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饭盒从门口走到窗边,林怡只是在中途换个气时顺道瞥了他一眼,然后熟视无睹地继续骂。
林怡不喜欢吃热饭,大冬天也是要等饭菜凉下来,所以以前在家时齐晗和齐宸会等爸爸把饭做好后,给她把饭放到窗台上凉着。
于是齐晗在窗台上打开饭盒,让窗户缝里渗进来的丝丝冷气帮他吹着热饭,然后走到床旁边的柜子拿了林怡的碗筷,盛了一碗他熬的粥。
林怡这才转向自己的亲儿子,对着窗边挺拔的背影,阴阳怪气道,“诶哟,大明星怎么这么闲来看我这个病号了,出场费贵不贵啊我可付不起。”
齐晗没理她,一下又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粥。
林怡自讨了个没趣,顿感不甘,“喂,大冷天的你把我的饭放在窗边干嘛?!想冻死我啊??”
齐晗停下手中的动作,把粥端到林怡身边,放在了床头柜上。
林怡声音极大的“切”了一声,身体前倾凑到床头柜前,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然后一口喷了出来。
“齐晗你是要烫死我啊!你,你就站在那儿看着我喝进去一句话不说!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你说!你害死你爹不够还要来害我!!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个白眼狼!你给我去死!你去死!!”
她气得浑身发抖,把手里的勺子往地上一甩,指着齐晗就开始破口大骂。
齐晗一言不发,从桌上抽了纸弯下腰,默默擦着地上被林怡吐出来的热粥,然后捡起她的勺子,拿去卫生间洗了干净。
他回到床头柜前,伸手准备端过粥再拿到窗前去吹时,林怡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右手。
她把齐晗的手往她身前扯,齐晗不再面无表情了,眉头一蹙,手腕一翻,把手抽了回来。
然后乘林怡愣神之际,端起热粥走到了窗边。
“你......你!”林怡指尖开始颤抖,瞪着远处的齐晗,要不是她腿脚不便,这架势肯定会冲上来把他揍一顿,“好啊,齐晗。你的手就这么金贵!是不是!我是你妈!是我生的你!你打那破游戏用的手是我给的!你现在连让我动一下都不行吗?!!”
林怡的声音带了哭腔,越说越激动,看得旁边病床上的男人是目瞪口呆。
他一辈子老实巴交的,脾气温温和和不生人的气,不然先前林怡骂他那么久他也一声不吭的。这时却逐渐眼露惊恐,觉得面前的阵势自己从未见过,哦不,在那什么家庭伦理关系剧里见过,不过那也是婆媳的撕架,这母子间还是闻所未闻。
他往被窝里躲了躲,生怕疯起来的女人下一秒就会拔刀要了她儿子的命。
林怡越哭越大声,齐晗还是面无表情地搅着粥头也不回,直到门口进来了一个小护士,这个僵局才被打破。
小护士惊讶地看了眼床上哭得撕心裂肺的病人,又看了眼窗边面无表情的俊秀男生,迟疑着叫了声,“齐先生?”
齐晗“嗯”了一声。
“是你找医生对吗?他回来了。”
齐晗点了下头,把粥端到床头柜上,径直走了出去。
身后林怡的叫骂声终于隐隐听不见了。
齐晗站在黑漆漆的走廊,头顶昏黄的灯投进他的瞳孔,风衣里的右手逐渐握拳,指甲慢慢嵌进了肉里。
那若有若无的疼痛感终于让他回了点神,闭了下眼,然后向前第无数次穿过这消毒水味儿的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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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去见完林怡的主治医师后,实在不想回病房了,站楼下冷风里抽了几根烟,转身去了另一个大楼。
他走进耳鼻喉科主任医师诊室时,樊义珂正插着耳机半躺在椅子上仰着脖子听歌。
齐晗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
“诶,诺......”樊义珂直起身子,没见到诺重,却看见了齐晗,“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诺重呢。”
齐晗顿时有些紧张,“诺重要来?”
“是啊,我昨天和他约了今天。应该一会儿他就来了吧,”樊义珂从白大褂胸前的口袋掏出笔放在指尖转,然后眼神示意齐晗坐下来,“又来问你诺队的病情了?”
