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羽的砺金纹兽体型比屋里这只稍大一些，虽然它们长得很像，但玄羽还是能够分辨清楚。
　　大的砺金纹兽带着这里的同伴走到玄羽身前，对玄羽道：“它以为是要把它抓走，所以很害怕，就躲了起来。”
　　玄羽多少明白了，对着眼前的小砺金纹兽道：“不要怕，我，还有屋外有一位大姐姐，都是来帮你们的。你知道村里的情况吗？”
　　小砺金躲在大砺金纹兽身旁，眼下仍有些担惊受怕，抬头看了看，张张嘴声音极轻，玄羽几乎听不见。
　　大砺金纹兽像是安抚一般，脑袋蹭蹭它，鼓励它说出来，“别怕，玄羽大人是好人，他来这就是为了帮助我们。”
　　小砺金受到鼓励，终于开了口，慢慢说出：“我，我不太清楚其他伙伴们。我们在山里被人捉到，我被送到这里，但是它们没有把我带走，那个……”
　　“没关系，你慢慢说。”玄羽耐心道。
　　小砺金指了指床，继续小声道：“是他，他把我抱着，不让别人抢走，我就留下来了。但其他伙伴们都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它们怎么样了。我，我好怕啊……”
　　说着说着，小砺金的黑眼珠里冒出晶莹的泪珠，再也说不下去了。
　　玄羽多少听明白了，看来，这个村子里，过去一直在捕捉砺金纹兽，而且似乎把它们带去了别处，不知到底为了什么。
　　玄羽想了想，对小砺金说：“我先带你出去，回到你的家，好不好？”
　　小砺金听到玄羽的话，抬起头盯着玄羽，眨了眨黑豆丁般的眼珠，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孩，而后点了点头。
　　“我想回家……”
　　玄羽摸了摸它的脑袋，心中很是愤懑，他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面对这样可爱的幻灵，怎么会有人要去捕捉它们。
　　大砺金纹兽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也涌上思乡的念头，对玄羽询问道：“我也可以回去吗？”
　　玄羽看着它的幻灵，笑着对它道：“当然。不过你先回队列里，我们现在就走。”
　　大砺金纹兽点点头，“嗯。”说着在眼前消失，回了玄羽的幻灵队列中。
　　小砺金看着另一只同类忽然消失不见，愣了会，好奇地看向玄羽。
　　玄羽抱起它，解释道：“我和它啊，我们有契约，所以它可以暂时回到我们契约的地方。”边说玄羽边走向窗边，“你现在呢，就和我一块出去。”
　　小砺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玄羽怀中跳到窗口，等着玄羽下一步动作。
　　玄羽探头朝守候在外的绛珠道：“我把它带出来了。”
　　绛珠听到声音，转身就看见了那只砺金纹兽站在窗沿，抬着脑袋望着她。
　　玄羽从屋里出来，又将砺金纹兽抱起来，对绛珠道：“我听它说，村里一直在捕捉砺金纹兽，眼下不方便去找，所以我想先把它送回去。你觉得如何？”
　　绛珠四处查探过，没有异议，点头道：“嗯，这样也好。刚刚出去的那群村民，估计也很快就要回来，我们这时候不宜和他们产生冲突。”
　　玄羽道：“你说的对，那我们就先离开这里。”
　　二人商量完毕，带着砺金纹兽出了村子。
　　他们离开不久后，果然上山寻人的村民已经沿着山路在往回走。
　　玄羽和绛珠悄声躲在灌木林中，等到火光离开得远了，他们这才出来，继续往山里走去。
　　跟着砺金纹兽的指引，玄羽和绛珠穿过高地，往更深更远处而去。
　　他们来时看见的那些坑洞，全都是村里人曾经为了捕捉山里的砺金纹兽而布下的陷阱。
　　但随着捕捉数量的增加，幸免于难的砺金纹兽也意识到不安全，往更偏远的地方躲去。虽然它们有意识地在躲避追捕，但仍有一小部分的砺金纹兽在外出觅食的时候，被村民发现，又被捉了去。
　　玄羽怀里的小砺金纹兽也是那时被捉到的。
　　玄羽听着它的话，只觉得心中有一股难解之气，玄羽从未像现在这般难过、生气，他的心里仿佛有什么在不断敲打着他，让他心痛难耐。
　　两人一直往山中更深处而去，夜也愈发深了，月亮已经藏起来，眼前山林间更是黑黢黢一片。
　　小砺金在玄羽怀中蹭了蹭，缩起脑袋，夜里的恐惧更深了。
　　又走了一段路，从高地上往下而去，来到山坳中，小砺金忽然兴奋起来，不断往外探出身子，像是看见了熟悉的地方。
　　玄羽问道：“就在前面吗？”
　　小砺金道：“前面，前面就到了，我记着呢。”
　　玄羽听后，面上终于轻松了几分，若是能将它安全地送回去，那真是太好了。
