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想要帮助男孩把风筝拿下来。
他的想法很直接,既然在那么高的地方,飞上去不就好了嘛。
他扬起藏在背后的翅膀。
谁知道他刚起飞,女人就失声尖叫。
“是龙!龙族!”贵族夫人面露惊恐,“是黑暗森林里那只恶龙!”
“侍卫,快点把他抓起来,他会吃人的!”
侍卫左右为难:“他是小殿下的朋友。”
贵族夫人:“你看他的翅膀,还有他身上的藤蔓,他就是黑暗森林里的怪物!”
这一回恶龙听小王子的话,没有固执地要穿他自制的衣服,只留下了小王子绑的蝴蝶结系在腰侧。他一飞起来,便完完全全展露在女人眼前。
恶龙很快就取回了风筝。
空中风大,他听不清下面的人说了什么。
只知道一落地,那个女人就指着自己,让侍卫把他抓起来。
恶龙很茫然。
他想要把风筝还给男孩,刚跨出一步,女人立刻抱着孩子后退。
“别过来!”女人高声道,“别想动我的孩子!”
他举起手里的风筝:“你们的……”
“还愣着干嘛?!待会他就吃人了!”
侍卫犹豫着要上前,突然小王子就窜了出来。
他举着小提琴,径直拦在恶龙前边。
“小殿下?”
侍卫仿佛看见了救命恩人——他正为难着,小王子就出现了。
“干嘛?”小王子凶巴巴道,“他是我的龙!”
第35章
小王子凶巴巴道:“他是我的龙!”
贵族夫人见到他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下意识行礼,“小殿下。”
“你们想做什么?”小王子先是呵斥侍卫,“不是说了不要放人进来吗,我的命令不管用了?”
恶龙头一回见小王子如此有气势。
艾尔在自己面前总是软软的,还很爱哭。
侍卫紧张地解释:“不是的小殿下,是这位夫人说,要取风筝。”
于是小王子看向女人,表情平静,带着无声的威慑。
贵族夫人手肘放在胸前,手指抵着肩膀。
“抱歉小殿下,我无意打扰。”她说,“大概是您不知道,他是龙族没错,却是黑暗森林里那只作恶多端的恶龙。”
“您应该听说过的,恶龙是会吃人的。”
“您今天不把他抓起来,说不定会有更多人丧命于他口中。”
小王子耐心的等她讲完,才开口道:“夫人,您知道他吃过多少人吗?”
贵族夫人一愣,“大概是许多人,才会这么恶名远扬……”
一听到这话,小王子也顾不上自己的好涵养了。
“许多人是多少人?这些人又是谁?”他目光凌厉,见贵族夫人接不上话,更是咄咄逼人,“你证据都没有就说他吃人,我还说你吃人呢。”
最后这句话倒显出几分小王子平时的样子,些许天真烂漫。
恶龙没忍住笑了。
他想要揉小王子的头发,又觉得现在做这个事情有损小王子的“威风”,手抬起又放下,想要去接他手里的小提琴。
刚刚小王子冲过来时做足了打架的准备——他担心自己的威慑没有用。
小提琴便给当成了武器。
“干嘛!”小王子下意识缩手,避开恶龙的动作,“别碰我的琴。”
继而给恶龙使眼色,让他站远点。
站在贵族夫人身边的小男孩估计是给吓着了,本来止住的眼泪又“哗啦啦”往下掉。
小王子:“哭什么哭,我还没哭呢。”
男孩:“哇!母亲——”
小王子:“住嘴,不然我罚你这个星期都不许哭!”
男孩停顿片刻,在小王子呼了口气时,哭的更猛烈了。
小王子:“……”
他总算明白自己被恶龙抓走那几天,恶龙为什么无时无刻不想吃了他。
“真抱歉小殿下。”贵族夫人更紧张了,“孩子不懂事,请您不要怪罪。”
小王子脑袋都大了,连忙挥手,“退下退下,侍卫领她们出去。”
侍卫马上将男孩抱起,转身往花园外走。
“我还是希望您能听取我的意见。”临走前贵族夫人再次提起裙摆向他行礼,“您说他不吃人,或许只是现在,未来遥不可知。我真心希望小殿下能为您的子民考虑。”
话音刚落,小王子就忍不住要发作。
他往前跨一步,满肚子的话还没说出来,眼前一道身影闪过,恶龙忽然搂住自己疾退几步。
贵族夫人顺势退下。
恶龙在他耳边轻声道:“小心。”
小王子皱起眉头:“海蒂姐姐。”
那个身影正是吉吉国唯二的龙骑士之一,艾薇的朋友——海蒂。
“艾尔什么时候回来的?”海蒂嘴角带笑,眼里却毫无波澜,“艾薇说你去冒险了,没几个月是不会回来的。”
小王子:“我……”
“这是你的龙吗?”海蒂问他,“是你在冒险途中驯服的吗?”