齐晗没坐,点头,“你快说,我怕一会儿碰上他。”
樊义珂耸耸肩,“他还没来呢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段时间他没来复查了,要么就是加重要么就是,”他顿了下,“加重了但他不想说。”
齐晗抿了下唇。
“诺重啊诺重,非要等耳朵聋了才愿意听我的话——不,耳朵聋了听个屁。比赛他肯定还是要打的我拦不住,但我还是那句话,”樊义珂突然把椅子滑过来,“他再这样下去的话,是极有可能导致永久性听力损失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只是“诺神疑似出柜”,还没到文案里“诺神出柜”那里的剧情嘿嘿,哎,好想写他两公开啊,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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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昨日书,weo,鲸十的营养液,今天也敲开心,亲亲老婆们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第15章
齐晗眼底有一瞬的失神,片刻后他问,“那怎么办?”
樊义珂懒洋洋靠回他的椅背上,“你能阻止他打比赛?”
齐晗摇头。
樊义珂又道,“这不就完了,我也不行——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诺少爷一个大好青年沦为残疾人咯。唉,以后广场舞大妈有眼福了,每天都能看着广场边儿或者小区里一位俊俏少年郎坐在摇摇椅里拿着扇子晒太阳。”
齐晗瞥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樊义珂连忙滑着椅子追过来,抱住他的胳膊,“诶齐神别生气,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真的,诺重他不听我的话,还要我帮他瞒着他老爷子,呜我才是最惨的,等哪天诺重全聋了我这工作也不用干了,他老爷子勾勾手指就能让我倾家荡产,啊啊啊齐神你救救我吧,我太难了。”
樊义珂扯过齐晗的袖子装模作样在脸上蹭了蹭,后者皱了下眉,脚步却停住了,声音也低了下来,“我又能怎么办?”
樊义珂吸了两下鼻子,“‘少带耳机保持耳道干燥清洁,不要用耳太久,不要用耳过度’——每天早中晚分别给诺重发一条,发到他拉黑你为止。”
齐晗:“......”
齐晗:“你还挺敬业的。”
“那可不,”樊义珂深表愤怒,“他把我微信拉黑我发短信,把我手机号拉黑后我只能用医院座机给他打电话!就这他还不接!然后我只能去他直播间砸钱喊他来医院!老子今天加班,就是等他一个人!我给你说,这上海要我治病的人排着长队呢,他是唯一一个敢把主治医师微信电话拉黑的患者!要不是看在他还算个好人以及我和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我才懒得管这个臭傻逼!”
齐晗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委屈你了。”
然而他面上没有丝毫的同情,不等樊义珂开始第二轮的控诉,就掰开他的手,“一会儿队长会来,我先走了,还是别让他知道我来找你,也别让他知道我知道他的病情。”
“诶我送送你,”樊义珂连忙起身,把椅子踢回原位,小跑追上已经走出去一段路的齐晗,“太无情了你!——对了,你看今儿早上热搜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快笑死,你怎么能说你家队长出柜呢,你们诺神得掉多少老婆粉啊哈哈哈哈......”
齐晗脚步一顿,猛然刹车让樊义珂差点给撞上,“我没说啊。”
“是,你没直说,但是你说人家不喜欢女人——那可不就是喜欢男人嘛,哈哈哈哈哈哈现在还在热搜榜挂着呢,第一。”
齐晗接过樊义珂递过来的手机,翻了翻,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他随便点开一个营销号的评论,热度较高的几条就是女粉哭诉诺神不要她们了,祝诺神早日找到真爱之类的祝福语,但是再往下,就出现了什么诺重长得像个娘们儿是同性恋也不奇怪,还有上升到NG的说唐楷锐啊齐晗啊包括昨天官宣的顾洛都和诺重有一腿。
齐晗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噼里啪啦开始打字,在樊义珂的“诶那是我的账号还有认证呢”声中,给这个说NG全队都是诺重包养的评论下回了个“放你娘的狗屁”。
他越看越气,索性把手机塞回樊义珂怀里,大步走了出去。
“齐神,我次......”樊义珂看着手中已经回复成功的消息,极有涵养地憋回了脏话,“不是,你拿我的号给这人回复,别人又会说是不是我和诺重有一腿了,我......我的一世英名!”
