂的玻璃门都蒙上了一层冰霜。
身后有水滴滴答滴答落下的声音。
浴室里有鬼。
第74章
冰霜蔓延开,搁着稀薄的水雾看去,居然还有些唯美,冰晶凝出漂亮的纹路,慢慢冻结了屋内的所有湿气。
雾气散尽,只留下一室的冰冷。
薄薄的浴袍不能御寒,而舒暮云擅长的水系法术明显就是给对方抵刀,因为洗澡所以身上也没有符,怎么看这鬼都是针对舒暮云的。
舒暮云叹了口气,裹紧了浴袍,正打算琢磨下应对之策时,浴室门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随即秦漫舟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传来:“怎么了?怎么还没出来?”
舒暮云向门口走去的脚步停住,他侧着耳朵:“师兄?”
浴室越来越凉,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脚有些麻木。
“我看你这么半天没出来,屋子里又温度骤降,就过来看看。”门外的秦漫舟焦急道,“快出来!里面危险。”
舒暮云却没动,他问道:“师兄,你还记得云飞吗?”
门外的秦漫舟拍门喊道:“怎么不记得,你先出来啊!”
“云飞叫什么名字来着?”舒暮云后退一步,“我忽然想不起来了。”
“还管什么名字不名字?!你要冻死在里面吗?”
舒暮云长长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从他唇间散开。外面的绝对不是秦漫舟,恐怕他出去就是个死。
秦漫舟要是看见浴室不正常结冰,还能悠悠问他?早就一脚踹开跑进来了。
外面是鬼,浴室里也有隐藏的鬼,这不是二选一,而是直接送命。
舒暮云闭了闭眼睛:虽然不知秦漫舟为何没能察觉,但是当务之急就是让他注意到这边。
于是舒暮云无视门外拍门越来越激烈的“秦漫舟”,踏着冰冷的地面,走到洗手池旁,拿起水龙头旁的剃须刀。
他一抬头,看见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出现一个扭曲的人形,浑身裹着冰上,正贪婪地凝视自己。
舒暮云对他礼貌地一笑,抬手就给鬼表演了个割腕。
镜子鬼:“……”
舒暮云没有割的很深,但是血流的不少,血液滴滴答答落在水池了,很快凝成红色冰。
舒暮云估摸着差不多了,再来虽然也不会怎么样,但是收拾战场会很麻烦,于是他扯下毛巾,按在伤口上,借着屋子里随处可见的冰来止血。
就在他留了不少血之后不久,整栋酒店都沸腾了。十多个鬼魂向他的房间呼啸而来,争先恐后想杀了舒暮云,夺取他那最适合鬼神还魂的身体。
然而它们刚穿进屋子,就看见一位俊美的青年将那个极阴之体抱在怀里,现场还有魂魄烧焦的痕迹。
秦漫舟抱着舒暮云,面对那十来个鬼魂眼都没抬,专心给男朋友暖和身体:“主意不太好,不过那种情况也只能这样。”
舒暮云的手被包扎过,血彻底止住了,他对着秦漫舟温柔一笑:“只是给你惹麻烦了。”
秦漫舟霸总一般一挥手:“你师兄我现在恢复巅峰实力,就这几个鬼实在不够看。你要是喜欢看我揍鬼的英姿,我出去多抓几个回来,让你看个够。”
舒暮云:“虐鬼不好,杀了就行。”
秦漫舟的极阳之体自不用说,就是普通术士都可以用指尖血杀鬼。
而他作为极阴之体,血液能吸引鬼魂暴动。
所以他一向避免自己在游戏过程中受伤,少有几次受伤也都是马上要离开副本的时候。
秦漫舟吊着眼撇了众鬼一眼:“一起上?”
舒暮云实在有些冷,他没心情看秦漫舟的帅气打戏,直接钻进被窝。
然后他的脚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被窝里有一双冰冷的手。
被冻得有些头疼的舒暮云终于有些生气了,脾气再好的人也不能忍受自己被窝里出现鬼。
试想这大夏天的,他居然冷得要感冒,好不容易费力来到了温暖的被子里,结果还有个冷冰冰的手在乱摸。
舒暮云一脚踢翻被子,他的法术不被克制。团队温柔担当面无表情拎着鬼的后颈,就像在家教训布偶猫一样,抓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嘴在鼻子位置,眼睛在嘴的位置,鼻子长在额头上的被窝鬼和他无辜对视。
舒暮云温和一笑,只是那笑容里怎么看都透露着恬静的杀气。他抬起拳头,一边笑一边揍下去。
等秦漫舟料理了所有厉鬼,打算回来和男朋友邀功时,正好看见舒暮云打死一只鬼。
舒暮云笑容没来得及收敛,顺势就看向了秦漫舟。
秦漫舟:“……”
秦家少主汗毛瞬间倒立:“这是咋了?”