　　绛珠走在前头，也注意到山坳低处，出现了不一般的小洞以及松软的泥土，应该是砺金纹兽活动过的痕迹。
　　他们俩走近，小砺金忽然张开嘴巴，发出先前玄羽听到的那种声音，一段一段地，嘶声传入山坳间，是某种讯号。
　　玄羽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突然间有更多细碎的声音传来，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正迅速地朝他们两人包围过来。
　　玄羽看不太清楚，但四周的确有影影绰绰地蹿动的影子聚拢。
　　他听到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玄羽和绛珠互看一眼，他道：“我们是幻灵师，是为了送它回来。”说着，玄羽抱起砺金纹兽。
　　接着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停下，刚才那道声音接着问道：“如何证明？”
　　玄羽将砺金纹兽放下，道：“你们可以听它说。我们来这没有恶意，只想查清楚关于砺金纹兽的事，也同时希望能帮到你们。”
　　小砺金回到地面，飞快地往前头黑压压一片跑去。
　　过了一会儿，有一道身影从暗中走出，体型比玄羽的那只砺金纹兽更大更壮，也是同样的长相。
　　不过这只走出来的砺金纹兽，后半身下的尾巴却是断开了，以至于它走起来，有些不稳，一拐一拐的。
　　它的黑眼珠怒视前方，紧盯着玄羽和绛珠，一步一步走到他们身前三两步之外。
　　“你们跟我来。”
　　它的声音也同样地带着威压，丝毫不客气，说罢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暗处走去。


第29章 第 29 章
　　玄羽和绛珠跟着前头带路的砺金纹兽走着，经过眼前的山坳，进入到一个肉眼难以辨别的隐蔽处矮窟之中。
　　前面的一段路中，丝毫没有任何光亮，玄羽只能凭借着身前身后的动静，抵着两旁的土壁往前一步一步慢慢走去。
　　再深入一段距离，忽然看见有光线射入，眼前终于亮起，玄羽眯起眼慢慢适应，终于借由前方的光，看清了所在的地方。
　　他们现在已经尽到了洞窟内部，从弯腰的高度已经可以直起身子，洞窟两侧放置了奇异的石头，那个石头会发光，玄羽眼前的光线就是由这种石头散发出来的。
　　他和绛珠跟着眼前的砺金纹兽，准确来说，他们两人前后都是砺金纹兽，只不过每一只大小体型都不尽相同。
　　这里就是这群幻灵砺金纹兽所生活的地方。
　　被玄羽救出的小砺金纹兽此时从它们当中跑出来，来到玄羽面前，抬头看他，咧着嘴笑着。
　　小砺金回到熟悉的地方，已经不再畏缩，变得活泼起来，在玄羽面前蹦蹦跳跳，显然特别高兴。
　　玄羽同样对它一笑，看到小砺金现在的样子，他感到极其欣慰。
　　玄羽想到还在他的幻灵队列中的砺金纹兽，如果等会将它召唤出来，它也该特别开心吧。
　　这样想着，玄羽跟上前面的带路幻灵，与绛珠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
　　随着它们逐渐深入，洞窟内部的体积也变大，他们同时也在不断往地底下而去，在往深处走来的路上，还经过了许多分叉道路。
　　这里头简直像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地底迷宫。
　　玄羽可以理解为何它们会如此小心谨慎，就连生活场所也建造地如此复杂。
　　接着没走很长时间，带头的砺金纹兽在一处洞口停下，转过身来，看着玄羽绛珠二人。
　　其它的砺金纹兽们也停下来，往前聚拢上来，靠在洞窟两边，围着他们前前后后站着。
　　断尾砺金沉声说道：“我们的首领在里面等着你们，你们进去吧。”
　　玄羽和绛珠对视一眼，点头道：“嗯。谢谢你带我们进来。”
　　那只跟在玄羽身旁的小砺金忽然出声道：“我也跟你们去，我会把我知道事情告诉首领的。”
　　断尾砺金瞥向它，低头沉思一会，这才道：“既然如此，那你也跟进去吧。其他的，你们在外守候，该巡视的照旧，有紧急要事再来报告。”
　　洞口外的其他砺金纹兽喝道，表示明白，接着有序地各自行动。
　　断尾砺金将洞口封闭的沙石门板移开，让玄羽他们进入洞室内，接着它也进入，又将门板堵上。
　　玄羽进入洞室内，看见一只体型快有人一般大的砺金纹兽，坐在室内最里边，下面是由干草编成的大张席子，席子高出地面一掌距离，底下垫着平板石块。
　　这只砺金纹兽闭着眼睛，身体一动不动，在听到他们进门时带出的响声时，爪子这才微微张合，有了一点反应。