“他是我的龙,可是我没有驯服他。”
闻言,海蒂眼睛稍稍眯起——她在上下打量恶龙。
“既然这样,就很危险了啊。”海蒂说,“那位夫人说的没错,要将灾难遏制在源头。”
“他不会吃人,他没做过坏事。”
小王子一着急,小提琴都甩在一旁,固执地站在恶龙跟前。
“海蒂姐姐,您这就不讲道理了。”
“我可没有。”海蒂摊了摊手,“艾尔,不要把我想的这么坏。”
“你应该知道,在我们国家,只有被驯服的龙才会受到人们认可。因为他们绝对不会伤害人类。”海蒂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敲在小王子心头,“龙族本性暴虐,若不臣服于人类,只能被诛杀。”
“这个道理,你身为王室后裔,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第36章
小王子不明白。
明明龙族也拥有人类的形态,为什么他们就比人类低一个等级了呢。
又是谁说龙族本性暴虐,他看恶龙的脾气就很好。
还有王宫里另外两只龙,都是很温和的。
海蒂说的不对。
“为什么要向人类臣服?”小王子说,“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
海蒂非常淡定:“艾尔,你不要忘了,百年前的战争里,龙族爪下有多少人命。”
“如果不是人类把龙族牵扯进战争中,也不会这样。”
更何况因为人类的干涉,龙族几近灭绝。
“小殿下还是太年轻了。”她显然不想多说,目光灼灼,落在恶龙抓着小王子胳膊的手上,“龙族天性如此,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王子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差点给气笑。
“卡尔。”小王子指着刚刚自己扔掉的小提琴,“可以帮我捡起来,然后去那边等我吗?”
恶龙不解地看着他——小王子很少叫这个名字。
小王子也不解释,耐心问道:“好不好?”
虽然不明白,可恶龙某些时候还是很听小王子话的,便走到离小王子不远的地方停下。
小王子朝恶龙笑了笑。
他不想让恶龙先生听到这些。
“海蒂姐姐,我不同意你的话。”小王子往前几步靠近海蒂,声音也放低了些,“阿诺就从来不对人发脾气。”
阿诺是被海蒂驯服的龙。
他是战争中死去的龙的后裔,从小王子记事起就在王宫里了。阿诺对所有人都是笑吟吟的,在小王子印象里,就没见过他生气。
就算是恶龙,平时被小王子惹急了也会咆哮。
阿诺就不会。
他是很温柔的龙,哪里来的本性暴虐。
海蒂显然猜到了他会这么说。
“那是因为阿诺被我驯服了。”她说着话,眉眼间透出一些骄傲,“他臣服于我,我教会他如何做好一个人类。”
小王子简直震惊了。
难怪海蒂身为姐姐的朋友,姐姐却很少带他见海蒂。
“阿诺本来就是一只好龙。”小王子摊开手,“我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不是我驯服他,他就会一辈子都待在王宫那个阴暗的图书馆里,最后被人类排斥,只能回到黑暗肮脏的森林——像你的那只龙一样。”
小王子哑口无言——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截然不同。
海蒂似乎觉得小王子是想将恶龙驯服,甚至告诉他一些驯龙的方法。
小王子没认真听,他觉得自己和海蒂无法交流。
“你会成为一位优秀的龙骑士,艾薇会为你骄傲。”海蒂说,“可惜阿诺今天不在,不然我会让他帮助你教训一下那只龙。”
闻言,小王子更生气了,“他是我的龙。”
不许你随便教训。
小王子很想跟海蒂认真的辩论一下关于“龙族是否需要被人类驯服”这一问题。
但海蒂没这个时间跟他磨蹭,也没这个兴趣。
她对小王子说:“艾尔,我很看好你。如果下次我再见到这只龙,他还没被你驯服的话,我会将他诛杀。”
小王子睁大眼睛:“你……”
“不要觉得我狠心,这本该是你一个王子考虑的事,只是我替你这么做了。”海蒂转身准备离开,最后一句话略提高了声音,“祝愿我们的小殿下能够早日成为龙骑士。”
第37章
如果不是海蒂撤退的快,小王子觉得自己能当场跟她吵起来。
不可理喻的女人。
他气呼呼地走到恶龙跟前,“我们回去吧。”
恶龙垂眼看他,“你们说完话了吗?”