舒暮云微笑:“它在被子里抓我的脚。”
秦漫舟:“哦哦,被子里啊,打的好!被子这种固有安全结界是鬼神不侵的好吗!他以为自己是伽椰子吗?再说了,大晚上钻人家被子,这是骚扰啊!”
舒暮云火气一过,又觉得浑身冷起来,他怀疑自己有点发烧。他按着头,有些摇摇欲坠。
秦漫舟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翻身上床,他们住的大床房,就一床被子,秦漫舟将人卷到怀里,被子一盖:“我刚才出门没在房间里,就是去给你买绿豆汤,怕你中暑,谁能想到这么一会功夫,我就得去买感冒药了?”
“我给前台打个电话。”秦漫舟慢慢摩挲着舒暮云的侧脸,“让客房服务送点感冒药上来。”
舒暮云摇了摇头:“我怕不是真的感冒药,万一是毒或者别的什么呢。”
“那我去烧壶热水。”秦漫舟吻了吻舒暮云的睫毛,“暖一暖总是好的。”
在秦漫舟的照料下,舒暮云缓过来不少,脑子也继续开始转了:“它们其实可以直接杀了我,但是为什么要设下限制?比如必须我出去才能动手?”
“说明现阶段他们不能随意杀玩家。”秦漫舟道,“目前唯一死了的那个倒霉催的,也是和npc同行被牵连。”
“所以他们什么时候会大开杀戒?”舒暮云慢慢喝着热水,“等npc死到一定数量?”
“反正剧组npc都是人没有鬼,所以他们对鬼没有反击之力。我们也无法干涉他们的死亡。”秦漫舟低声道,“先睡吧,看看明天什么状况。”
舒暮云在沉沉睡去前仍在想:一个节目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他们要去接第二位素人,昵称是阿倩,是第一个姑娘。
而阿倩的活动地点是商场,人声鼎沸的商场会让人降低防御心,毕竟人那么多,又是大白天,怎么看都很安全。
阿倩抱着这种心态和秦漫舟舒暮云上了电梯,电梯里面人不少,有摄影师还有路人,看上去都挺正常。
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从侧面伸出来,啪地一声拍在门上,电梯门遇到障碍再次打开,一个看上去虚头巴脑的青年冒出来,点头哈腰:“等等我。”
阿倩也没太注意,毕竟扒电梯门算是常见操作,青年走进来,四下打量了一圈,等电梯门合上后,忽然开口:“要不是人多,我还真不敢坐这个电梯。”
电梯换换上行,越过了没有人的二楼三楼。
没有人搭腔,青年却不气馁,神神秘秘地和身边的阿倩说:“你知道吗,这个电梯啊,闹鬼!”
阿倩看神经病一眼看他一眼,青年见听众有了反应更加兴奋:“这个直梯啊,总忽然故障。据说是因为十年前,电梯一次故障死了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电梯里骤然一黑,一阵剧烈的晃动,电梯箱忽然停住了。
霎时间窃窃私语骤起,阿倩被吓了一跳:“让你胡说!真的坏了!”
说着她就要去按警铃,就在这时,不知那里伸出来一只手,握在了阿倩手腕上:“刚才那个故事你信吗?”
一片黑暗中阿倩心烦意乱,脱口而出:“信个鬼啊!放开我!”
那声音阴森一笑:“可那是真的啊,因为我就是那只鬼!”
阿倩懵了,就在刹那之间,电梯里亮起悠悠绿光,阿倩看见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满是伤痕,指甲里还有不明的污泥。她抬头,看见那个讲故事的青年满脸是血看着自己:“你看,我死的惨不惨?”
阿倩愣了几秒,一把甩开青年的手,惊慌地后退,对着电梯里其他乘客惊叫:“鬼!有鬼啊!”
原本正常的乘客们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阿倩这才发现,他们的样子也变得青面獠牙。每个人都直勾勾盯着她,木然围在她身旁。
阿倩白眼一翻,晕到了。
舒暮云接住她。听见剧组演员们集体大小,他们擦去脸上的假血浆:“太容易被吓晕了吧?!她真信这里有鬼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