　　那大概就是断尾砺金口里的首领了。
　　玄羽走到室内中央，对着这只首领道：“你就是砺金纹兽的首领吗？我和身旁这位绛珠，是为了你们同类的幻灵的事，来到这里。我们期望可以帮到你们一些事。”
　　首领没有反应，门口进来的断尾砺金走到它前头，嘶嘶地发出声音，像是在提醒它。
　　首领这才睁开眼微眯着，眼睛像是在看玄羽，又像是没有聚焦。
　　接着，它似乎察觉到小砺金的气息，突然道：“这不是调皮蛋吗，怎么好久没见到了。”
　　小砺金一眨眼睛，爪子擦拭着眼角，三两步蹿到首领面前，声音有几分颤抖：“首领大人，我，我现在回来了。”
　　首领听到它的声音，抬起爪子，想去摸一摸小砺金，小砺金也很乖地凑上脑袋，蹭了蹭它宽大的爪背。
　　“首领大人，是他们把我救回来的。”小砺金看向玄羽道。
　　“救回来了？”首领有些迟钝，听它说后才注意到面前出现的两个陌生人，“你们？你们是……”
　　玄羽解释道：“我们是幻灵师。”
　　首领听到玄羽的回答，身前的爪子忽然伸出来，带着一丝颤抖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你们。没想到我还能看到幻灵师，我总是在想的，没想过有一天……”
　　它说着说着，声音忽然断了，眼睛也闭上了，仿佛睡了过去，又仿佛陷入沉沉的回忆之中。
　　玄羽面带疑惑地看向绛珠，绛珠蹙起眉，轻轻摇头表示不明白。
　　那只站在首领旁的断尾砺金开口道：“首领大概是又……”它顿了下，又道，”你们可以先去休息，过后我再带你们来吧。”
　　玄羽见此，首领似乎也无法再沟通，他和绛珠跑了一晚上也的确累了，于是道：“那我们先去休息，之后我们再说正事吧。”
　　“如此就好。”断尾砺金又把小砺金抱到地面，对它道，“既然你们有缘，他们又救了你，晚上你带他们去吧。”
　　小砺金乖巧地点点头，“好。”
　　玄羽和绛珠也不再打扰，跟着小砺金暂且离开这里，又在洞窟内蜿蜒盘绕的羊肠道走了一会，来到了一处空的洞室。
　　室内没什么东西，几乎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处干草铺成的小塌，大概就是它们日常休息的地方。
　　小砺金招呼着他们进来，“玄羽哥哥，绛珠姐姐，你们晚上就跟我睡吧。我们这地下可暖和了，也不怕有风。”
　　玄羽没说什么，只应下来，和小砺金一块坐去干草上。
　　绛珠仍旧站着，抬眼朝四周观察着，心里像是在想些什么事。
　　玄羽问：“怎么了？”该不会是不习惯这样的地方吧？虽然他也理解，平日里幻玄境的环境不是这儿能比得上的。
　　绛珠却是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其他地方也存在……”
　　玄羽不解，不懂她指的是什么，问道：“你想说什么？”
　　绛珠坐到他身边，背靠上后头的土墙壁，叹气道：“幻灵在被我们这些幻灵师召唤之前，到底会是什么情况？”
　　玄羽这回明白了，绛珠是想起了其他幻灵。
　　砺金纹兽的遭遇还在玄羽面前发生，他所见的不多，但已经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困境，那么还有其他更多的幻灵们呢？它们又是怎么样的？
　　玄羽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在他的幻玄境里，似乎每一只幻灵到来，都没有出现过现在的情况，它们看上去无忧无虑，玄羽也没有多想。
　　幻灵与幻灵师不同。幻灵师是稀少的，他们能召唤到的幻灵更是有限，但幻灵们不一样。它们种类繁多，还有不同的阶级，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有着它们各自的秉性与遭遇。
　　玄羽知之甚少，要不是这一回为了砺金纹兽，他也不会知道全新的外界，跟他的想象其实并不相同。
　　绛珠注意到玄羽沉默下来，手肘顶了顶他的手臂，朝他淡然一笑，“你也别想太多。我们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的事，也是一种帮助和改变。”
　　玄羽看向绛珠，忽然觉得绛珠不仅仅是比他厉害一些，懂得更多一些，还有她的想法与思考，更是玄羽所没有的。
　　绛珠的确与众不同，她的一系列所作所为，在玄羽看来，全都是玄羽够不到的。但她仍愿意与他在一块，为他的事情倾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