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恨人类自私自利，大肆捕捉龙族为自己所用，最后把错误的原因归结到我们身上。也会恨人类凭什么把我当异类，轻易给我起了‘恶’的名字。”
“但我也很感激，没有人类就没有我，我也不会遇见你，遇见容泠。”
“人类确实伤害了我，可是作为人类的你，容泠，甚至还有城镇上那个大肚子的裁缝，卖泥人的小男孩……你们对我的好，足以抵消这些伤害。”
“艾尔，我爱你，我也会爱你人类的身份，也会不在意你的同类怎样看我。因为我很清楚，你也爱我。”
“所以你不需要担心这些，明白吗？”
听完这些话，小王子第一反应是这段时间恶龙在人类语言这方面长进不少，这么长一段话说下来竟然没什么病句。接着就是莫名的心酸，情绪从心底直冲大脑，几乎不受控制，连带着眼睛都酸涩了。
这是恶龙第一次说爱他。
在四面透风、黑乎乎的山洞里，靠着坚硬潮湿的山壁，只有他们一个人一只龙还醒着，小王子却觉得很浪漫。
“我没有。”他小声辩解，“我只是害怕……怕你会像海蒂那样。”
像海蒂那样有着带着恨意走向极端，非我族人皆为异类。也怕恶龙会像她那样由爱生恨，折磨的是别人，也是自己。
更害怕的是，会有阿诺和海蒂那样的结局。
恶龙不知道小王子为什么会这么想，人类的感情对他来说还是比较复杂，他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不想让小王子也觉得难受。
于是他低头亲吻小王子的脸颊，像发誓一样郑重，“不会的。”
“我和她不一样。”恶龙说，“艾尔，只要你不抛弃我，我永远都会爱你。”
“为什么？”小王子问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不会抛弃你。”
恶龙蹙着眉头想了两秒，觉得告诉小王子也没有关系，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好处，才透露原因。
“王宫里的龙骑士告诉我，是我的母亲先战死的。”
“龙骑士契约就是这里不平等，龙族与人类同生共死，可人类却不需要承担这个责任。”
“所以当时，我父亲还活着。”
小王子懵了。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跟恶龙签订契约，对这方面也并不了解，只知道大概的签订条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不平等条约。
“可是，恶龙先生的父亲……”
“对，他没回来。”相较于刚知道的那天晚上，恶龙现在已经能很平静地提起这件事，像是与自己毫无关系。
“他舍不得我母亲，于是他们一起走了。”
“但是他忘了，家里还有我。”
“我什么也没等到。”
直到这时，小王子才搞清楚了恶龙所有的心思。
从刚刚对自己的倾述，再到白天说起战争时的厌恶，再到自己赌气离家出走恶龙和他冷战。甚至再往前，想到过生日那天他执意要来看自己，和把他掳到森林后的寸步不离。
小王子一直觉得，这是恶龙对自己的占有欲，现在才知道，是恶龙害怕被抛弃。
在小王子出现前，恶龙压根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是他教会了恶龙这个词，也让他害怕这个词。
是自己不对，小王子想，他要更加的对恶龙好。
恶龙说完也沉默了，他本来只是给小王子讲个睡前故事，谁知道忽然就说起了这些。
显然，小王子的情绪很低落。
他有些后悔了，伸手去勾小王子的手指，“你不是困了吗，我们睡觉好不好？”
黑暗中，小王子轻轻“嗯”了一声，侧过脸向恶龙索吻。恶龙再乐意不过，追着他纠缠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恶龙毕竟是恶龙，肺活量都甩小王子一条街，亲了那么久小王子气喘吁吁半天才缓过来气，恶龙已经气定神闲地把小王子领口的蝴蝶结系好了。
“下次不要咬我。”小王子舌尖抵着下唇上一个小小的伤口，没忍住拍了恶龙一巴掌，“你那牙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一下声音有些大，不远处容泠的位置传来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小王子和恶龙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只看见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容泠的影子似乎动了一下，接着传来容泠的声音。
“喵——”
小王子：“……”
恶龙：“……”
蹲蹲：“？”
作者有话说：
蹲蹲：我举报，这里有个傻子！
第87章