他欲哭无泪。
齐晗皱了下眉,犹豫了一会儿,“没事,和你总比和我们好。”
“诶我说......”樊义珂突然凑到齐晗身边,“你是不是喜欢诺重啊——从高中我就觉得你性取向似乎不对,你进NG前天天和他打游戏,进了后天天和他撒狗粮。我现在都忘不了你知道他出了车祸得了后天爆震性耳聋时的表情,啧,就差殉情了。”
齐晗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点开电梯门走了进去。
樊义珂撇撇嘴,给这人挥了挥手,然后站在原地思考自己刚才的那个逻辑。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隔壁的电梯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出来,给他恭敬打招呼。
樊义珂应了一声,刚准备往回溜达,突然,他神色一震,迅速伸出手按住了电梯!
合了一半的电梯门又缓缓打开。
樊义珂露出得意的笑容,要不是顾忌着这儿还有外人,他真想叉着腰仰天大笑。
他发现了一只诺重。
樊义珂在外面按着电梯,诺重在里面按着电梯,然而就算刚才他听到那个护士说了声“樊医生好”后瞬间一惊飞速侧身贴住内壁站同时眼疾手快按了关门键,樊义珂还是发现他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虽然诺重知道电梯的设置就注定他争不过樊义珂,然而他还是固执地按着关门键。
僵持了会儿,诺重终于认命地败下阵来。
“好久不见呀诺少爷,”樊义珂从电梯里揪出这只诺重,满脸都是扬眉吐气的灿烂笑容,“今日怎么想着来看我了?”
诺重挑眉,“周日了樊医生还不休息,可真是敬业,诺某佩服。”
樊义珂深吸一口气,“我今天只有一个病人,NobleKing诺神。”
诺重眯起眼,“承蒙厚爱不胜感激啊。”
樊义珂瞥他一眼,“大学没读完说话还一套儿一套儿的。”
“谁说我没读完,”诺重手插进兜里,侧过身去看樊义珂,“自学成才。”
“行,你说得对,你是个人才,”樊义珂也停下脚步,侧身盯着诺重的眼睛道,“——那诺人才,最近耳鸣和头痛的频率高吗?”
“嘶——”诺重倒吸了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抵在墙上,一只手捂着脑袋,面露痛苦,“头头头疼,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樊义珂:“......”
樊义珂:“继续装。”
诺重一秒恢复面无表情,“你看,我在你面前犯病你都不信,说明你内心深处已经认定我完全好了,还治什么——我走了,我哥还在等我。”
樊义珂忍无可忍,直接伸出手拽住诺重的胳膊就把他往诊室那边扯,“你给我过来,我今天等了一上午不给你做个检查对不住我昨天砸的那五个火箭钱!”
“好说好说,”诺重被他扯得踉踉跄跄往前走,“我打你卡上啊,我不差那点儿钱......”
樊义珂把诺重搁到门跟前,砰得合上了门。
诺重看着近在咫尺差点砸到他脸上的门,悻悻摸了下鼻子,无奈坐到了仪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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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昕修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看了眼手机,九点。
“喂,齐晗啊,怎么了?”
“你能不能联系微博或者论坛,去删一些评论,还有把热搜榜上的东西降下来?”
白昕修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因为昨天那事儿吗?没事,马上赛季开始了给咱们NG创造点话题,而且你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不是,”齐晗烦躁地打断他的话,“诺队上热搜了,第一。”
他想了想,补了句,“我觉得那是坏事儿。”
白昕修没听到最后一句,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诺队上热搜”这五个大字儿上,瞌睡虫一下就被吓没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齐晗手一抖,被这突然高八度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嫌弃地把手机拿远了点儿,觉得自己再被吓几次大概率会和诺重一样变成聋子。
“谢了,先不说了,我去看看。诺重这小子,给他当经理得少活了十来岁......”
白昕修啪得挂了电话。
齐晗一噎,把“不是诺队的原因,是我说错话了”又咽回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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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重霸占了樊义珂的医生专属座椅,滑到窗边半瘫着看风景。
过了一会儿,戴着眼镜的樊义珂拿了个文件夹,翻着以前和刚才检查的数据资料走了过来。
“诺重。”他叫了声。
诺重半眯着眼没理他。
“诺重。”他声音高了高。
诺重还是没理他。
“你自己也感觉出来了吧,”樊义珂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对诺重的后脑勺道,“现在一周至少得有个两三次突然就听不见了吧,伴随的耳鸣和头痛也越来越严重了吧。你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我给你说了多少次,如果你的间歇性耳鸣反复得太频繁,他妈是会聋的!”