小王子点点头,瞥见恶龙手上还拿着那只风筝。
“说完了。”小王子声音里还带着愤懑,“你还拿着这个干嘛?”
“这个?”恶龙抬起手,风筝下摆的丝带随着他的动作飞舞,好像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这东西,“噢,还没还给他。”
那位夫人似乎不太喜欢他,抱着男孩躲得很远。
以至于他风筝都忘了还。
小王子一把将风筝夺过扔在地上,“她们那样对你,还还什么还!”
“她们怎么对我了?”恶龙一脸茫然。
“她们说你是恶龙,说你吃人,还说要把你……”
小王子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自己没让恶龙听到海蒂后面那些话。
前边海蒂说了什么?
恶龙先生听没听懂?
小王子太过生气,此时脑袋里乱七八糟想不明白事情。
谁知道恶龙非常淡定的反问他:“要把我怎么样?”
“要把我抓起来?还是要将我诛杀?”
小王子怔住,眼角还泛着红——他刚刚差点给气哭。
“你都听到了啊。”小王子低声说道,“我不应该叫你来的。”
如果不是自己求着恶龙要回王宫,也不会让他听到这些。
恶龙先生那么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恶龙双手捧起小王子的脸。
“这没什么的艾尔。”他看见小王子眼睛里水润润的,没忍住用手指轻轻拂过。
小王子眼睫颤了颤,拼命忍着不掉眼泪。
恶龙“噗嗤”一声笑了。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是恶龙了吗?”恶龙说,“‘恶’不就是很坏的意思吗。”
“容泠说过,人类都不喜欢‘恶’。所以我作为恶龙,应该也是不招人喜欢的。”
“你不用担心,我也没想过会有人类喜欢我。”
“所以那些人说的话,我一点都不在乎。”
小王子给他起名字后,他特地去问了容泠,为什么自己叫恶龙。
恶龙只是对人类社会了解不深,但也不傻。
小王子的欲言又止,他看在眼里。
莫名其妙被冠上了“坏龙”的头衔,恶龙还是有一点难过的。
“我又没吃过人。”恶龙对容泠表达自己的委屈,“也没做过坏事。”
容泠无奈地摊开手:“事实就是这样。当有一个人说你是‘恶’时,大家都会说你就是‘恶’。”
“你说你不是,又有谁在意呢?”
他喜欢小王子或快乐,或伤心,或委屈的叫自己“恶龙先生”。
每次听到,都觉得自己一颗厚重的龙心轻盈的像要飞起来。
于是恶龙决定自己也不在意就好了。
“你才没有不招人喜欢。”小王子说,“我就很喜欢你。”
他说这话时,非常认真地看着恶龙。
自打养了小王子以后,恶龙总随身带着手帕。此时正好派上用场,胡乱在小王子脸上抹了一通。
小王子给他擦懵了,半响才隔着手帕道:“我没哭。”
恶龙敷衍地应两声。
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看见小王子的眼睛,人类的躯体着实脆弱,脆弱到他再多看一眼,心脏都跳的快要坏掉。
“我很在意。”小王子说,“以后我不会叫你恶龙了,我还要告诉别人你一点也不坏。”
“你不吃人,也不伤害人,还什么都会,是一只绝世好龙。”
恶龙小麦色的脸隐隐透出一丝红晕。
小王子将自己扔到地上的风筝捡起来拍拍灰,向恶龙道歉,“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对不起,恶龙先……卡尔。”
恶龙怎么听怎么别扭,“你还是叫我恶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