“鬼知道你们大晚上不睡觉在那里卿卿我我。”出发时，容泠一本正经对小王子说，“我已经很努力在装睡了，是你们动静太大知道吗。”
“知道。”小王子面无表情道，“但这不是你学蹲蹲叫的理由。”
昨晚那一声“喵”，再加上之前当着恶龙的面脱衣服那件事，让小王子彻底对容泠改观。
之前只是觉得容泠有的时候比较傻，现在觉得他没有什么时候是不傻的。
容泠睁眼说瞎话，“你听错了，那就是蹲蹲叫的。”
蹲蹲强烈抗议，并在容泠衣服上扒拉了一爪子，成功把他漂亮的小皮裙划破了。
容泠：“……明天我就扒了你的皮给我做新裙子。”
蹲蹲“嗷”地跳进小王子怀里，一整天都不敢再去碰容泠。
傍晚时他们终于抵达了吉吉国的边境，再前进大半天就能到毛毛国境内了。当晚小王子睡的很早很香，直到半夜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吵醒。
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坐起身，瞥见恶龙站在窗边不知道在干什么。正要问他，房门被敲响了，是容泠在问他们醒了没。
恶龙发现小王子醒了，几步走到衣帽架旁拿起他的衣服往床上一扔，接着便去开门。
“嗯？”小王子呆呆的，“怎么了？”
他还在迷茫地穿衣服，恶龙已经和容泠交谈完毕，转身过来把小王子从床上捞起来三两下扣好衬衣扣子，又迅速把裤子给他提上。
“镇上来了一群强盗。”恶龙一边给他系腰带一边说话，“人数比较多，我们还带着妮可，不好正面对上，先避一避。”
小王子也完全醒了，跟着恶龙把贵重的东西收起来。容泠和妮可已经在旅店后门等着了，小王子把包裹往车上一塞，翻身上马。
“强盗从镇子西边过来的，我们往东走，躲开就行。”容泠简单说了两句，便驾着马车领头先走。
从西边来的？
小王子皱眉，他们去毛毛国就是一路往西，如果今晚不出事，明天就该到毛毛国了……而且最近的强盗也太猖狂了，从妮可的家乡到这，怎么都有强盗。
其实边境上有他们的军队驻扎，可这镇子小且偏，一时半会也赶不到。
但不知为何，小王子隐隐觉得不对，直到看见镇子上起了火光，不祥的预感更甚。
他们往东跑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传来女人的尖叫。容泠勒紧缰绳停下，只见前方黑暗中，一个女人的身影跌跌撞撞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妮可从车窗往外看，漆黑之中，她看见女人身后又出现了一个黑影，手里银光闪烁。直到那黑影举起手，她才发现那是一把锋利的长刀，正往女人头上劈过去！
妮可睁大眼睛，尖叫堵在喉咙里半天发不出声。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短箭破空而出，带着强劲的力道径直将黑影穿透。长刀掉落，黑影的动作停滞在半空，摇摇晃晃像剧场里的提线玩偶，妮可竟然从其中品出了几分喜感。
她扭过头，旁边的小王子正面无表情地给十字弩装上新的短箭，抬手，瞄准，又是一箭。
黑影身体僵直着倒下，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我去看看。”话音刚落，小王子就驱马上前，恶龙紧随其后。
容泠回头看她，“妮可，你害怕吗？”
妮可犹豫了片刻后摇头，于是容泠也跟了上去。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家人。”女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祈求，“我们的城镇遇到了强盗，他们把整个镇子的人都杀了。我和我的家人逃出来被追上，他们还在后面……”
小王子打断她的话，“哪个位置？”
女人满脸是泪，颤抖着指了个方向。小王子点点头，看了恶龙一眼，恶龙了然，手一挥，地上那把长刀就到了他手上。
容泠看着他们往那边去，拍拍蹲蹲的脑袋让他跟上。
这一片都是森林，因为临近天亮，有微微的晨光透过浓密的树冠。穿过这一小片树林，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哭喊和金属碰撞的声音愈发清晰，小王子竟然还听到了孩童的啼哭，哭的人心慌。
恶龙追上他，长刀一划拦在小王子身前，“我在前面，你跟着我，知道吗？”
小王子应了一声，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要跟他们客气。”他握着十字弩的手指用力的泛白，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漏出来的，“杀了这么多人，理该偿命。”
当容泠赶到时，场面一片混乱。恶龙一只龙就能打好几个，长刀挥舞间带出一片光影；蹲蹲的毛上全是血，眼睛都杀红了。
一开始容泠都没看到小王子，直到他加入战斗，才发现小王子纵着马在人群里乱跑，怀里竟然还抱了个小孩。容泠看的着急，总觉得下一秒小王子就要给甩下来。
“孩子给妮可！”他厉声提醒，“她们在后边！”
闻言，小王子调转马头朝马车奔过去。妮可从马车上下来准备去接，跑到半路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强盗，眼看就要碰到妮可，被小王子一把长弓套着脑袋掀翻在地上。
小王子勒马停下，小孩吓傻了，抱着他不肯撒手。这边的动静闹的太大，有几个强盗闻声冲过来。妮可急的都要哭了，小王子跳下马，直接把孩子塞到她手上。
“躲后边。”小王子反手从背后抽出一只箭，隔着几米远射进其中一个强盗的胸口，“我护着你，你往回跑，马车上有武器。”
妮可也算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了，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抱着孩子往来的路跑。她耳朵里充斥着各种惨叫嘶吼，风声掠过，那刀剑声好像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终于跑到马车前，之前那个女人还昏着，她只能自己将孩子托上马车。这时有个男人摸到了马车后，看到妮可时眼睛都在放着绿光，像饿了很久的狼看见肉时的样子。
妮可身体僵硬，一时竟然没有任何动作，眼睁睁看着男人扑过来。她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男人狞笑着举起匕首刺下来。
妮可屏住呼吸，下意识闭紧了眼，听到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可身体并没有想象之中的疼痛。
她睁开眼，男人嘴巴大张着，眼里已经没了神采。
“没事了。”是小王子，原本白净的脸上被溅满了血。他的眼睛极亮，带着杀伐的戾气。
小王子一把拔出插在男人心口的长箭，将尸体踹开，伸手把妮可拉起来。
“去车上呆着，有人过来就用这个射他，清楚了吗？”他拿出十字弩递给妮可，“别怕。很快就解决了。”
妮可愣愣地点头，看着小王子随手捡了把剑重新加入厮杀，疯狂跳动的心脏没有丝毫要平静的迹象。
“我去。”她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艾尔好帅。”
第88章
太阳升到一半时，战斗才算结束。
小王子太累了，也顾不上什么，衣服一掀就往地上坐。
“艾尔。”恶龙跑到他跟前，弯下腰抹开小王子脸上的血，紧张地来回检查，“有受伤吗？有没有哪里疼？”
“我没事。”小王子抓住恶龙的手，“你呢？”
恶龙摇摇头，挨着小王子坐下。
在小王子掰着恶龙的手指头检查的时候，容泠查看完了受伤的人们，又让他们把强盗的尸体搬到一块，才得以片刻休息。
“容泠，你有没有受伤？”小王子问他。
容泠面露疲色，一把将跟着他的蹲蹲捞进怀里，抬手给它撸掉毛上粘着的树叶以及干掉的泥块。还有些血凝在它的毛上，容泠顺了半天也没顺下来，“小伤，不碍事。”
容泠自己会医术，这么说想来也确实没什么大事。
“不过你得给蹲蹲洗澡，还要用宫廷洗澡水秘方，香喷喷的再还给我。”
小王子失笑，“嗯”一声算是应下了。
恶龙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给小王子擦脸，本来是为了防止小王子掉金豆豆才带在身上的，现下确实派上了用场，可这和原来的想法差的未免有点多。
把脸擦干净以后，又是原来白白嫩嫩的小王子。
“你刚刚和平时不太一样。”恶龙说，“好凶。”
打斗的过程中他和小王子曾经短暂的会合，当时小王子正用弓箭勒住一个人的脖子，手上一使劲，弓弦深深地陷入皮肤，那人只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恶龙看见小王子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露着凶光。
出乎意料的是，小王子的脸配上这杀气竟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莫名的和谐，还有一种勾人的魅力。
很陌生，但恶龙很惊喜，甚至很喜欢。
“吓到你了吗？”小王子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脸，担心恶龙会讨厌，还有些紧张。
“不，没有吓到。”恶龙竭尽全力形容自己的心情，“我只是有点意外，但又觉得你好像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反正我很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